程灵素的相貌问题

                                           程灵素的相貌问题

    金庸笔下美女如云，但程灵素，或许是个例外，注意，是“或许”是个例外。

    程灵素第一次出场，是胡斐寻找毒手药王，向程问路。

    [那村女抬起头来，向着胡斐一瞧，一双眼睛明亮之极，眼珠黑得像漆，这么一抬头，登时精光四射。胡斐心中一怔：“这个乡下姑娘的眼睛，怎么亮得如此异乎寻常？”见她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幼女。]

    这是对程灵素最详尽的样貌描述，大抵知道她就一双眼睛好看，皮肤黄，头发又黄又少，“瘦”想必是平胸了。

    当时我很奇怪，程灵素是毒手药王关门弟子，精通生物、化学和医药学，名副其实的技术宅，怎地不好好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让自己变漂亮？肤色大抵是营养、睡眠、防晒，头发变黑变多也不难，凭她的聪慧不是难事。若是眼睛歪了鼻子不正，需要动刀，在金庸的武侠世界里还是一件难事。程灵素的样貌如果改善起来，那是极容易的事。但她没有将改善容貌放在心上，想来还是乡下，没个什么心仪的郎君来看，另外没有帮手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没有时间护肤，加上天生学霸，熬夜研究毒药也是有的，难有心思想到容貌。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小时候受姐姐嘲讽：

[丑八怪，不要照啦！照来照去还是个丑八怪。]

    一气之下，这个八岁的丫头把镜子全丢到井里去了。这里可以看出，童年的创伤是多么地难以治愈，深深影响了成年以后的护肤观念。如果没有这个姐姐胡说，家里人疼爱有加，多出几分自信，再把营养加足，难保不出落得标致。

    其实这里对程灵素的相貌处理相当草率，单是一句“相貌平平”就说人姑娘不耐看太不人道了吧，再看，头发黄撑死只是于形象有损，与容貌没有半点关系，仪琳、袁紫衣这两位尼姑没有头发，美人还是美人。再看头发稀，稀，间距大也，程灵素不过十五六岁会变成秃子吗？变成秃子她自己不会治吗？女儿家若是头上能瞧见头皮早就难看上天了，哪还会”容貌平平“？若是秃，后面出场也不会一句不提，头发少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还是很强的。那只能是头发少，头发少未必是真少，也有可能是发丝细，头发总数与常人无异，只是总体积少于常人。最后看皮肤，那袁紫衣娘亲银姑肤色黝黑，标致也还是标致，惹得一干恶霸上身。若说她鼻子塌，两眼暗淡无神，脸盘硕大，倒还对得起“容貌平平”这四字了。平胸不提，金氏美女没几个胸大的。

    再看胡斐和她姐姐这两个人，仔细推敲一下，所说所想也不能全信。姐姐说程灵素是“丑八怪”，一听就知道是小孩子骂人的话，小孩子只分对错，大人才看脸。姐妹间嫉妒、吵架胡说也是常有的事。胡小斐同学，说是辽东大侠胡一刀的儿子，一代少侠在女人这件事上，品行不是一般地差。他三番两次不听程灵素的话，有点自以为是，年轻气盛也是常有的事。但是程灵素在帮他治好苗人凤双眼、同甘共苦齐救马春花之后，听到程说起童年心酸往事，问胡斐：“哼！我也不理她，你猜后来怎样？”时，他竟然 [暗想：你别把姐姐毒死了才好。]他也不用脑子想想，她那时八岁从哪去毒死她姐姐！虽然金庸立马给他洗白：[你虽没袁姑娘美貌，但决不是丑丫头。何况一个人品德第一，才智方是第二，相貌好不好乃是天生，何必因而伤心？你事事聪明，怎么对此便这地看不开？] 但潜意识里，胡小斐同学不仅恶意损人容貌，而且职业歧视，真是伪君子伪大侠。他所谓的“聪明”，总是喜欢把人往坏处想。这在他以后二遇苗若兰时得到了充分地印证。

    胡斐来到山上，原准备与高手大战一场，[那知庄中出来相见的竟是一个姣好少女，不禁大是诧异，暗道：“且瞧他们使什么诡计”。] 这里，把人往坏处想是不分容貌的，那苗若兰尚且“文秀清雅，弱态生娇，明波流慧”，胡斐都不看姿色，还伸手试人武功，也太不“大侠”了。

    随后，钻进苗若兰被窝，不巧来个“同床共枕”，开始还能“把持”住，理智还能做得了主，哪知[胡斐本想只瞧一眼，立即闭眼，从此不看，但双目一合，登时意马心猿，把持不住，忍不住又眼睁一线，再瞧她一眼。] 又[但觉苗若兰鼻中呼吸，轻轻的喷在自己脸上，再也把持不定，轻轻伸嘴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下半身做了主后，又立马自惭形秽：[她这么温柔文雅，我怎么能辱于她？] 在心里是承认了有辱佳人。就是寻常男子到女子被窝避难，也不能这样随便来一口，更何况他是大侠了。

    随后在山洞里，他又对苗若兰说：[适才冒犯，实是无意之过，此心光明磊落，天日可鉴，务请姑娘恕罪]，这里讲的是摸黑给苗若兰按摩穴道的事，确实是“无意之过”，但是适才在被窝里亲人家的事呢？胡大侠记性当真这么差？一码归一码，得了便宜还卖乖。胡斐对待女子多半有点轻佻，在商家堡初见苗若兰时他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孩子，但他竟然对苗若兰说：[你甚么时候把心交给了我？我想一定没我早。我第一眼瞧你，我……我就管不住自己了。] 胡大侠，那时苗若兰才两三岁啊！

    再看胡斐对程灵素也经常挑逗来挑逗去，无意说她像新娘就罢了，又说[我死是活该，只是累得姑娘伤心，那便过意不去。]，这时两人已经结拜，称她“姑娘”原是不该，想是嫌力道不够，还要补上一句：[天下只有一位姑娘，才知道我会这般蛮干胡来，也只有她，才能在紧急关头救我性命。] 妈的你不知道你二妹喜欢你嘛！说这种话就是让她为你死吧！

    所以胡斐对待女人的态度原就有问题，人有九分美便被他看成了十分丑，又有点轻佻薄幸，偏偏自己长得不怎样还喜欢美女，他对程灵素的第一印象自然不能全信。在进京的庄院中，程灵素沐浴完毕，略施脂粉，胡斐瞧在眼里可是“清秀之中微增娇艳之色”啊。古时候化妆水平哪有现在发达，想来程灵素样貌底子是不错的，胡斐说她像新娘子，一来程是有几分姿色，二来也是跟她熟络了。自家人不说自家丑，那之前的第一印象多半是由“陌生”生出的嫌隙。

    书中没有提到袁紫衣对程灵素的外貌评价，只是一句“凤赠侠女”，袁紫衣性子有点难缠，单是在窗外偷看几眼就说程灵素是“侠女”，想必印象不错。最后，在同红花会各位当家相见时，陆菲青将程灵素表扬一番，大赞其大闹会场是少年英雄，只见[群雄“啊”的一声，一齐望着她，谁都不信这样一个瘦弱文秀的小姑娘。] 这里用了“瘦弱文秀”，还是相当褒义的。当时是夜里，胡斐借着月光可以瞧见文泰来宝刀上的字，众侠士练武良久，眼睛想是雪亮的，并没有说她头发黄肤色黄相貌平平之类的话，难道是一路上伙食太好的缘故？考虑到胡斐对待女人的态度，再将其同红花会各位当家相比，谁的话更可信？谁的第一印象更可靠？我倒更相信红花会诸侠的评价。相貌“文秀”，文静清秀，也算一种美。

    《倚天》里，张无忌遇到蛛儿，蛛儿练千蛛万毒手，[面容黝黑，脸上肌肤浮肿，凹凹凸凸，生得极是丑陋，只是一对眸子颇有神采]，这里事出有因，无忌的描述算中肯，杨过对裘千尺的评价也合情合理，因这两人历经万苦，心地善良，少有轻浮之语，也不会专拣美女爱。但胡斐么，想来想去，只能是丑人多作怪。若是过儿遇到程灵素，容貌应当改一改才对：只见她一双眼睛明亮之极，头发在烈日下微微泛黄，发量虽不如寻常女子浓厚，与她瘦小的身体倒也相称，脸露菜色，想是乡下姑娘，不施脂粉，若是修饰一番，也算标致秀丽。

电影《飞狐外传》之李嘉欣版程灵素

    联想前段时间的一条新闻说“中国男人的样貌配不上中国女人”，在金大侠的世界里，大侠们的容貌有几个是能配上美女的？大家多是被武功骗了，以为武功高的就英俊潇洒了。这些大侠多半不修边幅，出场时金庸很少关注其外貌，只说武功如何，但只要女子一出场，一定花大功夫描述其容貌之美如何“美丽不可方物”。古时的相配是“郎才女貌”，才是实力，在武侠小说里，就是武功，果然，男的都靠实力，女的才靠脸。此后再谈。

2014/8/8晚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