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怀念重庆,那座过于热烈以至于冬天不会过于寒冷的城市。在冬天,不会如故乡这般阳光充裕,甚至由于过多的冬雨而导致天地间都是灰暗,但温度不会太低,寒风不会彻骨,偶尔会有阳光但不会炽烈,温柔的像是上天的恩赐。
正是因了这座城市与家的距离,从此故土便只有冬夏,再无春秋。也正是因了这距离,生命中也多出许多关于出发与归程的记忆。
至四年前到重庆读书以来,体会过以不同的交通方式回家,最快的是飞机,云上穿越几千公里只消两个小时,最好玩的是游轮,边走边玩也就到了。然而更多的是火车,K1154次列车是最佳的选择,下午出发,第二天上午到达,在火车上经历20个小时。每一次乘坐都像是冒险,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会留下什么样的记忆。
我曾买过硬座,20个小时的硬座确为一种煎熬,特别是到了半夜想睡觉时,如果座位没有靠窗,那便是连趴着的地方都没有了,头会越来越沉,颈椎承受巨大压力,人依旧不可深眠。然而庆幸的是邻座是一个热情的老奶奶,她上半夜睡醒后主动提议与我换座位,让我趴在小台子上终究有了片刻的安眠。
然而更庆幸的是行程中会碰到年龄相仿的人,因为有了共同语言,所以可以用天南地北式的聊天来打发漫长而又寂寥的时光。
就如这次归来,遇见一个同龄的男生,也在重庆读书,推免去了F大,此次前去那里帮导师做任务。互道了姓名后开始熟识,一起开始了漫长但终究不会太无聊的乘车时光。如果觉得投缘,可能还会互留联系方式。分别之后可能还会聊上几句,但待日子久了终究会无话可说而永远沉寂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因为毕竟有着不同的生活轨迹和交友圈子。同一列火车相邻的铺位是我们相遇的方式,而相遇之后便是各自的远行。火车上遇见的人,大多属于生命中短暂出现的过客。可能时隔多年,你会因为某个熟悉的场景突兀地想起某节狭窄车厢里和你畅聊的人,但你终究会记不起他的容貌和声音,唯有穿越山洞时突兀的轰鸣声,慢慢的湮没你所有的回忆。
在火车上你还会遇见这世间的善意。比如那个热情的老奶奶,比如某个帮你看行李的年轻人,比如每次帮我把巨大的行李箱搬上架子的人们。在远行中,每一次微小的善意都会因为一个人时的无助而放大,温暖着每一次的出发。
乘火车还有一种珍贵,就是可以享受一段放空的时光。
从重庆回故乡,是一段从祖国西南腹地横跨直至江南水乡的漫长旅程,这期间会穿越山地、丘陵和平原。火车铁轨的铺设大多远离喧嚣都市和集镇,所以沿途的风光大多原始而粗糙。再加上近一天一夜的时光,不同时刻的光景都会在眼前那一抹名窗前浮现。
西南腹地多山,无休无止的山洞成为一种常态,洞与洞之间稍纵即逝的风景便显得尤为珍贵。我依旧记得那些躺在大山深处的几户人家,在傍晚的余晖中会有炊烟升起。那里住着的人也许大多年迈,没出过大山也不想离开大山,远处穿山而过长长的火车,会传来呼啸的轰鸣声,引得在田间劳作的人们抬头观望,许久又低下头去继续劳作,对外面世界的遐想止于在山洞里消逝的车尾。而车厢里的我,视线会再次落入黑暗,耳朵里灌满气压差导致的蜂鸣声。
这样的场景太多,有时是大山里零散的几户人家,有时是河流边稍密集的群落。入夜后还会看见很远地方的集镇,有高楼,灯火辉煌。那里怕是听不到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越往东开始进入平原地带,视线不再受阻,大片大片的田野在眼前铺陈开来,村镇也开始密集起来。
凌晨五点左右,从床铺上下来,从容梳洗然后静坐窗前,你会感受到整个大地渐渐苏醒的样子。起初天还是黑的,但逐渐有了光,目穷之处的群山依稀可辨轮廓。然后天开始变得灰白,初冬落完叶子的树光秃的枝桠以天为宣纸像极了山水画。路过村庄时还可以看见有几户灯亮起,再往前蜿蜒的路上开始有行人。广袤的田野之上开始有人劳作,他们的早晨从天未完全亮时开始。而此时车厢里依旧黑暗,不知从何处还是会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待到早上九点多,我会收拾好东西,请别人帮忙把箱子从行李架上拿下来,真诚地和每一个人道别。待报站的声音响起,我的终点站到了。
跟着人群下了月台出站,我知道接下来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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