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过去的每一天都被某种东西给吞噬了,如果不刻意回想,或是有什么场景激起了回忆,我总会觉得生命只有当下。因此,只有在发现头发和胡子又长了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时光的流逝。
见到冯宗夷道长时,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恍恍惚惚的,不像是真的,又分明是真的。人生是一场最真实的梦。梦醒后,其实还是要继续做梦,只不过是有了一份清醒,不会再被梦境迷惑而已。
我们到底走了多远的路?
我们所认为的那些秘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种幻觉?
久远的过去,无尽的未知,都交织在这个恍恍惚惚的生命时空里,哪怕刹那间停留,成了心灵的烙印,到头来也不过是烟雨迷蒙。
而我们仍在前行。
生命就像钟摆,从这一头摆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摆到这一头,没有止尽。我们也重复地走过了无数的沧桑,自己却浑然不觉,仍在跋涉。前面的路一直射向远方,看不到尽头,谁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到达何方,又在走向何方。
心灵,总是在日积月累中负重前行。累了,便很想卸下这身行装,如浪迹天涯的游子已厌倦了漂泊,很想回家。
在冥冥的期待中,你只好静静地等待。焦躁的心,在日渐干枯。许多的挣扎,许多的无奈,都只好融入泪水,等待岁月之风吹来,吻去那一滴滴苦涩的晶莹。
不期而至的某天,你的心灵之眼被温暖的冬阳唤醒了。暖暖的阳光抚遍了你的全身,你微微睁开眼,看到身上的垢甲,它们狰狞着一脸的丑陋。于是你盼有一汪清泉,能洗去身上的尘渣。
你像是一个流浪的坏小孩,终于规规矩矩地走入学堂,从礼仪学起,从汉字学起,是多么的不自在。胡来真是快乐的事,规矩总让人昏昏欲睡。然而你不是不想再做自由落体了吗?那么不管有多难受,你都得忍着,尝一尝磨练的滋味。
你不要说那上刀山下火海的话,它不管多难,也只是一下子的事情。真正难的是日复一日的铁杵磨成针。我被那磨针的老婆婆感动了,我也经常被自己感动,只要想成为心的主人,又有谁可以不从这条路上走过?
慢慢的,世界静了,有一种很美的气息四下里流溢。但它并不来自外界的某个存在,它来自你的心灵。那里有最美的善意,那里有最美的放下,那里有最美的诗情。
不是都说佛的眼中无一处不是净土吗?你也终于看到了繁华尽头那绝美的风景。你的心像婴儿的肌肤般敏感,生活中的一切无不感动着你。就连那寂寞与孤独,也像是繁花在心底盛开,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你的灵魂世界因此而美丽又丰饶。
于是你经常陶醉在寂寞里,独自品味那点点滴滴的味道。还有那不期而至的苦难,它总像警钟惊醒了你的沉睡,它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着你,不要忘却,要珍惜。于是你的生命里充满了诗意,在这难言的诗意中,你我有了这世纪的相遇。
说不清是你找到了我,还是我等到了你,我们之间更像是两块磁铁宿命般的靠近。不管我们离了多远,你终究会进入我的领地,我也终究会触及到你。
我终于发现,我流浪一生,行吟一生,寻觅一生,只为了一日日,一步步,走近你,然后在某个偶然的瞬间,与你相遇。
你是否还会感到内心有缺失?你是否还想用外来的东西将它填满?我知道你不会,你的心一点一点圆满着,一点一点改变着,你终于理解了过去所有不能理解的,包括家人、爱人、孩子、朋友,所有的心情你终于都能读懂,你终于进入他们心灵的领地。
你在他们的世界里聆听他们的故事,那一点点欢笑或哭泣也在你的心中响起,你们的生命终于相融了,两条命运轨迹发出了和谐之声,你不再觉得他们是自己之外的存在,你们的心灵和生命共享着同一种脉搏和律动。
雪漠新作
作者介绍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曾获“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中国文化部中国文化品牌协会“2015年度中国文化十大品牌人物”等称号。著有长篇小说:《野狐岭》《深夜的蚕豆声》《凉州词》“大漠三部曲 ”(《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灵魂三部曲”(《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爱不落下》;诗集:《拜月的狐儿》;文化著作:《一个人的西部》《大师的秘密》(全八卷)、《佛陀的智慧》(全三卷)、“光明大手印”系列(全十本)、“雪漠心学”系列等;文化游记:《匈奴的子孙》《堂吉诃德在北美》《山神的箭堆》等。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奖项,连续六次获甘肃省委省政府颁发的“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甘肃省文联和甘肃省作协颁发的“黄河文学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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