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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小说4)

大江东去(小说4)

作者: pipi1999 | 来源:发表于2023-10-23 06:49 被阅读0次

    恪顺皇贵妃的贴身侍女格瑞珍,怀揣剪刀刺杀太后那天康泽琪当值。珍妃被投井死了,都知道是太后所为。格瑞珍这天一来,康泽琪心里就有种不安之感。魏德海报太后说:“禀太后,恪顺皇贵妃的贴身侍女格瑞珍所有要事相见,涉及皇帝和珍妃的事儿。”换别的事儿太后准不会见恪顺皇贵妃的人。这么说就把太后吸引了,准了。康泽琪随着进去了,站在门口处。太后在榻上坐着。格瑞珍其实都谋划好了,给太后叩首时,跪了一半儿,从怀里掏出剪刀朝太后扑上去了。比格瑞珍侍女还快的是一枚康泽琪打出的飞镖,“嗖”地直击比格瑞珍的肩夹穴。这地方一被击中,格瑞珍拿不住东西,剪刀就脱手掉地下了。康泽琪到了近前,把格瑞珍拿住了。太后吓坏了,一点儿防备没有,眼见锋利的剪刀扎过来了。那势头太后眼见活不了了。

    魏德海跑去叫御医,张蜀锦也进来了。太后见没事儿,缓和过来道:“把这个‘贱人’带慎刑司好生拷问,看看是谁主使的。”御医给太后做了检查,老太太心动过速,被惊吓着了,建议太后喝些安魂汤休息下。

    太后叫康泽琪、张蜀锦陪着去歇息了。这一惊吓,太后着了凉,病了,这一病元气再没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格瑞珍那边儿家人都不在了,家里人不知道怎么信了洋教,叫义和拳都给杀害了。格瑞珍为这事儿抑郁,自己不想活了,临行就只想给主子报仇,走火入魔,杀太后来了。审问了几天,格瑞珍在慎刑司撞墙而亡。太后奖赏了康泽琪一千量黄金。康泽琪分了二百量给大家,剩下的给他爹了。

    家里那边哈姬兰没为康泽琪的表白改变什么,还是到咖啡馆帮忙。康泽琪回家时,哈姬兰像过去一样,好像没先前的事儿。康泽琪没话说,大面上过得去,只是和哈姬兰单独说话,切磋武艺的事儿没了。家里人给康泽琪说了门亲,是高家的女儿。高家开糖厂,和咖啡馆有商业往来。一家人是在饭桌上说的。哈姬兰也在。康泽琪抬头看她,哈姬兰看见了装没看见。康泽琪一见哈姬兰这样,心里不悦,说道:“行,那就提亲吧。”

    到了年底康泽琪和高小姐结婚了。婚礼上哈姬兰跟着张罗,看上去很高兴康泽琪结婚。还过来敬酒,说道:“师傅大喜的日子,请受徒弟一拜。徒弟敬师傅一杯。”

    康泽琪不喜欢喝这杯酒,不喝又不好,一口干了。转过年来康泽琪的大儿子康锦里出生了。哈姬兰做了孩子干妈。这年皇帝和太后相继去世了。宫里的宫女、泰监哭的泣不成声。康泽琪也大哭了一顿。不管别人说什么,他跟太后主仆一场,太后待他不薄。宣//统皇帝(禁词)和他阿玛爱新觉罗·载沣入主紫禁城了。这年康泽琪又有了个女儿,转过年春节,康泽琪的妻子回通州娘家时遇上革命军和清军打仗,一发炮弹落下来,康太太被炸死了。炸弹爆炸时她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孩子平安无事。康泽琪为这事儿离宫再没回去。没过几天宣统皇帝退位了。康泽琪和哈姬兰说:“现在嫁给我行不?”兵荒马乱的,日子过得叫人充满朝不保夕之感。哈姬兰同意了。康佑富两口子也想通了,两个孩子得带,他们都年纪大了,照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过年哈姬兰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叫她欣喜不以。哈姬兰做梦都想不到二十八岁十生了自己的儿子。哈姬兰对孩子们一视同仁。

    这天咖啡馆里来了个日本人,二十来岁,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说他从日本来,没钱回去了,问能不能收留他。这个日本人叫武田横一,家里是给皇家做糕点的。都不容易,康泽琪把武田留下了。日本特别勤快,能干的很。武田烤制了蛋糕和点心给康泽琪的孩子们吃,哈姬兰尝了块儿,惊讶地了不得。哈姬兰什么没吃过?这点心太好吃了。“泽琪,你尝尝。”康泽琪吃了块蛋糕,鲜美无比,柔软又有咬头。康泽琪说:“好吃,比宫里的还好吃。”哈姬兰想开糕点坊和咖啡一起经营。开不开得确定武田能长期留下来,康泽琪就去问武田,武田说:“呃,要是能把好吃的蛋糕介绍给中国人,我愿意留下。”

    武田在后院的房子里建了糕点坊,咖啡馆开始和蛋糕一起经营。生意火爆。革命军里很多喜欢吃糕点的南方人,每天络绎不绝地来买。武田有条不紊,从早上做到晚上。哈姬兰招聘了两个面点师傅帮武田。咖啡蛋糕坊名气渐起,那些名人骚客也来了。蔡元培、林语堂,来的最多的是胡适。溥仪十二岁跟着张勋复辟,失败了后一直猫在宫里。溥仪这辈子只干了两件事儿,当皇帝,复辟大清朝。宫里装了电话,溥仪没地方打,打给谁呀?逊位了,不是早先了,没人教皇帝怎么打电话,溥仪自己打,拿着电话簿胡拨,把电话拨胡适家去了。胡适说:“喂,你找谁?”把皇帝吓一条,不知道说什么了。再过几十年,打这种电话,那头一准会说:“你他妈有病是不?”那时还文明,胡适又问,溥仪说了句:“我是皇帝!”就挂了。胡适在咖啡馆里说起这事儿,拿不准是不是溥仪。大家跟着胡分析。日子久了,大家熟了,哈姬兰也插嘴,说道:“是不是的都不是了,哪儿还有皇帝?”

    哈姬兰是美人,自古都愿意搭讪美人。康泽琪和哈姬兰关系好,不管这些事儿,哈姬兰愿意说话就说去。咖啡馆的收入不错,可靠这个挣不了大钱。武田说可以开纱厂,人都要穿衣服。本来就是说说,哈姬兰认真了,到了卧室和康泽琪叨叨纱厂的事儿。说她的私房钱就够了开纱厂的钱。康泽琪对纱厂没什么概念,三个孩子,将来钱多些不是坏事儿,康泽琪叫哈姬兰看着操办。叫女人拿私房钱,康泽琪不干,说家里有钱,不要哈姬兰动私房钱。哈姬兰说:“我没私房钱,咱们俩是一房。”康泽琪笑。

    确定要开纱厂,武田回了趟日本去订纺织机。康泽琪给了武田一些金条。过了一个月武田没任何消息。那么些金子给他了,叫人不放心。咖啡店的伙计赵铭儿说:“老板、老板娘,这小子不会跑了吧?”康泽琪笑,笑得哈姬兰拿不准了,说:“你笑什么呢?”康泽琪说:“我不是傻子,要信不过武田我会把二百两金子给他?武田是个有荣誉的人。放心吧,除非他死了,觅金子这事儿武田干不出来。”哈姬兰直点头,说道:“是,是呢。”

    半年后武田才回来,不是一个人带来了老婆庶子和三个日本纺织技工。武田采购了设备,办好了装船,直接运到天津港。场子就在天津。

    春天时康哈纱厂开业了。三个日本技工叫康泽琪他们省老了心。第一匹布匹出来投放市场销售好的了不得。武田卖了最先进的织布机。武田也高兴,说道:“就是在全世界这种卡其布也是最好的了。”康泽琪又把纱厂边上的一栋卖下来,给职工做宿舍。哈姬兰坐了总经理,那年代开始流行冲破封建包办婚姻了,倒处是换老婆的。八大胡同生意火的一塌糊涂。文人骚客从胡同出来,带着红粉的香味儿到咖啡馆吃糕点、咖啡。武田在日本是大家族,横一这一支处境一般,可还是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做了几套军服给送去了。日本人觉得不错,下了订单。到了三二年上海事变时,康哈纱厂已经富的流油。天津的厂扩大了两倍,在主要城市开设了门店。不知道谁说的,康哈纱厂给日本人生产军服的事儿被报纸报道了。激进的革命党开设冲击纱厂在北京的办公地点。哈姬兰正在办公室里看预算,手下跑进来报告,说一群人在院门口讨要说法。哈姬兰懵了,光天化日的各过各的日子,要说法,要什么说法?哈姬兰去看看,厂部的人都跟着去了。门口聚集着好几十人,打着牌子,抗议服装厂给日本人生产军需品。想起两天前报纸上报道的事儿,哈姬兰就明白了。哈姬兰看着他们,也不讨厌他们。中日打仗了,得知他们给日本人生产军需,不高兴理所当然。哈姬兰和康泽琪这两天就在查是谁搞出这么个消息来生事端。老早日本人就来中国了,和他们做生意时还没打仗呢,这种事儿叫人怎么说?哈姬兰会说,不怯场是关键。哈姬兰说:“各位同胞,咱们做生意那会儿和日本还没这些事儿,到了眼下你们说怎么办?”

    “停止给日本人生产军需品!”有人喊。

    哈姬兰说:“我不隐瞒大家,和日本人的生意占了康哈纱厂五分一之一的业务,牵扯到近百工人。放弃这块儿生意,工人就得失业。你们说,叫他们失业?再说了,日本人总得穿衣服,他们不会光着腚打仗,咱们不做了,还是得有做的。”

    革命党不是一般人,有自己的一套。有人喊道:“汉奸理论,打倒汉奸!”

    哈姬兰等他们喊,喊完了,静下来了,哈姬兰说:“行,你们这么说我就不生产了。可我也是有条件的。我们毁约得产生赔偿,这个钱你们得给想办法,其次我八十六个工人,你们得给安排工作。安排好了,我立刻停产。”

    又喊起来了。“打倒汉奸卖国贼!”

    哈姬兰回道:“别跟我胡扯。康哈纱厂每年都向国家交大量的税款,这些钱国家拿来抗日,买枪买子弹。你们除了在这个嚷嚷又干什么了?咱们这样,今儿你们要是愿意,咱就给你们登记造册,组织一支队伍,衣服枪械的钱我出,打发你们去前线抗日,行不?”哈姬兰招呼手下的人搬桌子,造册登记。

    “开始登记了。”哈姬兰手下喊道。

    抗议的人有点儿不知道所措了。哈姬兰说:“你们都是热血青年,卫国捐躯有什么大不了?登吧。”

    哈姬兰断定他们不会登记。还真是,抗议的人谁也没这么想过,游个行,主张一下。领头的几个喳咕了会儿,说就先登记,看他们怎么办,总不能明天就上战场打仗吧?带头的一登记,其他人也登了。没登的也不少,偷偷溜走了,一圈记登下来,登记了三十五个。哈姬兰叫账房取了钱来,凡是登记的每人给五块大洋,下一步怎么安排叫他们见《大公报》的广告通知。

    康泽琪回来,哈姬兰做了这事儿心里没底赶紧和丈夫说了。康泽琪笑了,说道:“你真行,我去天津两天,你拉起支队伍来。”哈姬兰和康泽琪在一起矫情,说道:“人家担惊受怕,不知道怎么办才这么做了,你还挖苦人家?”

    康泽琪不全是挖苦,这些孩子愿意参军抗击日本是好事儿,他们出点儿钱培训装备一下也应该。康锦里的大儿子大儿子康锦里十六岁了,在北京一中上学。康锦里听说了家里的事儿,吃饭时就问道:“妈,你招兵买马的事儿是当真的?”哈姬兰说:“你妈我也是格格出身,这种事儿开得了玩笑?”康锦里不信,去问康泽琪:“爸,是真的吗?”现在的孩子不是康泽琪那会儿了,心眼渐多。康泽琪说:“是真的,是假的都不关你的事儿。你给我好好读书就是。”康锦里说:“抗日救国,匹夫有责。爸你别这么说呵。”哈姬兰说:“你学习好了,建设国家,也是一样的。”

    康锦里没说话。和爸妈没法说到一块儿去。

    晚上两口子进了卧房,哈姬兰说:“泽琪,你说要是今天这些人真找来咱们可怎么办?”康泽琪说:“没事儿。新厂房那边暂时用不着,布置成兵营,我找人训练他们,训练完了交给国民政府。”

    哈姬兰喜欢这个主意,笑了。

    过了两天那些抗议的人真来了,找到哈姬兰办公室去了。哈姬兰叫总务课长带他们去了新厂房。说起新厂,原本是为扩大经营筹备下的。上海事变叫谁也不敢再扩建,康泽琪想等等看。厂房有工人宿舍,能住一百多人。三十五个学生来了二十五个就住下了。康泽琪找了两个退伍军务长训练他们,没两天就累跑了二个。康泽琪也不想这些孩子去打仗,打仗有军人呢,东北军、西北军、中央部队,抗击入侵还得这些人。那天下午康泽琪到新厂房训练营地去了。这些后生穿了统一的军装,人精神了不少。康泽琪说:“大家辛苦了。你们操练的怎么样了?”年青人还是年轻,嚷嚷着打仗不用这么整天练习队列,会打枪就行。

    康泽琪诚心要训导他们,说道:“这样吧,我现在就是日本鬼子,咱们狭路相逢了,你们来打我,看看行不行。”年轻人不好意思和康泽琪动手。康泽琪说:“连和我动手都不动,日本人必我凶悍多了。打不过我,你们就别待了回家算了。”一个山东学生出来了,五大三粗,会摔跤,和康泽琪比划上了,刚一近身被康泽琪摔出老远去。康泽琪说:“你们多上几个。”五个、十个,转眼都被康泽琪打倒在地上了。康泽琪说:“要么好好军训,要么都回家。就你们这样怎么行?”

    武田横一来了,新厂地和旧厂挨着。武田有事儿,康泽琪和武田去厂部说话。武田得到了消息,关东军有可能发动对中国的攻势。康泽琪吓一跳:“怎么,你们要全面进攻中国?”武田横一挺尴尬的,说道:“康君可别这样说,我可不想打仗。”康泽琪笑道:“没你的事儿,我不是那意思。”日本关东军军部的事儿武田不知道,只是他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武田担心满洲的营业店。康泽琪不管具体经营上的事儿,纱厂上更多是哈姬兰管。哈姬兰在北京,晚上才能过来天津。武田横一还没和她说过。康泽琪说:“这事儿你们商量着办,我不多参与。”

    没过多久“九一八”事变发生了。那头康泽琪和哈姬兰都在北平,报童满大街叫卖号外。管家老范拿了报纸一看,吓了一跳,赶紧给康泽琪送过去了。

    康泽琪和哈姬兰吃早饭呢。康泽琪不怎么担心,到觉得是好事儿。东北军二十多万人,给张大帅报仇也把关东军灭了。关东军不过万数人。冯玉祥要赶溥仪出宫前他的副官来找过康泽琪,打探皇宫内的秘道。冯玉祥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康泽琪什么也没说,应酬了一通算完了。过了没多久张作霖的副参谋长拿着张蜀锦的信函也来找康泽琪了结秘道的事儿。康泽琪这才说从没听说过秘道,也没进去过。当年八国联军攻打北京,太后也没动用什么秘道。康泽琪说:“既便有,也不是出宫用的。”

    冷丁他们来打听这个,康泽琪基本糊涂了。等溥仪被赶出宫,到了天津张园住下,康泽琪才恍然,冯玉祥是怕溥仪从秘道溜了。张大帅是想知道溥仪能不能溜掉。

    哈姬兰看了报纸说:“我已经安排满洲的店这几天不营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康泽琪以为满洲要打起来了,几天后才明白东北军全撤了,把满洲整个交给日本人了。

    “九一八”发生了后,群情激奋,新厂的年轻人再次要求抗日。军务长管控不住了,找了康泽琪。圈着他们也不行,康泽琪可不想养支军队。康泽琪去新兵厂说:“衣服枪都可以带走,你们要是愿意我就把你们交给国军,不愿意,你们就自己找队伍去吧。”上午说的到了下午这些孩子就走了。

    家里出事儿了。哈姬兰回家看见了康锦里的一封信,给奶奶和他们的。康锦里参军去了。哈姬兰哭了,叫康泽琪想办好。兵荒马乱的,康泽琪哪有办法?安慰哈姬兰说:“我安排人找。”说就是了,哪儿找去。哈姬兰愁苦了两个多月才逐渐接受了康锦里离家出走的现状。

    日本人占领北京的第二天就拿着礼物来看康泽琪,带了溥仪的信。信曰:康泽琪侍卫太后,忠贞大清,朕要恢复清室,望康泽琪给予协助。康泽琪左右而言他。眼下不是过去给日本人生产军需品。两国交战,给日本人干事儿就不一样了。皇帝那边得有个交代,康泽琪写了封信,大意也就是皇帝还念着自己,甚为感谢。说了眼下的难处,需要考虑后再做打算。溥仪成了逊帝,又成了伪皇帝,可溥仪对宫里旧人还是一言九鼎的皇帝,还是真龙天子。很多老百姓也一样信奉。这和大清朝、民国没关系,信仰的事儿你没法说。康泽琪把武田横一叫家里吃饭,把北平占领军的来的意思说了。日本人叫他出任华北商会会长。武田笑道:“泽琪君应该不会同意。”这么些年了,吃喝拉撒在一块儿,彼此了解。哈姬兰说:“我就怕日本人为此找茬。”武田说这个他做工作。康泽琪说:“武田君的意思是什么?我接手还是不接手的好?”

    武田横一说:“皇帝泽琪君都回绝了,我想应该是不会考虑接手。要换成我是您应该也不会接手吧,现在两国交战了,搞不好将来会很麻烦。”哈姬兰说:“武田,你觉得中国和日本谁会胜?”有些东西遗传,武田家族是武士出身,善于谋略,到了武田这代,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了,基本的看法还是有。武田说:“短期内中国恐打不过日本,长远看日本胜不了中国。甲午以来日本一些人都在觊觎中国的领土,只是谁也不敢去啃这样一个大国。关东军这些家伙叫日本政府壮大了胆子。只是他们眼下对于是否应全面占领中国也是各种说法都有呢。”

    晚上康泽琪和哈姬兰在卧室说话。情况不那么简单,眼下北平、天津都在日本人手里,工厂就不好处理。康泽琪说:“这些事儿你得有准备。”哈姬兰说:“不行咱就不干了,我和你回山西老家去。”给日本人生产军需品是长期订单,这件事情又被捅到报纸上了。眼下北平是日本人管理,学生知道轻重,日本人不是国府,真开枪。谁也不傻,没人去了。没想到发生了更严重的事儿,康泽琪在帽儿胡同的家被扔了手榴弹,把收衣服佣人薛嫂炸死了。警察署来了。北平的治安属于警察管理。署长汪炳全看了现场道:“康先生,这八成是革命党干的。这伙子人专门真对你们这样的人家,发生不是一起了。”

    哈姬兰说:“你们警察得抓这些人,你们不抓,叫我们老百姓日子怎么过?”署长笑,说道:“太太,不是不抓,不怕你笑话是抓不着。北平这么大,扔了炸弹就走人。不好找。”署长叫大探长留下破案,自己先走了。康泽琪说:“陈探长,咱们署长的案子亲躬,得累坏了。”康泽琪话里有话,探长没听出来,说道:“这到不是,康府是咱京城的大户人家,署长这才来。别的署长哪有那闲工夫?再说了,什么案子都署长出面,还要咱们这些干什么?您放心康先生,我们会尽全力破案,把凶手交给您。”

    探长勘察了现场先回去了。康泽琪表情沉闷,哈姬兰说:“你别太担心了。咱们小心些就是了。”康泽琪把手里一块儿东西展开给哈姬兰看,哈姬兰没看出什么来,就是个铸铁的碎片。哈姬兰说:“这是什么呀?”康泽琪捡到的是块手榴弹爆炸后的碎片,这碎片上有几个日本字儿。到不是说有这字儿一定能证明什么,不过康泽琪怀疑是日本人干的。康泽琪一说,哈姬兰吓一跳:“逼你干会长?”康泽琪是这么想的。哈姬兰不干了,说道:“这些孙子,搞这些东西,得找他们去。”

    这功夫武田横一听说康家被扔了炸弹,从北平分部赶过来了。正逢晌午了,哈姬兰叫佣人把薛嫂的尸体搁好,准备了饭菜,康泽琪和武田在小客厅喝酒说话。武田拿不准是不是日本人干的。这收留弹上的碎片确是日本人的,只是这种手榴弹到处是,皇协军、警察机动队都有。武田说:“我看可以到军部去抗议一下,这样一来若是他们干的,他们就不敢再干了,若不是,他们会想方设法抓人犯。我和你们一起去。”

    以进为退,是个主意。下午两人去了军部。司令官不在,副司令官山本俊仁很吃惊他们这么说,叫了特高课长。小岛课长听说了怎么回事儿,断然否定。小岛说:“康先生是皇帝陛下点名要占领军关照的对像,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你们一定是被蛊惑了。”小岛是中国通,没不知道的。溥仪叫日本人关照他,许是可能的。溥仪心智心机都有。康泽琪和武田回去了。过了两天特高课和警署联手把扔炸弹的人抓着了。大多数人怕死,这人就招了。炸弹是他扔的,指使他扔炸弹的叫赵铭儿。康泽琪一听脑子大了一圈。赵铭儿偷咖啡馆的钱,哈姬兰把他开除了。赵铭儿给了这人一笔钱,叫他扔手榴弹。日本人以“寻衅滋事”把赵铭儿关大牢去了。康泽琪回去和哈姬兰一说,哈姬兰很惊讶,说道:“他是报仇?”赵铭儿没抓着,真的假的不好说。哈姬兰说:“不管怎么着,咱们得小心。”哈姬兰最担心的是孩子们,二儿子康锦华眼下在天津的厂里,小三还在上学。周末孩子们回来,一家人都在,康泽琪开了个家庭会。他们两口子商量好了,把厂长给武田,他们回上海老宅去。康泽琪不干,想留在厂里。康泽琪说:“不行,你在厂里咱们家就没法脱离和日本人的关系。你说说看,咱们既不能马上终止给日本人的军需,又不能叫国人满意。离开是最好的。”

    厂子效益很好,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康锦安说:“妈,那咖啡馆也不要干了?我喜欢吃那儿的蛋糕。”哈姬兰笑,说道:“你放心,到了山西也一样吃。”康锦华一脸事儿,说道:“要是咱们把厂长迁到新京也行,那边的生产环境分部错。”

    新京是长春,满洲国的首府。康泽琪愠怒,说道:“不要胡扯了,这怎么可能?”

    夫妻俩回房说话。哈姬兰说:“真是怪事儿,老大锦里好生激进,锦华又这样。”

    八月一家人到大同乡下了。村里的老人还都知道康泽琪家的上一辈儿。老宅事先翻修过了,加盖了房子和院落,住起来蛮舒服。锦安到大同市立第三中住校。一下子没事儿干,康泽琪和哈姬兰也挺无聊的,到街市上逛逛,吃点儿当地的小吃。哈姬兰吃不了那些酸味儿的饭食。康泽琪雇用了厨师和佣人打理家务。在没事儿时两人切磋武艺。闲不住,哈姬兰用废弃的寺院开了家武馆,教授魂拳,学员越来越多。开了不到半年山西武馆的人来踢馆子了。康泽琪在武馆回廊下和村族长下棋呢,进来了六个横了吧叽的人。一个喊:“管事儿的谁,出来一下,来人了。”族长年纪大,阅历多,认出他们来了,和康泽琪说:“这是山西武馆的,来踢场子来了?”

    哈姬兰在内院里教授学生呢,正教的入迷,冷丁听见喊声,到前院来了。六个人来者不善。哈姬兰说:“我是校长,你们什么事儿?”

    “一个胖子说,俺们是山西武馆的,听说咱们这儿开了所武校,很厉害呢,俺们来切磋一下。”

    武校有很多事儿,烧水,准备饭食,哈姬兰雇用了三个杂役。哈姬兰叫杂役准备茶水,到熟悉的八仙桌坐下了。没开过武馆,哈姬兰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讲究,说道:“大热的天,你们喝点儿水。”胖子嘴碎,说道:“你不是俺本地的人吧,俺这儿没你这么水灵的女人。”康泽琪和族长继续下棋,耳朵往这边听着。哈姬兰说:“我不是本地的,我夫家是。各位今天来的目的是―――”

    “也没啥,咱们这有规矩,开武馆胜者为大,败了的要给胜了的进贡。”胖子说。

    哈姬兰点头,说道:“要是我们胜了就不用进贡了?”

    还这么说,她胜了,胖子都想不到,说道:“那就不用了。”

    各地方民间的事儿挺有意思,哈姬兰说:“那你们喝点儿水,等休息下咱们就比试一下。”

    见哈姬兰说的没事儿人似的,几个挑战来的有点儿说不出什么感觉,是不懂,还是不知道他们厉害?三十几岁的瘦高个说话了:“我们也不喝了,咱们就开始吧。”

    哈姬兰带他们去了内院,有三十几个孩子在练武。哈姬兰叫他们到四边坐好,看大人比武。康泽琪和族长不下棋了,进了后院,站到一边儿。康泽琪手里拿了三个棋子儿叠着玩儿。等会儿要是哈姬兰吃亏了,康泽琪准备把棋子探出去保护哈姬兰。哈姬兰到不觉得有什么。自打和义和拳打过架,这么些年,还没再和谁比试过,现在有人找上门来了,哈姬兰到很有些开心。哈姬兰说:“你们谁先来?”习武的人,面对对手这么说话,明显看不起人家。胖子说:“你亲自来?”

    哈姬兰笑:“我是馆长,自是我来。”

    胖子废话多。“你这细皮嫩肉的,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哈姬兰豪爽,说道:“你放心,不会怪你。”

    哈姬兰看了看康泽琪,老康示意她来就行。魂拳和其他拳术不一样,反其道而行之,不熟悉这拳,一交手,猝不及防。没打到两个汇合,胖子摔在地上不行了。校长也拿赢,孩子们鼓掌。山西武馆的气得不行,接二连三地上,全部败阵了。哈姬兰高兴,说道:“承让。”

    被个女人打败了,六个人灰头土脸,没说什么就走了。几个人刚出门,炮弹声炸成了一片。康泽琪一看天上有飞机,赶紧招呼孩子进地窖。出门的六个五馆的人退回来,给康泽琪一并招呼进了地窖。地窖里有油灯,哈姬兰把油灯点上。地窖挺大的,够宽阔。族长说:“你们挖的?”

    地窖谁挖的,什么时候挖的,这是旧寺院,康泽琪不知道。哈姬兰说:“是日本的飞机吧?”康泽琪说:“除了日本,眼下没有别的飞机飞。”

    山西武馆的领头的说:“你们是说日本人打进来了?”

    山西地理位置重要,日本人要进攻中国,控制山西是一定的。爆炸声在地洞里一样听得见。康泽琪说:“一定是日本人,除了日本人谁还有飞机?”

    十来分钟后飞机飞走了。日本人没炸乡镇,炸弹投在蒙山那边了。枪炮上在高很远的地方响着。山西武馆的男子说:“在下韩跃升感谢搭救之恩。”

    他们走了。族长去通知大家做些准备,防止日本人进镇子。哈姬兰叫孩子们回家了,这几天暂停上课,等上课时通知大家。康泽琪叫杂役照管武校,和哈姬兰回老宅了。老宅的佣人吓坏了,聚集在院子里说话,都没见过飞机,在议论天上是啥东西。看见康泽琪和哈姬兰回来,佣人张妈说:“太太可回来了,天上飞的那是啥?”哈姬兰说:“是日本的飞机。”没人知道飞机是啥。其实不奇怪,再过几十年,到了“厉害了我的国”的朝代,中国十四亿人里至少还有十亿人没坐过飞机。

    吃饭还是得吃,厨师做了饭,康泽琪和哈姬兰喝了点儿酒。康泽琪很失望,说道:“躲日本人躲到这儿来,这才几天,他们又来了。”哈姬兰说:“这日本人和老毛子一样讨厌了。”

    到了夜里枪炮声持续着。乡里的狗不时惊的狂吠一通。半夜康泽琪听见了敲门声,一下子坐起来了。还没等下地,厨师老方喊话了。“先生来了些西北军的人,敲门呢。”康泽琪说:“我就起来了。”哈姬兰也醒了开始穿衣服。来到前院康泽琪叫老方开了门,十几个穿西北军服的人进来了,一大半是伤号。一个带胳膊箍的卫生兵说:“老乡,日本人打进来了,我护送几个受伤的兄弟,现在走不动了。帮帮我们行不?”

    这种时候没法不帮,康家老宅有地窖,康泽琪把他们带地窖去了。拿了几床被子下来。康泽琪说:“日本人进城了?”当兵的说他们抵抗了一天,现在都撤了。他们是突围时被打散了。哈姬兰和张妈打了温水,帮着卫生兵处理伤员的伤口。一会儿又来敲门的了。康泽琪和厨师老方上去,叫其他人躲在地窖里。门一开是日本人,呼啦进来了好几个,各个荷枪实弹。一个日本班长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康泽琪和武田横一在一起久了,不认得日文,会说日本话。日本班长是最近西北军溃散的兵勇的,问康泽琪看没看见他们。康泽琪自是说没有,都睡觉了,没人来。康泽琪会说日本话,日本兵懵了。班长说:“你是什么人?”

    康泽琪说他自己是中国人,有日本朋友,学了日语。欲擒故纵,康泽琪叫日本兵四下看看。康泽琪说:“万一他们爬墙进来,我睡得沉就不知道了。”日本兵大致转了转就走了。康泽琪去地窖说了下情况,和哈姬兰去睡觉。哈姬兰说:“这些日本人来得还真快。不知道锦华和锦安在城里这么样了。”康锦华在乡下待不住,一到太原找了个货栈去工作了。康泽琪也担心,担心也没用,说道:“明天再打听,睡吧。”

    “我明天进城去看看。”哈姬兰说。

    进不进城得看情况允许不。康泽琪没说话,说了哈姬兰不会答应,还得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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