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启迪

        世界上总有些人善良美好却得不到命运的眷顾，如关汉卿笔下的窦娥。我们这个民族是个喜欢喜剧的民族，个中原因，鲁迅先生早就说过因为现实太苦。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人关注阅读古希腊悲剧，我想戏剧学院总是要演出的，课堂上总是要学习的。

刚刚带着学生一起读完关汉卿的剧本，又带领学生看了江苏昆剧院徐云秀主演的昆曲《窦娥冤》。让我想不到的是学生会跟着剧中人物一块道白，有的甚至看着书小声哼唱。下了课有的学生竟然要求要改编《窦娥冤》做话剧演出，我大大的表扬了一番他们。学生距离经典真的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遥远，只要我们铺垫得足够，孩子们会喜欢的。

戏剧停留在剧本揣摩是不够的，好的剧本一定让人有演出的冲动，不仅仅是演员才有这种冲动，青春少年对演戏也有天然的冲动。

这几天看到孩子们拿着语文书在那里背台词，揣摩角色，真是好感动。

但我还是希望孩子们多看看悲剧多演演悲剧，虽然教材只节选了三部剧（另外是《雷雨》《哈姆雷特》），但都选了悲剧，这一点真值得给教材的编者点赞。悲剧对心灵的净化作用绝非喜剧可以替代，悲剧对人性的认识社会的认识也绝不是戏喜剧所能替代。一个人当他对人性有了比较深入的认识，对社会有比较深入的了解，才有可能提升自身的责任感，才可能有担当意识。特别是审美能力的培养，艺术的教育作用不可替代。

《窦娥冤》被剧评人津津乐道的常常是窦娥的三桩誓愿，关汉卿的浪漫主义；尤其有些剧种的改编不能不令人遗憾，比如京剧《六月雪》，无端出了个蔡昌宗不说，窦娥还被及时赶到的父亲救下了。这样的改编是迎合观众吗？简直是愚弄观众。我们的艺术家也养成一一种有意无意削弱悲剧力量的心理。千年已降，统治者总愿意愚弄民众，某些艺术家便也跟着如此!

看到窦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联想到祥林嫂?伟大的作家穿越时空成为知音!窦天章因为高利贷不得不将女儿卖给蔡婆。很多剧种再改编时，基本把窦天章放在最前面出场而把蔡婆放在后面，而关汉卿的原著是蔡婆先出场，为什么？蔡婆借给窦天章银子二十两，一年要还四十量两，她知道窦天章还不起，就看上窦娥，要给他家做个媳妇。窦天章一个读书人不事产业无法还钱，只得受蔡婆勒索，只得将女儿买卖给她家；第一折中赛卢医借了蔡婆十两银子本利该还二十两，蔡婆多次来催讨，赛卢医开着生药铺且兼看病，尚且没有钱还，那只好逼得他起了杀人的歹意。关汉卿真是大手笔，在剧的楔子和第一折中反复强调这个社会背景——贫富的差距，富人对穷人的盘剥与压榨，到处我存在，窦娥的悲剧就是再这样广泛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

这样的社会背景，最易滋生什么？暴力!孔子说“不患寡，患不均”，财富的不均衡，少数人占有大量社会资源，多数贫穷的人怎么办？要么被欺压而死，要么铤而走险；赛卢医也好，张驴父子也好就是这个社会背景的产物。这就是伟大作家的思考!当然古今中外人性的美丑自然存在，但有效的社会机制可以减少人性恶对普通善良民众的伤害。但关汉卿时代的社会机制是什么样的呢?肯定社会保障机制是空白，但法制的公平和正义是多少可以抚慰善良弱者无助的心灵。所以，窦娥在受了张驴儿的诬陷之后，毫不犹豫的去见官。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梼杌没怎么审理就是一顿毒打，而且他采用差不多是黑社会的手段——以打她婆婆相要挟，善良的窦娥只好招供。各种剧的改编少不了一个细节，张驴儿行贿梼杌，可是关汉卿所写剧本并没有行贿这一细节，但梼杌一上场的定场诗却说：“我做官人胜别人，告状来的要金银。若是上司当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门”，难道是关汉卿忘记了，出了这样矛盾的情节设计?看窦娥的案子不难审理，只要抓到赛卢医便可真相大白，可是梼杌根本没有派人找证人，这是为什么？关汉卿是不是要告诉我们，官员的升官，看你审案的速度和数量，你能快速结案，你就是能吏，你就升迁的快，后来梼杌果然升职了。梼杌没有受贿，所以他不是贪官?但定场诗又作何解释?关汉卿是不是告诉我们梼杌这次没贪，下次会贪?还是贪官是个普遍现象?这就是伟大的艺术家给我们的想象空间。窦娥可以不死的因为在当时也有“上司刷卷”一说，也有复核审核的制度，但是梼杌就是要坐实，很快判了死刑。即使上司刷卷，也无济于事。所以，做官一途，对人性的考量，尤为突出。制度不是绝对的，一颗正常的心公平的心是社会的绝对需要。我想伟大剧作家想通过戏剧告诉我们的不仅仅是那一个时代的窦娥的悲剧，更在于今天我们仍需要演出它，体味更多的悲剧意味。

课堂的空间真的很有限，但如何让今天的孩子在更广阔的社会层面理解这出悲剧呢？恐怕语文教师可以做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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