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唐代著名的现实主义诗人。因曾担任过工部员外郎,后人尊称杜工部。现存诗歌1500余首,多归集于《杜工部集》。
杜甫比李白小11岁,二人性格迥异,诗风自然亦截然不同。
一个浪漫绮丽,一个沉郁顿挫;一个狂放不羁,一个谨言慎行;一个纵情山水,一个忧国忧民;一个寻仙问道,一个尊儒尚礼;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一个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但,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复杂,看似平行线的两大诗人却一见如故,成为莫逆之交,终身挚友。
而且,杜甫是李白的头号粉丝,隔千里,心牵挂,常常吟诗作对,酒入愁肠化作思友泪。
02
那年,骤闻李白被贬夜郎,他忧心忡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连续三夜频频梦李白。
焦虑不安的他,连写两首《梦李白》,戚戚恻恻,愤愤不平,激励劝勉,字字真情,力透纸背。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可谁知,当时通讯落后,在他将满心牵挂挥洒笔端时,李白已被赦免,重返江陵繁华地,举杯邀月,对酒当歌,好不惬意。
一场乌龙剧,托出一颗赤子心。
03
一个时间上的细节令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忘怀。这场“乌龙剧”上演时间是759年,彼时,杜甫47岁,李白58岁,距离李杜二人山东一别已15年之久!
15年间未曾见过一面,考虑到当时的交通和通讯状况,相互间的通信问安也应该屈指可数。
况且,杜甫这期间也零落依草木,贫困愁衣食。但,他却永葆初心,时刻牵挂着那个15年前一见如故的才子友人,以至于对方稍有不妥,便频频惊梦。
这是怎样的思念和真情啊。
何为浪漫之人?我认为,首先得有一颗赤子之心,拥有真性情,不为世俗所累,不被名利熏心。应该是,穿越滚滚红尘,看尽沧海桑田,归来仍是少年郎。
从这个角度看,谁能说杜甫不浪漫呢?
他的浪漫隐藏在内心深处,像高山上的古柏,一旦扎根,就不离不弃,永远站成一道风景线,一座休憩亭,一个指南针,一面永远值得信赖和托付的心灵旗帜。
他的浪漫入骨,浑然天成,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04
半个世纪后,李杜这段友情佳话被两位中唐著名诗人真情演绎,同样感人至深。
白居易和元稹同一年入选进士入朝为官,自此一见倾心,成为一生挚友。两人才气相当,同为谏官,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敢于直言上谏。他们互相欣赏帮衬,一派岁月静好。
友情顺遂,事业却触礁。因触动当权者利益,终于被排挤出局,双双被贬出京。
元稹先于白居易五年,被贬蜀地。劳累奔波,身心受创,终于病倒。
815年,元稹听闻白居易被贬江州,“垂死病中惊坐起”,挣扎着写诗寄语好友,表达感同身受之哀,殷殷关切之情。
《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虽然满篇愁云惨淡,凄风苦雨,但贵在真情可鉴,对于突然跌入人生谷底的人来说,无疑是最温暖的关心和鼓励。
我想,字里行间隐藏的安慰应该是这样的:白兄,打起精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何愁前路无知己,即使天下世人都负你,还有我在,拼了一把老命,永远做你最忠实的后盾。
白居易收到病中诗后,潸然泪下,为好友的健康担心,更为好友的真情动容。
所谓祸福相依,被贬江州任司马次年 ,白居易写下千古流芳的《琵琶行》。
都说因缘际会,一切的过往都是当下的因,谁又能说,元稹的一片真情寄语,不是白居易持续创作的强劲动力呢。
05
常说文人相轻,但杜甫和李白,白居易和元稹,却用实际行动证明,绝不可以偏概全。
只要是真性情,真牵挂,就能惺惺相惜,在相互欣赏中,激励对方,也成就自我,于滚滚红尘中,收获一段历久弥新的浪漫情谊。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望相守不离不弃的感情,最是浪漫,入骨,暖心,足以抵岁月漫长。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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