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村是后大滩很不起眼的一个小村庄,全村几十户人家,母亲和大舅就出生在这里,这个小村庄坐落在农区和草地必经之路上,在垦牧种植中,从口外进入草地的人们,在这里打尖吃饭,那些赶大车、拉骆驼的买卖人,在这里留宿住店,置办深入草地的耐腐食物。村里人有的开车马店,有的开干货铺,大量外地人的涌入,小村庄也变得繁华起来。
姥爷家既开车马店又开干货铺,是村里最早以此致富的人家,等到母亲、二姨和大舅他们相继出生,家里已常年雇着几个长工,每年夏天割大烟时,还得雇佣些叼工的短汉,日子过得舒适顺心。
一九四零年夏天,夏军川和干豌豆的“独立队”进入了后大滩,姥姥带着母亲、二姨和大舅逃出了村子,姥爷为了隐藏家里的东西走的太晚,被堵在了村里,只得跳入土豆窖中躲藏。就在几天前刚下了暴雨,窖中齐腰深的积水,姥爷在冰冷的积水中呆了半天,等到那些土匪离开村子后,姥爷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被抬回家里后,几天后就去世了。那年母亲十二岁,大舅才七岁。
姥姥改嫁被净身出户,没有带走家中的一丝财产,母亲三姐弟也被留在了大姥爷家中,大姥爷家也是四号的大户,农忙时家里有几十口人要吃饭,十二岁的母亲和十岁的二姨负责全家人的一日三餐,那时后大滩以种植莜麦为主,一日三餐离不开莜面,大姥爷家不让做莜麦饸饹,每天天不亮母亲和二姨就得起来推窝窝,等到晚上全家人吃过饭后,她俩才能休息。
七岁的大舅干不了农活,他成了大姥爷家的小牛倌,冬天赶着牛行走在野外荒郊,夏天农忙时,除了正常放牛外,中午还得回家把卸犁的耕牛赶出去放牧,等到耕田人午觉快要醒来时,再把耕牛送回去。
八岁那年夏天的一天,大舅把耕牛赶到了村子东边村里人称之为海卜子的圆形低洼沼泽地,那里水草丰盛,是理想的放牛之所。
休息好后的耕田人,发现大舅没有把耕牛赶回来,骂骂咧咧地告诉了大姥爷,家里人都以为大舅贪玩,忘记了把牛赶回来。大姥爷派人出去找耕牛,找到耕牛时,才看到四只耕牛将大舅围在中央,在耕牛的外边有两只狼坐卧在草丛中。等来人将狼赶走后,发现大舅已经被吓得昏了过去。
大舅被救回来后,每天就是昏睡,喊他醒来后也不说话,过一会又睡着了,母亲和二姨被吓坏了,万一大舅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办呀!后来人们告诉她俩:大舅是被狼吓得撂了魂,等到夜深人静时,拿着那天他穿过的衣服到出事的地方去叫魂,那丢失掉的灵魂就会感觉到熟悉的气味,从而依附着自己的衣服回归失魂的肉体。
母亲和二姨晚上安置好大姥爷全家的饮食后,已是夜深人静,两人回到家中,把大舅那天穿过的褂子和裤子拿着,来到了村子东边的低洼的沼泽地,
此时,安静的小村庄已经睡着,一点灯火也没有,只有风吹着茂盛的水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会听到猫头鹰那哇哇的哭叫声。在夜半人静后,安逸休息的水鸟,不速之客的突然闯入,惊惶地拍打着浅水飞走了;几点闪着幽绿的眼睛,如鬼火般地在她俩周围飘动。母亲和二姨来到了大舅放牛的地方,嘶开嗓门大声地呼喊着,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叫回弟弟那找不到回家之路的灵魂。
“天福,跟着大姐回家吧。”
“天福,跟着二姐回家吧。”
……
凄惨的叫声划破了安静的夜空,二姥爷听到两个孩子的叫声后,跑了出来,把她俩接回了家中,说也奇怪,第二天,大舅醒了。
“大,大姐,我,我,我饿。”这是大舅醒后的第一句话,看着大舅清醒了,母亲和二姨激动地抱住了大舅,可她俩总觉得不对劲,怎么说话结巴了。二姨就对大舅说:“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大舅见母亲和二姨都看着他,有点紧张,说起话来更加结巴,五个字的一句话,拖拉了半天才说出来。大舅清醒了;大舅失去了连贯说话的能力;大舅成了一个小结巴。
对了,大舅叫天福,姥爷想让上天赐给他儿子无限的福禄,可惜上天失约了,也许正好那天喝醉了酒,胡乱的一顿安排,不幸和噩运就降临在他的身上,陪着他走过了凄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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