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上高中的那几年,涛子经常去JS厂跟着妈妈的同事们摆弄摩托,我们上大学以后,他又去汽车厂玩汽车了,未及我们大学毕业,涛子则已拿了驾驶证。
他拿驾驶证这个消息绝对耸人听闻,令我们这帮夜郎自大飞扬跋扈自以为壮志在我胸天高任我飞的朋友们十分震撼,一干人由是对他佩服不已,以为神——我们之中号称“万事通”的叫LweiLwei(音“Lwei”,滚动的意思)的那个家伙甚至连自行车都学不会。
那些年,我们七蛟龙依次从各种规格的学校空降回家,为庆祝我们脱离苦海,开始为祸乡里的幸福生活,涛子频频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他经常驾驶一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红色“法拉利”带着我们四处兜风。
当然那不是真正的法拉利,只是一辆两厢的天津夏利——我们有时也叫它“夏妞儿”。
所谓兜风,就是窗玻璃关不严,冬天狂灌冷风,夏天狂吹热风,冰火两重天——因为空调彻底不能调了,只剩下一个“空”。这车想是服役时间太长,着急退伍了,三天两头出毛病,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到处都响,经常抛锚倦勤开小差,弄得一帮人对其咬牙切齿,但每每受邀又无力拒绝欲罢不能,当真是爱之深恨之切。
毕竟,在那个时候,能够坐上朋友的轿车招摇过市,情绪绝对奔放。
车常坏常修。
久病成良医。时间一长,一个汽车修理大师于无声处悄然练就。
1997年7月1日晚上,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在位于华新街重钢三厂附近的某大排档吃完火锅,前往人民大礼堂广场庆祝香港回归。吃完火锅准备开车离开,刚出火锅城,就被路上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个目瞪口呆,乍看以为是从哪儿来了一批难民。
当时,以学田湾重庆人民大礼堂为中心,方圆两三公里范围内的所有主干道上,全是赶去朝圣庆祝的爱国者们。
车辆完全禁行。
我们也跟着蚁集的人群随波逐流。
走到嘉陵江大桥南桥头,就是现在的上清寺嘉陵西村边上的邮政大厦位置,前面的人突然放慢了脚步,后面的人一着急,便竞相叫骂起来:“前面的哈儿(“哈儿”,相当于SB)走噻,啷个不走了也?”
人多则乱,很快有人开始推攘。
突然听得一个女子的哭声传来:“别推啦,车推坏啦!”
人群没理会,继续助威助火,又听刚才的声音响起来:“哪个龟儿子再推,老娘捅人啦!”
不一会儿又有惨烈的呼叫声:“求求你们别推啦——”
闻者无不悚然。
九十年代,在重庆,如果这些话从一个男人嘴里吼出来,恐怕当时就要针尖对麦芒干得河翻水翻拳脚暴起血肉横飞,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
众人一听,一介女流居然有这个气势,吃惊不小,纷纷僵而止之。
我们几个趁乱挤到前面,想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布下迷魂阵。
却见一女坐在一辆黑色佳美的主驾上,急得香汗涔涔。
此女长发飘飘,容颜上乘,气质卓越,只是当时那个形象颇有点人间不值得的崩溃。
很难相信刚才那种如此不堪的脏话能从她口里面旖旎道来。
此女正是杜鹃。
“咋啦,美眉?”婉君见杜鹃俏丽如斯,完全忘了家有伊人在水一方——当时他已经和小曼勾搭成功——立即拍马而出,翻动翘唇,祭出雷式三板斧,“需要帮忙吗?看着我的眼睛。你眼前这个大帅哥,从此任你驱驰。话说,你不会拿刀捅我吧?”
杜鹃望着引擎盖一言不发,又羞又恼。
“你可不能捅他,他是雷锋的后人,受劳动人民保护。”LweiLwei也凑了上来,“看姑娘面露难色,我猜有88.8%的可能是车坏掉了。”
杜鹃扭过头看了LweiLwei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你会修?”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不仅仅是帅!”LweiLwei刚抬手拂了拂额前的头发,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得意的帅姿,却看杜鹃转头和他对视,外强中干又虚张声势的自信被杜鹃惊为天人的姿色碾了个粉碎,于是乎瞬间有点泄气,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车怎么了?”
“好像开锅了,而且打不燃。”
LweiLwei赶紧开动大脑,发现居然没有储备“开锅”这个字眼,一时有点傻眼,转头向涛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我们都是些二不挂五的车盲,当下赶紧为涛子闪出一条道来。
“是不是水箱漏水了?”涛子站到车前,“你把引擎盖打开!”
杜鹃茫然地看着涛子。
“你开引擎盖呀!”他见杜鹃没动,又催促着说。
“在哪儿开?”杜鹃傻傻地问。
“方向灯下面一点,有个拉手。”
“没找到。”杜鹃脸窘得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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