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去城里的工作回来老家了,奈何发现厨房太小,实在不和我胃,准备重新装修一下;儿时的玩伴阿昌过来帮我,我要做一个橱柜,于是就出门去买石灰板,打算买回来上点瓷砖装饰改造下。
可惜,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一直往北,致我的橱柜
县城的货店里摆满了石英石橱柜
它们都太精致,装不下铁锅大瓢的粗糙
而且也卖的太贵
我想做一个石灰板的橱柜
人们说,要买石灰板,你要一直往北
一直往北,穿过换马营
我看到十年前的父亲在地里耕种
他和同乐叔有说有笑
他说儿子考上了大学,卖了粮食好交学费
一直往北,穿过辛卜庄
我看到十年前的母亲在门口纺花
旁边坐着还没过世的牛大伯
她说儿子考上了大学,要给他纺一床新棉被
我还没有找到想要的石灰板
人们说,可能你走的还不够快,还不够远
想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要一直往北
一直往北,穿过琉璃厂
一个手推车的车队在缓缓往北
带头的人有些年轻
他说媳妇冬天就要生孩子了
趁着天还暖和,去山西买煤
一直往北,穿过张家庄
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人拦住了路
她说你骑车慢一些吧
我快要生孩子了
在门口坐着干活,吃不得灰
一直往北,一直往北
我看到一对新婚的夫妻在请木匠吃酒
他们的脸上笑容青涩
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女人端上一盘菜
男人倒上一杯酒
对木匠说,我们想做一个橱柜
我骑着三轮车一直往北
终于在天将要黑时
找到了一块我想要的石灰板
我会把它买回家
做成我这一辈的橱柜
晚上,我请阿昌喝酒,酒席到了很晚才散去。阿昌已经喝醉,留他在家睡,他不肯。说是他爹睡觉沉,他娘晚上爱折腾,不回家睡不放心他娘。然后阿昌骑着摩托歪歪扭扭的走了。那摩托车的灯也不知是谁搞的恶作剧,给他装的灯泡都冲上,根本照不到路,只跟随着车把的摇晃,照的路边一排排的大树参差错落,高低起伏。而中间走在路上的阿昌,正是走在了他梦寐以求的向往里。
我在院子里坐到很晚,等到了阿昌到家后报平安的微信,才回屋睡觉。我们认识二十年了,其实虽然关系不错,但一直在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没有把他当成正常人看待。今天我第一次以“平等”的概念来从心理上对待他,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平等不了。
是啊,平等不了的。这个社会早就有大批“正常人”来制定好了规矩法则,如果你不是他们,就永远无法和他们平等。
永远。
在任何方面。
除了最后难逃一死。
村里的人啊!村里的人就像毛糙的砖墙,毫不吝啬把自己的棱角和粗鄙来全方位真实示人。而在城里待久了,人会给自己贴上一层瓷砖,把格格不入的粗糙进行美化装裱。哪怕这瓷砖有厚有薄,抑或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好歹总要遮盖一层,以免习惯了光鲜亮丽的自己,被自己的砖墙吓到。
城里的交情乍一见面,都是相逢恨晚如胶似漆。处久了,却安全感越来越低。因为对方是比你更高级的瓷砖,下面却裹着更粗糙的砖墙。
我一直表里如一的粗糙,离远了感受不到温暖,离近了会刮花别人的瓷砖。所以城里不是我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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