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看起来虽然威武雄壮,但似乎胆子甚小,对灰袍汉子道:“我看你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妙,这孟烟寒现在是梁王手下的红人,你这么说他,万一被他知道了,在帮主面前告上一状,那事情可就大了。”
灰袍汉子此时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闻言笑道:“罗老三就是胆子小,咱们恶虎帮在荥阳威名赫赫,咱们帮主乃是梁王的大儿子朱友圭的心腹,就连荥阳守将葛从周也要给咱们帮主几分面子。漫说孟烟寒不在这里,就算他此时站在我面前,我也敢抹他一脸狗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络腮胡子见他越来越不成话,眉头微皱,神色颇为忧虑。
李轻尘听了灰袍汉子的话,也觉得这人未免太不识好歹,他看了一眼孟烟寒,只见他满面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
孟烟寒突然站了起来,李轻尘以为他这是要动手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灰袍大汉,没想到孟烟寒又坐到了李轻尘旁边的位子上,本来是正对酒楼门口,这下变成了侧颜以对。
看到李轻尘不解的目光,孟烟寒对他低声道:“吃你的饭,别说话。”
这时一名女子从酒楼门口走了进来,在座的食客都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她大概二十二三岁左右年纪,身材高挑,眉目如画,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顾盼生辉。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这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裙,俏生生往那一站,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就连她腰间悬挂的那柄长剑也比普通的宝剑要修长精致,不仅不含一丝杀气,反而将这女子衬托得加倍柔弱斯文。
女子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前坐下,对迎上来的店小二道:“麻烦小哥来两个小菜,一个白面馒头,一壶清茶,多谢。”声音清脆宛转,犹如黄莺初啼。
那几个刚才还在谈笑风声的大汉全都看直了眼,过了半天,一个高个汉子才喃喃地道:“好标致的小娘,咱们荥阳城里可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我要能摸一摸她的手,死也心甘。”络腮胡子道:“听她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应该是路过的。”
灰袍汉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女子,像是下了决心一样,道:“哥几个,干不干?”他们几个人平时常在一起鬼混,早已磨合得心意相通,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每个人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几乎每个人都兴奋地搓了搓手,异口同声地道:“干他娘的。”络腮胡子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终于也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店小二将女子所点的饭食在桌上摆好,正要离开,那女子忽然对店小二道:“请问这位小哥,有没有见过...一个...一个...男子?”她说话吞吞吐吐,似乎将“男子”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甚是为难。店小二笑道:“这位娘子说笑了,我这里天天有无数个男子来来去去,不知道娘子问的是哪一个?”恶虎帮的人听了两人的对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女子脸上一红,抬头看了那几人一眼,似乎颇为生气,但还是对店小二道:“怪我没说明白,这人年纪大概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身高八尺有余,长得...长得...不算很难看吧。”这话仍然说得不得要领,店小二听得有些不耐烦,本想发作,但看到这女子俏脸上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态,心头的那股火气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当下温言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吧?”
女子脸色更加忸怩,低头犹豫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他叫...他叫...孟烟寒。”
此话一出,李轻尘心中一震,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要找的人竟然会是孟烟寒,他悄悄把头凑到孟烟寒耳边说道:“她是来找你的,你认识她吗?”孟烟寒的语音轻如蚊哼:“别作声。”看他的神情,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位姑娘要找的人就是他自己。
店小二把孟烟寒的名字念了几遍,摇头道:“没听说过这个人。”那姑娘颇为失望,轻轻“哦”了一声,但还是对店小二道了声谢,便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过了一会,那灰袍汉子大声道:“孟大侠跟我们帮主约好了在虎牢关总堂见面,不知道这会到了没有。”那女子听到这话,脸上现出喜色,站起身走到灰袍大汉面前,一拱手道:“这位大哥,刚才你提到的人可是姓孟?”灰袍大汉答道:“不错,正是梁王的首席军师,‘千首观音’孟烟寒。”女子喜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灰袍大汉不答反问道:“你是孟烟寒的什么人,找他做什么?”女子脸上又是一红,低头不语,似乎不愿多说。灰袍大汉直接问道:“你是他的朋友?”女子迟疑地点点头,但紧接着又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灰袍大汉又问:“那你是他的家眷?”女子脸色更红,头垂得更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灰袍大汉心中暗喜,当下一抱拳道:“在下赵声远,江湖人称‘如雷贯耳’。”
他本以为这女子听到他的名头定会露出景仰之色,没想到这女子浑不在意,只是拱了拱手,道:“原来是赵大哥。”赵声远心中微觉失望,用手一指他身边的几个人,道:“这几位和我一样,都是恶虎帮连震帮主的得力手下。”那女子依然面色如常,对“恶虎帮”、“连震”这些名字全无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各位大哥好。”
赵声远察言观色,知道这女子的心中只有孟烟寒,其他的人事全不往心里去,当下道:“孟大侠跟我们连帮主有约,我们几个人正好也要去虎牢关与帮主会和,不如大家同行如何?”那女子脸现喜色,点头道:“那麻烦赵大哥了,咱们现在就走么?”赵声远笑道:“好啊,大家这就动身吧。”
他看了看女子桌上几乎没吃多少的饭食,道:“不如娘子吃好之后咱们再走,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女子道:“不吃了,我不饿。”她说话一直轻声细气,此时却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似乎晚一刻见到孟烟寒对她来说都难以接受。
赵声远招呼一声,几个大汉一同起身,拥着那女子出了酒楼。
李轻尘中间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孟烟寒用眼神制止,见那伙人走了,李轻尘连忙对孟烟寒道:“你明明就在这里,这伙人却说你跟恶虎帮帮主约在虎牢关见面,明显是对那位姑娘不坏好意,咱们赶紧去叫那位姑娘不要去,不能让她被这伙恶人骗了。”
孟烟寒却一点都不着急,悠然道:“这位姑娘又不是你的朋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李轻尘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啊!再说就算她不是我的朋友,却是你的朋友啊!她不是在找你么?你难道不担心她的安危?”孟烟寒依然懒懒地道:“谁说她是我的朋友,她的死活关我甚事?”
李轻尘没想到孟烟寒竟然会这么说,禁不住为之语塞。刚才那位姑娘温柔美丽,待人彬彬有礼,他心中对她甚有好感,不想眼睁睁地看她上当受骗,当下站起身来,道:“你不去,我去。”说完迈步就往外走。
孟烟寒伸手在李轻尘肩膀上一按,李轻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重新坐了下来,孟烟寒小声对他道:“等门口那人走了再说。”
李轻尘经他提醒,转头往外面看去,只见酒楼门外的石狮子旁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看不清楚此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瓷碗,里面有几个铜钱,身旁斜倚着一根六尺长短的棍子,黑黝黝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此时正值隆冬,虽然天气晴朗,艳阳高照,但酒楼外依然极为寒冷。这乞丐却将身上的褂子解开,露出胸口虬曲盘结的肌肉,在那里聚精会神地捉虱子。
李轻尘对孟烟寒道:“这人是什么来路?”孟烟寒道:“多半是逍遥窝的人。”李轻尘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心中好奇,便问:“逍遥窝是什么?”孟烟寒道:“逍遥窝嘛,既是一个地方,也是一个帮会的名字。这个帮会里的人个个都是要饭的叫花子,他们的龙头老大叫做邹鹤鸣,江湖人称‘北天一鹤’,武功极为厉害。”
李轻尘好奇心起,问道:“这邹鹤鸣的武功比你如何?”孟烟寒微微一笑,道:“没交过手,难说。”李轻尘正要说话,孟烟寒突然道:“走吧。”说完掏出一块银子丢在桌上,拉起李轻尘就往外走,还顺手拎走了桌上的茶壶。
两人来到街上,就这一会的功夫,那乞丐竟然已经奔出十几丈远,看起来轻功不弱。李轻尘被孟烟寒拉着往前疾奔,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孟烟寒临走还要偷酒楼一把茶壶,他拿这东西做什么?
他正在胡乱猜测,突然间听到孟烟寒说了一声:“拿着。”随即手掌一紧,掌心多了一件硬硬的东西,原来是孟烟寒将茶壶塞进了他的手里。李轻尘只觉得手臂一松,孟烟寒斜身蹿出一丈多远,在街角一隐一现,又迅捷无论地掠了回来,手里竟然多了一只大黄狗。
那黄狗后颈被抓,刚想出声吠叫,孟烟寒五指运劲,只听“咔嚓”一声,黄狗的脖子已经被他捏断,喉咙中发出最后一丝悲鸣,身子软软地垂了下来,就此一动也不动了。
孟烟寒左手拉着李轻尘,右手提着死狗,不疾不徐地跟在那个乞丐后面,那乞丐浑然不觉,只顾往前疾奔。出了荥阳城北门之后,那乞丐加快速度,身子如离弦之箭一样往前疾射,孟烟寒的轻功明显更胜一筹,即便手拉一人一狗,身形依然如行云流水一般,不疾不徐地一直跟乞丐保持着二十丈左右的距离。
那女子跟赵声远几个人一起出了荥阳城,赵声远问道:“还未请教娘子尊姓大名。”那女子本不愿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几个陌生男子,但转念一想,人家好心好意帮助自己寻找孟烟寒,这份人情不可辜负,便道:“我叫温婉,永州人氏。”
赵声远竖起拇指,笑道:“温柔婉转,果然人如其名。”温婉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众人施展轻功往前疾奔,温婉的轻功竟是极佳,犹如凌波仙子一样御风而行,几乎是脚不沾尘,身姿亦是美妙至极,不一会就将赵声远几个人远远抛在身后。
赵声远连忙高声叫住女子,说道:“此地离虎牢关也就三四十里地,大家慢慢走,不必心急。”温婉低声道:“三四十里,那也得三炷香的功夫呢。”赵声远吃了一惊,道:“哪能这么快,至少也得半天功夫吧。”温婉道:“我走得快,不如赵大哥告诉我虎牢关该怎么走,我一个人先去,行吗?”
她急于见到孟烟寒,连一刻都不愿多等,生怕到得晚了孟烟寒已经离开,恨不能肋插双翅立刻飞到虎牢关。
赵声远道:“娘子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温婉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实在是师命难违,还请赵大哥海涵。”心中却想:师父不让我找他,我却没听师父的话,还是下山了。
赵声远心怀鬼胎,此时也不敢多问,跟其他五人使个眼色,大家一起加快脚步,往西北的山岗奔去。温婉虽然心急,但不认得路,只得放缓脚步,跟着赵声远他们一起赶路。
走到一处山岗上,赵声远突然打个响指,六个人当即散开,将温婉围在中间,温婉吃了一惊,道:“赵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赵声远狞笑道:“大伙陪着你一起找你的心上人,你该怎么谢我们呢?”温婉听他这么说,禁不住脸上一红,两分薄怒中倒含了三分羞涩,道:“若是能找到孟烟寒,温婉对各位大哥感激不尽,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重重答谢。”
赵声远道:“此事对娘子来说绝对不难,只要你答应跟我们哥几个玩上一玩,我包你一定能见到孟烟寒。”温婉心思单纯,奇道:“玩什么?”矮个汉子早已急不可耐,粗声道:“就是要你跟我们睡觉。”
温婉闻言心中大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些人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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