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来省立医院的第三天。
早上病房里一片酣睡。6点15分，灯突然亮了。护士来送药。我赶紧起床。
晨起后要为母亲提取大便样和24小时尿样，送到厕所对面的盒子里。
早饭是两个馅饼两个鸡蛋两份小米粥，共8元钱。母亲一边吃，一边感慨道：不动烟火就能吃上饭。
早饭后，保洁工来打扫卫生。看上去，他得有七十岁了。头发花白，双颊老年斑密布。不知道是怎样的窘迫让他这个岁数了还出来干这份粗活。看他修长的身形，颇有几分文弱，理应站在案子前写写毛笔字才好。他显然是极厌恶这份工作，厌恶垃圾，连带着也厌恶扔垃圾的人。整个医院里，数他的面孔最冷，脾气最火爆。母亲很看不惯他。经常私下对我说，比起县医院来，这里的病人素质太高了。一个乱扔垃圾的也没有。病房里一天到晚都不脏乱。这个老头子太懒，太不知足。
护士一天三次来量血压，测体温。陪护家属也要测体温。母亲早上的血压是119/66。血氧96。体温37。我问护士血氧值多少正常？护士说95以上正常。贫血的人往往血氧饱和度低。病人容易感觉憋闷。医生和护士反复问母亲是否感觉憋闷。母亲说现在不，但夜里经常感觉胸闷。两个妹妹不放心，都打来电话询问。我担心太吵，到走廊里跟妹妹通话。打完电话回来，母亲已经吸上氧气了。
这时，我说了一句话，可把母亲逗乐了。
我说：“我出去打了一会儿电话的功夫，一回来，你怎么鼻孔里插上氧气管儿了。”
母亲开始笑个不停。并越想越觉得好笑。她自我解嘲道：“过去只有抢救病人才吸氧。一听谁吸氧了，就感觉生命垂危了。”
我说：“那可是。我小时候，一听说谁挂上吊瓶，插上氧气了。那还得了？”
护士过来，让母亲闭上嘴，尽量用鼻子呼吸。可是，母亲控制不住笑。我说：“快别咧着大嘴笑了。不好好用鼻子吸气，都把氧气浪费了。”
过了一会儿，母亲抬头看看墙上的瓶子，里面的水，跟开锅了一样，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母亲问我：“你看看里面的水少了一大块了吧？”她的意思好像是氧气从那个小瓶里制造出来的。吸一会儿，水就会烤干了。
我笑道：“氧气在水里不就是冒泡吗？你上学的时候没做过化学实验吗？水在瓶子里不蒸发，怎么会少？”
母亲一脸困惑。又抬头看看那个透明的小瓶子。
我说：“氧气不在瓶子里，是从墙上的孔里出来的。就像家里的天然气一样，通过管道输过来。这里随时打开，随时都会有。”
午饭的时候，林大夫过来了。真是久仰大名。早就知道他是做“瘘”的专家。只要他一出面，就说明母亲的手术日期能敲定下来了。
他细高个，操一口男方普通话。皮肤白，目光清澈。显然他是提前看了母亲的B超结果的。一见面他就说母亲的血管太细。他详细询问了母亲的肌酐指标，又问了有无糖尿病，进食情况如何。仔细检查母亲的两只胳膊后，他又掏出手机查看了母亲的血管B超，说血管太细，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如果失败了，对血管是个伤害。他建议回去多做锻炼，并且说明了锻炼方法。说只要认真锻炼，两个月之后血管就会增粗。鉴于病人目前的肌酐和身体状况，只要不感冒，肌酐水平维持现状的话，半年之内是不需要做透析的。经过两个月的锻炼，等血管变粗了再来做，效果会更好。
我和母亲都决定听从林医生的忠告，暂缓“透析前管路准备”手术。回家后按照林医生的要求，加强锻炼。两个月之后再来。
我把林医生的说法转告了值班医生，要求尽早办理出院手续。医生说要等下午郭主任来后再做决定。因为还关系到核酸检测问题。最早也得等明天才能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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