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再砍柴

作者: 火石 | 来源:发表于2020-02-19 23:29 被阅读0次

    (不预设主题,写到哪是哪)

    由于昨晚上失眠的缘故,所以今天早上起床时分,已到10:40。家里除了我走路把木地板踩得有些咚咚响的声音外,安静得能让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至于外公外婆,不用想也知道,已去忙活。

    吃过早餐后,在家里坐着无事,突然想去小时候爬过的山去看下。外公家里后面的山,有些地方我是十多年没有走过了,趁今天悠闲,去看看吧。心里这么想着,已在不自觉中拿刀出门。

    去哪儿了?沙贝儿、小秋(山头的名字)还是哪里?不知道,到哪儿是哪儿吧。跟着路随心走,漫无目的的。

    我也不知走了多久,嘿,前面那田里不是我外公家的牛吗?我径直走过去,哎,还真是,听见田坎下有砍柴的声音,走过去一看,是外婆,她来放牛了。

    “嘎嘎(外婆),你歇会儿,我砍哦。”

    “没要,”她头也不抬,“你搞不好。”

    也是,我毕竟有十年左右已经没有再上山砍过柴了,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觉得我弄不好吧。但我自己可不这么想,我觉得我可以,毕竟我不是没干过,再说,我年轻力壮的,她六十多岁都可以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走下去,右手去接她的刀把,说:“嘎嘎,你让,我来。”她让了,前面是几根青冈树(学名不一定正确),大概八九岁孩子胳膊那么粗的样子,我四刀下去,断了。嘿,她看见我行,退出去让我砍。我来劲儿了,使劲砍,突然发现砍柴好像比小时候容易多了,小时候要花大力气才能给一根柴砍断,即使那跟柴只有八九岁孩子胳膊粗细,但是现在,即使有成年人小腿粗细的树木,我也花不了多少力气,大多只要两到六刀。看来胖也有胖的好,力气长了。

    我把柴砍了一捆搬回去的时候,她正在田坎上和领居聊天,看见我,“你少搬点咯”,我笑笑,“没要紧哦”。

    我到家后,准备洗饭锅的时候,她回来了,不让我干,我抢都抢不过来,“你个坐刚哦”,好吧,我去扫院子。打扫院子的时候,突然想起她砍的柴还有一捆,因为赶牛回家没来得及搬。

    “嘎嘎,你那孔(捆)柴我再砍几根了搬下来哦。”

    “没要砍了,跟(把、给)那个搬下来就行哦。”

    “那个我没得一回哦。”

    “那硬没得一回!”

    我不说了,知道她心疼我,我再怎么说她都不会松口。也是,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外甥,哪有不疼的道理。

    那就直接做吧。我走到那捆柴旁边,扫了一眼,就去前面的树林里继续砍柴了。我觉得砍的柴够了,把新砍的柴拉到她砍的柴旁边,整理这些柴的时候才发现,她砍的柴多是那种细、小、短的,有不少都只比成年人大拇指粗一点。那一刻我突然之间特别心酸,这是我外婆砍的柴?在我记忆里,她一直是一个干活特别厉害的人,搬的柴一直是那种粗壮的,怎么都有小孩胳膊粗细的,什么时候这么细小了?“老了”这个词就像刀尖一样,突然猛地扎在我心上,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我把那捆柴搬回家,她正在院子里给鸡喂食,我对她笑笑,“嘎嘎,我搬的柴比你搬的要大些满”,“是比我搬的要大些咯”,她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子里,“吃饭”。

    吃饭的时候,在别人家干活的外公回来了,坐下后笑着对我和外婆说,“niong们(你们,第一个字打不出来,所以拼音代替)莫讲,我真的老啦,搞得腰杆痛得,好欠(好像)从来没弄门(这么)痛过”。又是“老了”,心里一阵酸楚翻涌,像是有人在里面翻搅陈醋。

    我强笑:“哪老?还年轻,搞不起满个儿人多歇刚。”

    “安嗯(不),我个儿搞天满有天的钱啦。”

    听见这话,我说不下去了,眼睛湿了,吃菜。

    外公倒水准备洗脚的时候,嘴里唱着山歌,“搞得一天满得一天啦额~”,我听着心里难受,不说话,掏出手机把他唱的录下来。

    他把脸洗完后,我说:“嘎公(外公),我跟你洗脚。”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的脚也是他和我外婆或是曾祖母给我洗。

    “没要哦,我个儿搞。”

    “我帮你洗哦。”我边说边把手伸进他洗脚盆。

    “没要哦,啰嗦,”他把帕子递我,“跟帕子放起克(去)。”

    我把帕子放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无力好无奈,一直直挺的腰突然佝偻起来。我一步步、一步步向菜园子走去,到菜园后,终究没把眼泪止住,哗哗往下落,在地上缩成一团,抱紧自己,不敢放出声音,怕他们听见了难受。

    人的心酸到了一定程度后会觉得浑身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会有。并没有什么压着你,但你就是没力气,即使是支撑自己你都做不到。这种感觉我在2013年老爹去世那个晚上有过,那时我本来是站着的,往他棺材旁边摆碗,意识到棺材里面躺着的是把我辛苦养大的老爹,突然力气被什么给一下全部抽走了,猛地一下蹲在地上,动弹不得,现在,那种感觉又来了。

    我不是一个眼泪水很多的人,当年左脚骨折的时候,无名指指根处粉碎性骨折的时候,被别人按在地上用棍子打的时候,右手虎口处被棍子硬生生戳出好几厘米深的伤口的时候,我都没哭过。我也曾一度以为我的眼泪流干了,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我意识到我外公外婆是真的老了的时候,眼泪会如绝了提一样止不住。

    也不是没人抚养我外公外婆,我三姨一直叫他们不要再做什么事情,去吉首跟她住,他们不干,就要留在自己村里。

    至于我,我似乎挺无能的,年龄已过二十,但是现在却还是一事无成。他们总对我说:“你个儿好生读你的书,翁们(我们)没要你操心,个儿哈动得起。”但是如果在读书能成为不抚养老人的借口,那么只要一直在读书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不抚养老人?但是现在不读书,我在社会上又能做什么?怎么改变自己和家庭啊?我矛盾啊!

    现在已是深夜,外面星空灿烂,明天是个好天气。我这一刻真的特别希望世间有神灵,可以听见我的祈求,我祈求我外公外婆健康长寿,能够让我毕业后好好尽孝,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真的比被人狠狠地踢打还难受,我不要再经历了……

    星空

    ——火石

    庚子年正月二十六(2020.02.19)

    于湖南省龙山县茅坪乡长兴村

    图片:孙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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