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不长,从学校门前,过一座不大的石桥,笔直的水泥路,直通到310省道,就200米的距离。
晚上,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散步,初春的暖风轻抚面庞,久居公租房的我如脱笼之鹄,从内到外,全身心地感到说不出的愉悦和放松。
其实,在我身边,可以作为休闲散心的场地不止一个——
学校操场很静,足球场也极平坦,但高高的围墙不仅阻碍了视线,更囚禁了放飞的心,试想,围着跑道转圈,岂不如“困兽犹斗”哉?
东边不远处的中心公园和环湖观景木桥,也算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但我嫌那里人多太嘈杂,不利于修心养性;再说,每每会迎面撞上熟人,繁琐的打招呼会很麻烦。
因此我独爱这条不长的田间小路,它地处原野,不拘我心;它僻静优雅,惠我养性——
出了校门,踏上石桥,桥下是明净的水流,偶尔水势旺时,会听到不紧不慢汩汩的水声。
正南方,小路尽头,横亘着交通繁忙的310省道,垂柳鹅黄、冬青葱绿、花儿红艳、排成一堵绿墙的竹子,还有来往穿梭的汽车……这是春天白天的景象;晚上出来散步时,虽然远远的只有来往车灯远射的光柱,但这条路是真实存在的,我可以回味它白天的模样。
小路左侧至省道,这一方是中心公园延伸绿化带,几十亩的一大片,国槐、玫瑰、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绿色植物,它们层次分明、排列有序,春为红艳花海,夏则恣绿汪洋。
把视线移向小路右侧,内心倍感亲切——这才是我的精神家园啊!不管是春天起个大早,看漫野的青青麦苗带着露珠挺起茁壮的腰身;还是秋季透雨后的夜晚,蹲在地头在青蛙的咯咯啰啰中,听玉米棵子生长拔节的“咔吧”声……这里是我流过汗辛勤耕耘过的土地呵!这里不仅有我的责任田,从小桥向南,一方方的田野庄稼平铺排列,一直延伸至310省道,是我和几家老邻居的责任田。
看到田地庄稼,我的心里会豁然一亮,它们的主人犹在眼前……
有多少人羡慕我,因为我的责任田紧挨水渠,离我住的地方也近,地块又大(近五亩),耕种起来非常方便,已故的地邻年爷曾和我打趣: “你既有工作又有地种,真是’小鸡卧门槛儿’,里外叨食儿。” “叨食儿不叨食儿”不说,反正工作之余到地头转转,瞅瞅庄稼长势;星期天扎进地里埋头劳作一通,也不失一种劳逸结合、锻炼体质的方法,何况一年两个丰收季,还有个小小的收入,还真有点羡煞人的意思!
南边我的地邻铁叔和铁婶,老两口身体不是一般的棒!年近七十了,播种浇地打药从不指使孩子们。他们是典型的“老庄稼筋”,种地真有一套!施肥、买粮食种都很舍得下本儿,每年浇地次数都比别人多,所以他们这块地产量总比一般人家的高出一截儿。
原来这块地是三个儿子耕种的,一分为三每人一亩二,但孩子们长年在外打工,无暇顾及田里的庄稼,两位老人闲不住,主动替他们操劳把持,孩子们心疼父母身体,后来哥儿仨一商量,干脆把土地全给了父母耕种,一则自己可以在外安心挣钱,二来年迈的父母也有个收入……
再往南是金胜哥的责任田,金胜哥命苦,娶个媳妇有病常年不下床,里里外外全凭他一个人,为照顾妻子,他不能出远门打工,农闲时开个三轮车游街串巷兜售蔬菜补贴家用,因此金胜哥特别看重这几亩庄稼,按时施肥、打药、浇水,并且这些活儿都是他一个人独干,麦田年前浇压根水时,他一个人穿着长筒胶鞋在冰冻的麦田里铺水管、接管头、拿铁锨加固田垄……到晌午连饭都没人送,我从镇上回来,给他捎俩火烧,隔车窗递给他,他愣了一下,不客气地笑着接过来……
昨天浇拔节水,我游逛到金胜哥地头,他穿着笨重的胶鞋特地从地那头“咚咚”地踏过来和我闲聊,我们谈今年小麦的长势,说去年玉米的收成,末了和我约定,麦收后一起去县城买质优价廉的玉米种子……
金胜哥很兴奋,今年他的小麦长势良好,金胜哥是个乐观的人,虽然平时背负着沉重的家庭压力,但他总是乐呵呵的,很容易满足;金胜哥还是个善良简单的人,我喜欢这样的人。
再往南至310省道止,这一大片是银堂叔他们弟兄四家的责任田,它们时而裸露着褐色的胸膛,时而展示着黄绿色丰富的内涵,一如它们主人的淳朴和平凡。
他们老宅子就在我家后面,和我都是从小玩大的伙伴,不过老三秋堂叔在广州有工地,一家人都在南方生活,责任田早丢给了老四耕种。
老四比我小两岁,长得精瘦结实,典型的“金箍棒”,可别看他个子矮小,心胸却大着呢!家里开个大超市,收入可观,但他自家带别人的还种着十多亩地,听说明年还准备承包50亩滩地呢!也许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本色吧,土里生土里长,他们对土地怀有深厚的感情……
来来回回逡巡在这条不宽的小路上,路旁的每一方田地,都在向我会意微笑,庄稼上明亮闪烁的露珠,是它们主人温润的眼眸,里面藏着太多的故事,似深深浅浅的水纹,搅动我心灵的丝丝涟漪。
这条路,空旷、静谧,给我浮躁的心以安宁;这条路,温暖、明朗,勾起我太多亲切的回忆……
这条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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