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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课 阿城:棋王

第六课 阿城:棋王

作者: 田源ty | 来源:发表于2019-07-16 08:56 被阅读0次

    第六课 阿城:棋王


    同学们学过如何描写一个人的相貌衣着,但就像一张照片一样,如果人的神态没有被刻画出来,照片就是一张没有生气的图像。只有人物具备了与之相应的神态,并随着事件的变化而变化的时候,他才真正的生动了。

    技巧稳拿

    平常我们与人交流,除了语言之外,最常见的配合语言的就是神态了。你没法想象一个人跟你说话时候一直面无表情——除非他有意这么做。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人工智能在交流上依然无法代替人类进行沟通的原因——神态。人类表情的神态太难以模拟了,就是拍电影,想表现一个动物,比如《猩球崛起》中的猩猩领袖,也需要有一个人在脸上带上可以捕捉神态变化的仪器,以人的表情来构建电影中猩猩的表情。

    在文学描写中更是这样——如果你在写一个人时,从头到尾没有写过这个人的表情,那么这个人物几乎不会在读者心中留下什么印象。所以,我们要在适当的时候加入对人物的神态描写。

    那么,神态描写到底要描写什么呢?

    所谓神态,就是人的面部表情、神色和状态(当然,如果你写的是童话等体裁,也可以把人变成小动物什么的)。人的面部构成表情的主要有五官,而五官中最能体现表情的就是眼睛了。

    所以,我们如果要描写好神态,首先就要对眼神进行深入地描写。比如鲁迅《祝福》中这么描写祥林嫂:

    我这回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改变之大,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之前的花白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鲁迅《祝福》)

    “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这一句写的是祥林嫂的脸色,可以说是“形容枯槁”了。光有这样的神态,祥林嫂的形象并不能给大家留下太多的印象——形容枯槁的人太多啦。但是后面一句,“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是说祥林嫂的眼神一直很呆滞,只是偶尔才动一下,表示她还活着。这个眼神的描写入木三分,淋漓尽致地把祥林嫂被苦难生活压迫成一个行尸走肉的状态描写了出来,至今还被人们记得。

    当然,除了眼神之外,人物的其他表情器官也可以描写,比如鼻子、嘴巴——很多时候,人的嘴巴也是表达神情的主要器官。请你分别描写一下人在不同情感条件下的嘴巴:

    • 小明非常高兴,他的嘴巴
    • 小明异常惊讶,他的嘴巴
    • 小明特别愤怒,他的嘴巴
    • 小明有点儿不满,他的嘴巴

    在练习写关于嘴巴的神态时,你有没有注意到描写神态的要点呢?

    首先,描写时要着重于神态的细微变化

    如果你仅仅写一个静止的神态,比如“他生气了,气的脸通红。”这就是一个非常单薄的神态描写,仅仅能告诉大家他生气了。相反,如果你能够写出神态上的变动,人物就活灵活现了,比如“他生气了,血液涌上来,他的脸慢慢变成了红色,甚至,他的耳朵都红得发亮了”;或者“他生气了,满脸通红,胡子微微颤抖。”这样,是不是就生动多了呢?

    其次,描写时要与当时情感紧密相连

    你会说,当然啦,神态就是为了表现感情的嘛。这里要提醒的是,不要为了神态描写费太多笔墨,把最有代表性的神态写出来就行,比如生气,我们只要写眼神、嘴巴就可以了,最多加上脸色等。千万不要不分详略,把能表达神态的所有面部器官都写一遍,这样反而画蛇添足。

    最后,神态最好与人物性格相一致,并且表现出人物的思想感情

    这个很简单,生活中也是这样——生性乐观的人和生性悲观的人生气的神态绝对不一样。甚至,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的生气、高兴、着急等等等等神态相互都不一样。所以,我们的描写一定要和人物的特定性格相一致。比如说,一个慢性子的人高兴起来也很慢,大家看过迪斯尼动画电影Zootopia的话,就会对其中的树懒Flash印象深刻。他听了笑话高兴起来的样子都像是慢动作播放。看着他,你就能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物的神态都要写得跟他的性格相一致了。

    名篇精读

    棋王(选段)

    阿城

    第二天一早儿,大家满身是土地起来,找水擦了擦,又约画家到街上去吃。画家执意不肯,正说着,倪斌来了,很高兴的样子。王一生对他说:“我不参加这个比赛。”大家呆了。倪斌问:“蛮好的,怎么不赛了呢?省里还下来人视察呢!”王一生说:“不赛就不赛了。”我说了说,倪斌叹道:“书记是个文化人,蛮喜欢这些的。棋虽然是家里传下的,可我实在受不了农场这个罪,我只想有个干净的地方住一住,不要每天脏兮兮的。棋不能当饭吃的,用它通一些关节,还是值的。家里也不很景气,不会怪我。”画家把双臂抱在胸前,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脸,看着天说:“倪斌,不能怪你。你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要求。我这两年,也常常糊涂,生活太具体了。幸亏我还会画画儿。何以解忧?唯有——唉。”王一生很惊奇的看着画家,慢慢转了脸对倪斌说:“倪斌,谢谢你。这次比赛决出高手,我登门去与他们下。我不参加这次比赛了。”倪斌忽然很兴奋,攥起大手一顿,说:“这样,这样!我呢,去跟书记说一下,组织一个友谊赛。你要是赢了这次的冠军,无疑是真正的冠军。输了呢,也不太失身份。”王一生呆了呆:“千万不要跟什么书记说,我自己找他们下。要下,就与前三名都下。”

    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去看各种比赛,倒也热闹。王一生只钻在棋类场地外面,看各局的明棋。第三天,决出前三名。之后是发奖,又是演出,会场乱哄哄的,也听不清谁得的是什么奖。

    倪斌让我们在会场等着,过了不久,就领来两个人,都是制服打扮。倪斌作了介绍,原来是象棋比赛的第二、三名。倪斌说:”这位是王一生,棋蛮厉害的,想与你们两位高手下一下,大家也是一个互相学习的机会。“两个人看了看王一生,问:“那怎么不参加比赛呢?我们在这里呆了许多天,要回去了。”王一生说:“我不耽误你们,与你们两人同时下。”两人互相看了看,忽然悟到,说:“盲棋?”王一生点一点头。两人立刻变了态度,笑着说:“我们没下过盲棋。”王一生说:“不要紧,你们看着明棋下。来,咱们找个地方儿。”话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立刻嚷动了,会场上各县的人都说有一个农场的小子没有赛着,不服气,要同时与亚、季军比试。百十个人把我们围了起来,挤来挤去地看,大家觉得有了责任,便站在王一生身边儿。王一生倒低了头,对两个人说:“走吧,走吧,太扎眼。”有一个人挤了进来,说:“哪个要下棋?就是你吗?我们大爷这次是冠军,听说你不服气,叫我来请你。”王一生慢慢地说:“不必。你大爷要是肯下,我和你们三人同下。”众人都轰动了,拥着往棋场走去。到了街上,百十人走成一片。行人见了,纷纷问怎么回事,可是知青打架?待明白了,就都跟着走。走过半条街,竟有上千人跟着跑来跑去。商店里的店员和顾客也都站出来张望。长途车路这里开不过,乘客们纷纷探出头来,只见一街人头攒动,尘土飞起多高,轰轰的,乱纸踏得嚓嚓响。一个傻子呆呆地在街中心,咿咿呀呀地唱,有人发了善心,把他拖开,傻子就依了墙根儿唱。四五条狗窜来窜去,觉得是它们在引路打狼,汪汪叫着。

    到了棋场,竟有数千人围住,土扬在半空,许久落不下来。棋场的标语标志早已摘除,出来一个人,见这么多人,脸都白了。倪斌上去与他交涉,他很快地看着众人,连连点头儿,半天才明白是借场子用,急忙打开门,连说可以可以,见众人都要进去,就急了。我们几个,马上到门口守住,放进倪斌、王一生和两个得了名誉的人。这时有一个人走出来,对我们说:“高手既然和三个人下,多我一个不怕,我也算一个。”众人又嚷动了,又有人报名。我不知怎么办好,只得进去告诉王一生。王一生咬一咬嘴说:“你们两个怎么样?”那两个人赶紧站起来,连说可以。我出去统计了,连冠军在内,对手共是十人,倪斌说:“十不吉利的,九个人好了。”于是就九个人。冠军总不见来,有人来报,既是下盲棋,冠军只在家里,命人传棋。王一生想了想,说好吧。九个人就关在场里。墙外一副明棋不够用,于是有人拿来八张整开白纸,很快地画了格儿。又有人用硬纸剪了百十个方棋子儿,用红黑颜色写了,背后粘上细绳,挂在棋格儿的钉子上,风一吹,轻轻地晃成一片,街上人也嚷成一片。

    人是越来越多。后来的人拼命往前挤,挤不进去,就抓住人打听,以为是杀人的告示。妇女们也抱着孩子们,远远围成一片。又有许多人支了自行车,站在后架上伸脖子看,人群一挤,连着倒,喊成一团。半大的孩子们钻来钻去,被大人们用腿拱出去。数千人闹闹嚷嚷,街上像半空响着闷雷。

    王一生坐在场当中一个靠背椅上,把手放在两条腿上,眼睛虚望着,一头一脸都是土,像是被传讯的歹人。我不禁笑起来,过去给他拍一拍土。他按住我的手,我觉出他有些抖。王一生低低地说:“事情闹大了。你们几个朋友看好,一有动静,一起跑。”我说:“不会。只要你赢了,什么都好办。争口气。怎么样?有把握吗?九个人哪!头三名都在这里!”王一生沉吟了一下,说:“怕江湖的不怕朝廷的,参加过比赛的人的棋路我都看了,就不知道其他六个人会不会冒出冤家。书包你拿着,不管怎么样,书包不能丢。书包里有……”王一生看了看我,“我妈的无字棋。”他的瘦脸上又干又脏,鼻沟也黑了,头发立着,喉咙一动一动的,两眼黑得吓人。我知道他拼了,心里有些酸,只说“保重!”就离了他。他一个人空空地在场中央,谁也不看,静静的像一块铁。

    棋开始了。上千人不再出声儿。只有自愿服务的人一会儿紧一会儿慢地用话传出棋步,外边儿自愿服务的人就变动着棋子儿。风吹得八张大纸哗哗地响,棋子儿荡来荡去。太阳斜斜地照在一切上,烧得耀眼。前几十排的人都坐下了,仰起头看,后面的人也挤得紧紧的,一个个土眉土眼,头发长长短短吹得飘,再没人动一下,似乎都把命放在棋里搏。

    我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古的东西涌上来,喉咙紧紧地往上走。读过的书,有的近了,有的远了,模糊了。平时十分佩服的项羽、刘邦都目瞪口呆,倒是尸横遍野的那些黑脸士兵,从地下爬起来,哑了喉咙,慢慢移动。一个樵夫,提了斧在野唱。忽然又仿佛见了呆子的母亲,用一双弱手一张一张地折书页。

    我不由伸手到王一生书包里去掏摸,捏到一个小布包儿,拽出来一看,是个旧蓝斜纹布的小口袋,上面绣了一只蝙蝠,布的四边儿都用线做了圈口,针脚很是细密。取出一个棋子,确实很小,在太阳底下竟是半透明的,像是一只眼睛,正柔和地瞧着。我把它攥在手里。

    太阳终于落下去,立即爽快了。人们仍在看着,但议论起来。里边儿传出一句王一生的棋步,外面的人就嚷动一下。专有几个人骑车为在家的冠军传送着棋步,大家就不太客气,笑话起来。

    我又进去,看见倪斌很高兴的样子,心里就松开一些,问:“怎么样?我不懂棋。”倪斌抹一抹头发,说:“蛮好,蛮好。这种阵式,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想想看,九个人与他一个人,九局连环!车轮大战!我要写信给我的父亲,把这次的棋谱都寄给他。”这时有两个人从各自的棋盘前站起来,朝着王一生鞠躬,说“甘拜下风”就捏着手出去了。王一生点点头儿,看了他们的位置一眼。

    王一生的姿式没有变,仍旧是双手扶膝,眼平视着,像是望着极远极远的远处,又像是盯着极近的近处,瘦瘦的肩挑着宽大的衣服,土没拍干净,东一块儿,西一块儿。喉节许久才动一下。我第一次承认象棋也是运动,而且是马拉松,是多一倍的马拉松!我在学校时,参加过长跑,开始后的五百米,确实极累,但过了一个限度,就像不是在用脑子跑,而像一架无人驾驶飞机,又像是一架到了高度的滑翔机只管滑翔下去。可这象棋,始终是处在一种机敏的运动之中,兜捕对手,逼向死角,不能疏忽。我忽然担心起王一生的身体来。这几天,大家因为钱紧,不敢怎么吃,晚上睡得又晚,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场面。看着王一生稳稳地坐在那里,我又替他睹一口气:死顶吧!我们在山上扛木料,两个人一根,不管路不是路,沟不是沟,也得咬牙,死活不能放手。谁若是顶不住软了,自己伤了不说,另一个也得被木头震得吐血。可这回是王一生一个人过沟坎儿,我们帮不上忙。我找了点儿凉水来,悄悄走近他,在他跟前一挡,他抖了一下,眼睛刀子似的看了我一下,一会儿才认出是我,就干干地笑了一下。我指指水碗,他接过去,正要喝,一个局号报了棋步。他把碗高高地平端着,水纹丝儿不动。他看着碗边儿,回报了棋步,就把碗缓缓凑到嘴边儿。这时下一个局号又报了棋步,他把嘴定在碗边儿,半晌,回报了棋步,才咽一口水下去,咕的一声儿,声音大得可怕,眼里有了泪花。他把碗递过来,眼睛望望我,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游动,嘴角儿缓缓流下一滴水,把下巴和脖子上的土冲开一道沟儿。我又把碗递过去,他竖起手掌止住我,回到他的世界里去了。

    我出来,天已黑了。有山民打着松枝火把,有人用手电筒照着,黄乎乎的,一团明亮。大约是地区的各种单位下班了,人更多了。狗也在人前蹲着,看人挂动棋子,眼神凄凄的,像是在担忧。几个同来的队上知青,各被人围了打听。不一会儿,王一生、棋呆子、是个知青、棋是道家的棋,就在人们嘴上传。我有些发噱,本想到人群里说说,但又止住了,随人们传吧,我开始高兴起来。这时墙上只有三局在下了。

    忽然人群发一声喊。我回头一看,原来只剩了一盘,恰是与冠军的那一盘。盘上只有不多几个子儿。王一生的黑子儿远远近近地峙在对方棋营格里,后方老帅稳稳地呆着,尚有一士伴着,好像帝王与近侍在聊天儿,等着前方将士得胜回朝;又似乎隐隐看见有人在伺候酒宴,点起尺把长的红蜡烛,有人在悄悄地调整管弦,单等有人跪奏捷报,鼓乐齐鸣。我的肚子拖长了音儿在响,脚下觉得软了,就拣个地方坐下,仰头看最后的围猎,生怕有什么差池。

    红子儿半天不动,大家不耐烦了,纷纷看骑车的人来没有,嗡嗡地响成一片。忽然人群乱起来,纷纷闪开。只见一老者,精光头皮,由旁人搀着,慢慢走出来,嘴嚼动着,上上下下看着八张定局残子。众人纷纷传着,这就是本届地区冠军,是这个山区的一个世家后人,这次出山玩玩儿棋,,不想就夺了头把交椅,评了这次比赛的大奖,直叹棋道不兴。老者看完了棋,轻轻抻一抻衣衫,跺一跺土,昂了头,由人搀进棋场。众人都一拥而起。我急忙抢进了大门,跟在后面。只见老者进了大门,立定,往前看去。

    王一生孤身一人坐在大屋子中央,瞪眼看着我们,双手支在膝上,铁铸一个细树椿,似无所见,似无所闻。高高的一盏电灯,暗暗地照在他脸上,眼睛深陷进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众人都呆了,都不说话。外面传了半天,眼前却是一个瘦小黑魂,静静地坐着,众人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老者咳嗽一下,底气很足,十分洪亮,在屋里荡来荡去。王一生忽然目光短了,发觉了众人,轻轻地挣了一下,却动不了。老者推开搀的人,向前迈了几步,立定,双手合在腹前摩挲了一下,朗声叫道:“后生,老朽身有不便,不能亲赴沙场。命人传棋,实出无奈。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棋道,我看了,汇道禅于一炉,神机妙算,先声有势,后发制人,遣龙治水,气贯阴阳,古今儒将,不过如此。老朽有幸与你接手,感触不少,中华棋道,毕竟不颓,愿与你做个忘年之交。老朽这盘棋下到这里,权做赏玩,不知你可愿意平手言和,给老朽一点面子?”

    王一生再挣了一下,仍起不来。我和倪斌急忙过去,托住他的腋下,提他起来。他的腿仍是坐着的样子,直不了,半空悬着。我感到手里好像只有几斤的份量,就暗示倪斌把王一生放下,用手去揉他的双腿。大家都拥过来,老者摇头叹息着。倪斌用大手在王一生身上,脸上,脖子上缓缓地用力揉。半晌,王一生的身子软下来,靠在我们手上,喉咙嘶嘶地响着,慢慢把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啊啊着。很久,才呜呜地说:“和了吧。”

    老者很感动的样子,说:“今晚你是不是就在我那儿歇了?养息两天,我们谈谈棋?”王一生摇摇头,轻轻地说:“不了,我还有朋友。大家一起来的,还是大家在一起吧。我们到、到文化馆去,那里有个朋友。”画家就在人丛里喊:“走吧,到我那里去,我已经买好了吃的,你们几个一起去。真不容易啊。”大家慢慢拥了我们出来,火把一团儿照着。山民和地区的人层层团了,争睹棋王风采,又都点头儿叹息。

    我搀了王一生慢慢走,光亮一直随着。进了文化馆,到了画家的屋子,虽然有人帮着劝散,窗上还是挤满了人,慌得画家急忙把一些画儿藏了。

    人渐渐散了,王一生还有一些木。我忽然觉出左手还攥着那个棋子,就张了手给王一生看。王一生呆呆地盯着,似乎不认得,可喉咙里就有了响声,猛然哇地一声儿吐出一些粘液,呜呜地说:“妈,儿今天明白事儿了。人还要有点东西,才叫活着…妈——”大家都有些酸,扫了地下,打来水,劝了。王一生哭过,滞气调理过来,有了精神,就一起吃饭。画家竟喝得大醉,也不管大家,一个人倒在木床上睡去。电工领了我们,倪斌也跟着,一齐到礼堂台上去睡。

    夜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王一生已经睡死。我却还似乎耳边人声嚷动,眼前火把通明,山民们铁了脸,肩着柴禾林中走,咿咿呀呀地唱。我笑起来,想:不做俗人,哪儿会知道这般乐趣?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倦意渐渐上来,就拥了幕布,沉沉睡去。

    (节选自阿城《棋王》,有改动,初刊于《上海文学》一九八四年七月号)

    【阅读题】文章里哪一段集中描写了王一生的神态,你从这个神态里能读出什么情感?

    披沙拣金

    字词
    • 瘦削
    • 淋漓尽致
    • 入木三分
    • 攥起
    • 人头攒动
    • 喉咙
    • 疏忽
    • 摩挲

    描写人物神态的四字成语积累:
    垂头丧气 没精打采 愁眉苦脸 大惊失色 神采奕奕 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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