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生发

在家里窝久了，就想着出门走走，吐吐气。这不就出了门，小区路上空无一人，花坛中蘑菇云状的大桂花树静静地立着，路两边的或高或矮的行道树合起来保持沉默，抬头只见天高云淡，若不是有风轻悠悠挠着我短裤下边裸露的腿上的毛孔，鼻孔里吸进了几缕垃圾被清理后残留的余味，我直以为是走在一个由冥想构成的空间里，或许走着走着也会停下来，变成一颗石子或是一颗树吧。

虽然没有被同化，影响却是明显的。刚刚从生活的烟火中走出来，现在烟火气息从身上跌落尘埃。身上没有了负担感，呼吸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到。双脚交替前行，与脚下的道路和平交往得和谐极了。但好景不长，先是裸露的小腿上出现一个小黑点，等发现时，侵略已经发生。我迅速挥手还击，小黑点便无影无踪。手只得去安抚被攻击后的肌肤，那里已经鼓起一个伤包。之后攻击接二连三发生，侵略者的理由十分荒唐，居然说我不应该穿短袖短裤。

我看了看那些树，它们仿佛在笑，还有那些处理过垃圾的地面也透着腹黑，明明很黑还光亮扎眼。我明白了是它们在使坏，它们是攻击者和腐败气息的大本营和避护所。实际上，它们是因楼群而存在，楼群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这样一想，矛头也直指本人了，所以不能想多了。

我不再往下想了，但情况发生了变化，空荡凝滞的氛围托举起我的不安，搁到这片舞台的中心，仿佛有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边走边看胳膊和腿，一点风吹草动便引发双手一阵胡乱拍打。在应对难以捉摸的情况下产生的肢体运动看上去很别扭，感觉也别扭，场面一度令我尴尬。现场明面上只有我一个人，但周遭的楼群、树丛基至阳光下的空气都是看台，藏着无数动植物组成的联合观摩团，无数双眼睛放射出的嘲讽与得意包裹着我，这本来是我的目标地，现在我决定逃离。

我急匆匆走下弯折的台阶，才走到小区门口，一阵狂风带着莫大的清凉袭来，“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在这炎热的夏季的傍晚，令我如坠仙境。这是空调房和蚊子肆无忌惮之地无法比拟的，瞬间弥补了我之前遭受的不快。我走出小区门，走到门面房前的空地上。地上铺着悦目的白色磁砖，没有车辆驶过，自行车也没有，行人也甚少，空旷喜人。风呼呼按摩着肌肤，体感极佳。难能可贵的是蚊虫无法立足发起攻击，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蹓跶了一会，在靠人行道一侧找了个荫凉之处坐下来，静静地感受着风中的气息，身后传来汽车的发动机声和树叶的哗哗声响，没有人和我说话，也没有什么事情来找我。我的眼睛看到那里就是那里，对面是一间茶叶店，招牌上有悟道二字，它在上面停留下来，它停下来做什么我也不关心不知道。我渐渐地变成了一颗小石子，小石子中又慢慢地长出一颗小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