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外 再无乡愁

作者: 艺厘米artcm | 来源:发表于2017-04-12 14:30 被阅读0次

    那天晚上,我和发小嬉笑着往回走,她说这里新建了一条路,往家去能够近些。宽敞的水泥路就像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画布,空荡荡地任我们的影子被撑开拉长,又从东摆到西,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家真是一个飘忽不定的概念,我环顾四周不禁想到。许多年前,我就住在这个地方,每日和邻里嬉笑玩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可如今,我于此却不过是个过客。

    曾经的这里也有一条路,一段是平坦的水泥路,一段是泥泞的城乡小道,路旁是一条脏兮兮的小河。每晚放了学,我都要和小伙伴们流连在校门口唧唧喳喳的小贩之间,搜罗尽身上每一个角落后,一边恋恋不舍地往回去的路上走,一边还冷不丁地往河里踢去几块小石头。

    柯罗油画

    那会儿觉得最有趣的莫过于下雨天了。中间一段改造地零零落落的小路总会泥成一滩浆糊,一脚踩下去雨水就灌满了泥坑,再抬起来时总觉得吃力。路上的泥坑和河里的水纹莫名有种相似性,就好像我在路上踩一脚,河里也会漾其一波一模一样的涟漪。那时望着这一近一远的两个圆,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想象不尽的光怪陆离。

    柯罗油画

    从怀旧回到眼前,突然发现记忆里那条小河竟从这条陌生的水泥路旁淌了出来。泥泞污浊的样子和多年前相比似无改观,只不过若是再遇到雨天,就只剩下这河面独起波澜了。有什么变了,也有些什么没有,有人告诉我,这种失而复得却又怅然若失的感觉,就是乡愁。它一边与美好的追忆共同滋长,一边又被眼前的景象无情消解。

    木兰溪

    艺术家陈彧君的乡愁,也和一脉水流有关,那是一条叫做“木兰溪”的母亲河。虽说是“溪”,木兰溪却全无潺潺淙淙的清幽感,倒有些江流般的壮阔大气。水面舟楫连天,古今往来多少客,成就了雄浑的荔城古邑和富饶的兴化平原。莆仙戏袅袅娜娜,莆仙话古韵悠悠,木兰溪于莆田人而言不仅是小时候与同伴玩水、与家人听戏的那一段甜甜美美的记忆,更是绵延了这一方水土千百年来人文气息浓厚的集体回忆。人们饮这一汪水长大,也从这水中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艺术家陈彧君

    水是人类的命脉,也是土壤的灵魂,它日夜流动,就好像人们不止不息的生命。陈彧君早年离开了故乡,在杭州定居下来,浓妆艳抹总相宜的西湖代替木兰溪陪伴了他二十年。随后他又迁去了上海,身边流淌着的又成了苏州河与黄浦江。苏轼说过,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只要生命还没有停息,往哪里去永远都是一个开放性的命题。人们能从从中觅得斑斓,却无法获得安全感和归属感,毕竟与我们天然有着亲密联系的,不是“哪里去”而是“何处来”。

    陈彧君作品

    不惑之年的陈彧君意识到了这点。人海茫茫,川流不息,无论去向何方,都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根基,它能让人们知道自己是谁,为何来此世界,为何是此模样,为何身处此地。因此,他又回到了木兰溪,去寻找他一生经历的源头。

    陈彧君作品

    事实上,“木兰溪计划”启动于十年之前。那时候的陈彧君和哥哥陈彧凡抱着对木兰溪一腔乡情浓郁的美好追忆,开始了他们的创作。兄弟二人出生在群山环抱的湛蓝溪水旁,沙渚上倏忽掠起的白鹤在水面绽开来的微澜、深沟瀑布浩荡跌落的迷蒙水雾、奔流入海潮涨潮落时声势浩荡的惊涛……木兰溪这些最为天然却也最为深情的质感成为多年后回忆往昔的生命符号。

    陈彧君作品

    情感是捉摸不透的,它抽象而又错综,似风似雾,只有化成一种具体的形象,才能让别人也能体味到个中一二。陈彧君注意到,除了具有与生俱来亲密感的自然,建筑,尤其是人们居住的空间,也是人类寄托依恋的处所,最先创作空间装置作品就包含了这样的思考。每件作品的占地均为9平方米,里面布置着家里的老照片,有阖家团圆相聚一堂,也有逢年过节道士请贡,于是这小小的空间就储放了满满的思情。

    陈彧君作品

    陈彧君曾说:“……原来令人兴奋的图象正在迅速变化,无论是卡通、政治波谱还是其它表现方式都在被无限地消费和消解,这让我们开始思考自己的创作源头。”显然,木兰溪是他们生命的源头,也是他们艺术灵感的源头。同时,溪水也是流动的,它蜿蜒过崇山峻岭,冲破群山环抱,就像人一生的探索和寻觅。渐渐地,陈彧君作品中“临时居所”这样一个三维的空间,被二维的绘画形式所取代,每一幅画中的景都是木兰溪,每一个角度都诉说着他不同的记忆。

    陈彧君作品

    绘画的视角相较于空间装置更为集中,然而绘画的语言有时却让创作者的思想情感更为隐晦而丰富。手绘与综合材料拼贴相结合的方法将画面分割出丰富的层次,细腻的水流汇聚一道,喷薄出绚烂的水花,接天蔽日,好似水在天上流,人在画中游。或疏或密的水纹如同人们时收时放的心境,预示了人世无常。

    陈彧君作品

    山川巨变,人情易改。多年之后再次来到儿时居住的溪畔岸边,却会发现重逢的欣喜之中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失落。童年时光无邪的天真永远定格在了记忆中的岁月,现在的“我”审视着当年的“我”,然而又不再是同一个“我”,往昔的喜怒哀乐只能随着一溪“春水向东流”。

    展览现场

    人们常说,物是人非,可又有什么事是亘久不变的呢?河岸开了又谢的花、拆了又建的房,敦促着人们来来往往,四处奔波,拓展着自我的生存空间。对此,陈彧君在一次访谈中提到:“空间实际是虚拟的存在,需要你用精神填充的。所以,我们拥有的东西,都是虚无的,真正拥有的东西,是心中踏实。”现代社会的速度感缩短了地理上的距离,然而心理上的归属感却只有在故乡才能找到,那是纵城乡改换,仍气韵犹存的血脉根基。

    近期在BANK画廊举办的个展“故土不乡愁”中,陈彧君用空间装置和平面拼贴绘画等形式将他的成长记忆与生命轨迹颇具仪式感地进行了重构。故乡的山水,故里的屋宅,它们是静止的,代表着过往的环境与情怀;然而,他们又是流动的,水流不息,土木再兴,景与人一样有流逝,也有新生。只是无论怎样的物换星移,无论将要前往哪里去,都不要忘记回首望一望那片滋养我们成长的土壤,因为正是那里,让我们真正成为了我们,也让我们在这荒茫人世,真正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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