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须

作者: 老彭有话 | 来源:发表于2019-01-31 08:32 被阅读33次

    ——选自个人旧作《教育行思录》

    节日了,几个人聚会,不知怎么就说起当年家里安土暖气的事儿来。或安不上,或安上不热,或安上漏水,或暖气片烧炸,反正是家家有家家的糗事。大家说一阵乐一阵。就想起我自己的经历,我们家是师傅走了,我自己安,鼓捣一晚上也没有接上,原来是没有油任。

    那天安到半道上,水暖师傅家突有急事,说再安排另外一个朋友来,那知朋友也正好有事。弄了个半截子,收拾没法收拾,不收拾乱的不行。干脆我自己接上它不就完了,反正工具都在,我也不少给他钱。下定决心,我就一件一件地往一块接,好在都是标准件,一个下午除了暖气片差不多都接完了。老婆在旁边高兴,觉得再接上暖气片就完活了。但怎么也没法把管子和暖气片接一块了,扣都是一个方向的,管子这边拧上,暖气片那边正好是倒扣。这可崴了,眼瞅着没治了。问别人,半宿拉夜的谁也不懂。问师傅,那时也没有手机。看看九点多,就上街找找,看还有没有半夜开着门的。结果转了一圈也没有一家开门,好不容易找了家亮灯的,敲敲门,里面是看库的在,不卖货。我问他那种东西叫什么,他也说不清。老头不错,就开开门,一件件地给我摆水暖件,摆了半天我也看不懂,他也说不清,看看快晚上十一点了,我怏怏地回了家。

    第二天,我找到邻居家安暖气的师傅问。师傅说,那叫“油任”,没有那东西你八辈五也接不到一块去。赶紧,到水暖门市买“油任”,那感觉很爽的。来家三下五除二就装上了,一试水,没问题。后来师傅来了,一看全安完了,听说是我自己安的,一迭连声地请我和他一块去安暖气,我说那可不行,“我是老师”。不过我说我得问你一个事儿,“油任”两字怎么写?师傅不好意思,说你别看我们天天“油任”长“油任”短的,我还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门市里头怎么写的也有,反正你一说“油任”他们就知道给你拿。之所以对“油任”感兴趣,倒不是因为它难为了我一个晚上,就是觉得这东西生生地能把左右相反、怎么也弄不到一块的东西弄到一起很有意思。师傅说,这样的事儿太多了,你见没见过丝瓜须子,那东西还有意思,长得时候就一根向前,但一到缠丝,一半向左一半向右,把丝瓜秧和丝瓜架就绑一块了,想动都动不了。

    后来一注意,发现还真是很神奇。丝瓜须长出来时和瓜秧一样分出好多岔,一根根长长地向外伸,找离它最近的可缠物,一旦找到那须子就顺势缠上去了。这时丝瓜须子整个地分成两部分,前端向左,后端向右,中间形成一个“Ω”化解着来自双方不同的力道。刮风时,无论是左旋还是右旋都能随风伸缩,使瓜秧死死地缠在瓜架上。

    小宝非常聪明,除化学外各科成绩都很好,“我死腻味化学老师”。化学老师姓吴,吴老师也很幽默,学生们很喜欢。但小宝不喜欢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一看见他心里就别扭”。一来二去,吴老师也觉得小宝“太傲”,成绩又不行,你有什么可傲的!吴老师上课提问题,有时就有意识地绕过小宝,“眼看要提到了,拐弯提别人了”,“我是不爱回答你的问题,但也不能这样在全班面前出我的丑啊”,两人私下就这么较劲。班主任找小宝,从方方面面给小宝分析利弊。又隔三差五“无意识”地和吴老师谈小宝,把一些学生的好话换成小宝的话,说给吴老师听。从吴老师抱怨小宝的言词中找到一些小宝“受用”的话语,说给小宝。小宝瞪瞪眼问,吴老师真这么说我?这还有假,吴老师的话别人谁说得出来。就这样,吴老师和小宝渐渐地向一起靠拢,关系越来越好,“我发现吴老师这人挺好的。”小宝变得很愿意接近吴教师,有些同学说吴教师不好,小宝总能找出许多说辞证明吴老师是天底下化学教得最好的老师。

    方老师和齐老师是同年入校的老师,毕业于同一所学校,教同一学科,成绩一直都不错,两家也非常好。因为评职称,两家反目成仇。两人各方面的条件都一样,打分并列第六,按往年的名额分配,俩人绝对没有问题。没想到的那年上级只给了六个名额。那方老师和齐老师二人只能有一个晋职。那选谁呢?领导们也很为难,俩人的分数太一致了,哪怕差0.1也行啊。就分头做工作,从感情、从孩子、从发展、从机会、从方方面面说了个遍,领导们的嘴皮子都磨破了,说什么也做不下。校长看看没有办法,去上级要指标,“僧多粥少”那里要得来。这时方老师提出,我还有篇论文忘记加分了,按规定一篇论文加0.5。别说是0.5啊,现在就是有点分就可以定出“胜负”来,领导们也好往下工作了。但齐老师不同意,“他那论文是假的”,“那样的论文我也有”。那你也拿出来,但齐老师拿不出来。两家从此水火,一晃就是一年多。

    清明节前,方老师的父亲故去,大家就都觉得这是个机会。王老师就喊齐老师去吊唁,齐不去。王老师就着急,哇啦哇啦把齐数落了一顿。说他小肚鸡肠,说他不看长远,说他看着是个大男人心眼还没有针眼儿大。你俩不就差一年嘛,他早一年评上,你晚一年评上,这有什么,现在不是也都没有挂钩嘛,你看看你俩弄的,有意思吗?老方早就后悔了,觉得当初还不如让给你了,两人也不至于生气惹恼。高高兴兴地多活上一年咱就能挣四五万,你评上个破职称,挂了钩,一个月不才给你长50块钱吗?弄成现在这样儿,有意思么?

    人家又没有给我信,我巴巴地上赶着去有什么意思?半晌齐老师冒出这么一句,王老师一听,有门儿了。一会我就让他给你打电话。王老师这边说着那边就掏出电话,喂,老方啊,你家这事给刘老师打电话了嘛?那边老方沉吟。你别装蒜,王老师冲电话中的方老师嚷,当初那么好的俩人,你非弄虚作假,你好意思啊!你早评了一年有个屁用,还不是挂不了钩。我觉得你就是欺负人家老齐好脾气。我跟你说啊,这回就在这个事上把前面的事了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你快给老齐打个电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事儿过去就完了。你打电话,亲自通知老齐,让他去帮忙。撂下电话,王老师说,咱等着,十分钟之内他要是不打电话来,你看我跟他有完不?

    话没落地,齐老师的电话响了,那边方老师还没说完,齐老师就说,没事没事,过去的事了,我明天上午就过去,家里还有没有需要料理的事,你跟我说。

    这不完了吗?两个大老爷们儿。王老师笑笑说,好了,回头没事了,你俩请我吃饭啊!

    “油任”通俗地叫“活接儿”。人与人的相处中,也离不了“活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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