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一书生进京赶考，长路漫漫，行至翠微山时，只见峰峦叠翠，百草丰茂，云雾缭绕之中，一花一草，颇具灵性，不似别处，一路走来还是一片荒凉萧索的初春之景。

景色宜人，书生驻足观望，流连忘返之际，忽见一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而至，书生心中暗暗惊叹，世上竟有如此美丽之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恍若仙子下凡。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请问公子如何称呼？”女子看着眼光迷离的书生问。

书生注意到自己失态，慌忙收神答到:“小生陈生，敢问仙子芳名？”

白衣女子捂嘴莞尔一笑，答曰:“夕颜”。

两人谈诗论词，相谈甚欢，得知夕颜要去京城，陈生喜不自胜，遂结伴而行，只恨路途太短，不自觉已到京城，与白衣女子分别后，陈生心里不免失落，才半日，便觉思之如狂。

后书生落榜，嗟叹之余，悻悻而归。再到翠微山，虽也是初见时那般风光旖旎，但却添了许多芳菲，清风徐来，花枝摇曳，似乎在迎接宾客到来。如此美景之中，陈生不禁黯然神伤，想自己数载寒窗，如今名落孙山，梦中之人恐也无缘再见。

忽而，一阵暖风夹杂着几瓣桃花拂面而来，定神一看，一身白衣白裙的夕颜正站在不远处笑魇如花。不等陈生开口，夕颜便笑着说，“公子可还安好？我已在此地等君多时了。”

陈生听罢，心中愁云顿消。连忙作揖回道:“多谢仙子小姐记挂，安好安好，只是未能金榜题名，小生着实惭愧。”

“功名利禄本就身外之物，公子宽心。”夕颜安慰说。

“仙子小姐在此地特意等候，不知是否有重要之事托付？”

夕颜顿时面色泛红，低头不语，犹犹豫豫半晌，对书生说：“敢问公子可有意中人？”

“在遇到仙子小姐之前，小生还没有意中人。”陈生强压住狂跳不止的心，尽量让每个字都说的清晰。

看到夕颜脸颊绯红，嫣然一笑，陈生抓过夕颜的手说：“既然仙子小姐与小生心意相通，等我回去告知家人，不日媒人便会上门提亲，如何？”

夕颜说：“我父母皆已故去，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亲戚，我自幼住在这里，这翠微山便是我亲人，不如我们拜一拜山便罢了。”

陈生觉得甚好。随即，二人采摘些鲜花野果，整理一下衣冠头发，准备妥当后，便双双跪地，拜了三拜。礼毕，陈生扶起夕颜道：“娘子。”

“夫君。”夕颜脸似桃花，娇羞欲滴，更显妩媚。

一番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之后，俩人便携手归乡。

回乡之后，陈生寻了个在大户人家当私教的工作；夕颜在家煮饭烧菜，洗衣叠被，平日里喜好摆弄些花花草草，日子虽过的清淡，倒也自得其乐。闲暇之余，每每书生感叹时运不济，夕颜常陪伴安慰之。不知不觉，春夏秋冬，已过三载。

一日，夕颜抱起衣服正准备去洗，一条女子的丝帕从衣物中掉落下来。丝帕上绣着一对比翼鸟，里面还裹着一张纸条，展开来看，是一首诗：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字迹工整娟秀，署名霜儿。

夕颜不禁眉头微蹙，一整天茶饭无心，直等夫君回来。陈生到家天已黑透，见夕颜未做晚饭，而是坐在桌边不说话，便上前询问，夕颜指了指桌上的丝帕纸条。陈生一看便明白了。

他没有急于解释，而是慢悠悠坐下来说：“既然娘子已知晓，也不瞒你，我与霜霜一年前就好上了，霜霜是我的学生，金府的小姐，我俩朝夕相伴，日久生情。再过一月左右，我就要进京赶考了，金老爷已允诺，如果这次能金榜题名，我就去金府当上门女婿。”

“那夫君又将置我于何地？”夕颜强忍住眼泪问。

“你我缘分已尽，要不，你还回翠微山？”接着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路费，哦，对了，还有这个。”又拿出一个信封一并放在夕颜面前。

夕颜颤抖着打开写着“休书”二字的信封，工整娟秀的字迹映入眼眶。

“这也是那个霜儿写的？”

“事已至此，谁写的已不重要。娘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说完，陈生便出了门。

自翠微山相识至今，三年的厮守岂由你一人决断！夕颜拭了脸上的泪水，也出了门。天色昏黑，夕颜悄悄跟在夫君陈生后面，想一探究竟。

陈生到了金宅后门，左右观望一会，才敲门，不一会，门就开了，一个丫鬟装扮的年轻女子怪嗔道：“公子来晚了，可教我家小姐好等。”随即领着书生去往金小姐的厢房。

一进闺房，金霜霜就跑过去抱住陈生，径自亲起来，一点也不顾忌旁边有人。丫鬟见状，连忙识趣地退出去，独留二人在房间内。

陈生也不避讳，反倒是很享受金霜霜这股子热情奔放。一番云雨之后，金霜霜挑弄着陈生散落的头发，娇嗔道：“夫君，事情可都还顺利？”

陈生食指划过金霜霜嫩白如玉的肩膀，“当然，有霜儿这么聪明体贴的美人相助，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夫君不会不舍？好歹，也是三年共枕夫妻呢。”金霜霜娇媚地笑起来。

陈生一个翻身将金霜霜压在下面，“她哪有你这般玉润珠圆，娇嫩可口……”。

说话间，一阵冷风吹来，定神一看，不知何时，夕颜已站在二人眼前。只听她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负心薄情龌龊之徒，枉费我放弃千年修行与你厮守，可笑！”

说完，信手一拈，一把匕首出现在手心。夕颜拿起匕首在手心划下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夕颜抬起流血的手，放在嘴唇上，眼眸立马充血般变成了红色，精致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看到此种景象，床上那两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省人事。

夕颜定了定神，连忙聚气念咒，收回神识。原来，一切皆是自己的心魔作祟，幻化出这一场荒唐的梦境。

人世间，到底情为何物？

夕颜本是一株白芍，幻化人形之前，对人界情爱向往不已。而如今，夕颜心中失落至极，实在烦闷的狠，无心修炼，便去洞外走走散心。

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失神地看着自己。夕颜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漠然地从书生身边走过。书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跟着她。夕颜知道书生在跟着她，却也没理会，只管他跟着。

不知不觉，天色已深，书生见白衣女子倩影一闪，进了一扇门，定睛细看，只见眼前一座气派非凡的宅邸。借着门口灯笼发出的光亮，依稀可见两扇朱漆大门，大门顶端悬挂着“金宅”两个鎏金大字的匾额。

数月之后，书生探花及第；不久，便迎娶了本地富贾之女金霜霜，可谓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在坊间盛传一时。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