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览群书之后,毛姆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找到那本苦苦寻觅的、唯一的、完备的、且令人满意的书, 因为那样的一本书只能是一种属于他自己的表述。
于是毛姆下定决心要为自己写出一本书。他开始阅读大学生为取得哲学学位所研读的那些哲学书目。
然而,毛姆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本文的结论部分,毛姆给出了一个非常精彩的比喻:
我就像个尽其所能把自己装备起来的流浪汉: 仁慈的农妇施舍的一条裤子、从稻草人身上扒下来的外衣、从垃圾箱里捡到的不成双的靴子, 以及在路上拾到的帽子。它们全都不过是些破烂, 可穿在他身上却很合身也很舒服, 虽然看起来很不像样, 他却发现它们跟他相当般配。
当他经过一个身穿漂亮的蓝色套装、头戴新帽、皮鞋锃亮的绅士时, 他觉得人家确实是仪表堂堂, 可他不太能确定如果他穿上这么一身雅致体面的行头以后, 是不是还会像他穿自己那身破衣烂衫一样地无拘无束。
毛姆真是博学有趣,又文采斐然,请看下文。
我找出大学生为了取得哲学学位一定要研读的书目, 不辞劳苦地一本本精读起来。我想这样一来我至少就有了一个撰写自己的著作的基础。
在我看来, 有了我这四十年的人生已经获得的知识(因为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正好四十岁), 外加我准备花上数年时间勤勉地研究哲学文献得到的收获,我应该能够写出我心目中的这么一本书来。
我意识到除了对我本人以外, 它所具有的价值也就无非是它能勾画出一个勤于思考之人其灵魂(因为缺乏一个更确切的字眼)的清晰肖像, 此人所过的生活比通常被归入职业哲学家的那些人更加完整充实, 获得的经验也更加丰富多样。
我非常清楚我并没有进行形上思辨的天分。我是想从这里那里采撷那些现成的理论, 它们不仅能够满足我的思想的需要, 而且还能满足我不得不认为比思想更加重要的我的本能、感情和根深蒂固的偏见所形成的综合整体的需要(那些偏见是整体的、一个如此紧密的组成部分, 几乎无法将其与本能区分开来); 然后从中打造出一个真正能对我切实有效的体系, 让我能够借此去追求属于我的人生道路。
可是我读得越多, 这个主题在我看来就显得越复杂, 我也就越发意识到我是多么无知。
那些专业的哲学杂志尤其让我感到气馁,因为我发现其中花巨大篇幅无比详尽地加以讨论的一些专题显然是非常重要的, 但在我这个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却显得微不足道; 而且这些讨论所进行的方式、那些逻辑推演、辩论每一个观点以及可能遇到的反驳时的谨慎小心、每位作者在初次使用某个术语时对其所下的界定、他所引用的权威论断, 所有这些都向我证明了:至少现在, 哲学无论如何都是只限于专家们相互之间处理的内部事务。门外汉们休想能理解其中的精妙之处。
我应该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来为我计划中的那本书做好准备, 而等我真把这本书写完时,我可能也就像是阿纳托尔·法朗士故事里的那位国王一样, 已经不久于人世, 我所花费的那些劳力至少对我来说也已经不再有什么用处了。
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而我能够展示一下我曾付出了多少努力的, 无非就是当初记的那几本散漫杂乱的笔记了。我并不认为这些笔记, 甚至我记这些笔记时所用的那些文字, 还有任何独创的价值。
我就像个尽其所能把自己装备起来的流浪汉: 仁慈的农妇施舍的一条裤子、从稻草人身上扒下来的外衣、从垃圾箱里捡到的不成双的靴子, 以及在路上拾到的帽子。它们全都不过是些破烂, 可穿在他身上却很合身也很舒服, 虽然看起来很不像样, 他却发现它们跟他相当般配。
当他经过一个身穿漂亮的蓝色套装、头戴新帽、皮鞋锃亮的绅士时, 他觉得人家确实是仪表堂堂, 可他不太能确定如果他穿上这么一身雅致体面的行头以后, 是不是还会像他穿自己那身破衣烂衫一样地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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