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什么时候,北京东三环工体北侧的一处居民楼下,又开了一家雕刻时光,这是顾轩有一次看完球赛不经意间发现的。还是当年的风格,但是店面大了许多,一层有一个露台花园,是一个花园餐吧,白天坐在那里,可以感受路边的人来人往,感受车水马龙的繁华,要是傍晚和夜里坐在那里,可以感受店边林荫路的寂静,可以看到路上散着步的三三两两的情侣。店内有两层,推门进入,超级热情的服务员带出满满的幸福感。一层是欧式花园的感觉,墙上地上桌子上满屋的花朵,到处透漏着芬芳的气息与咖啡的味道,还专门开辟了一个区域售卖最新的鲜花。沿着木制楼梯走上二楼,是一个布满书的大屋子,除了当年的一些老书,还摆放着一些新潮时尚。二楼内测的一个角落,隔着一个猫咪的世界,可爱的要命,胖胖蠢萌的慵懒地躺在布垫子上,瘦小机灵的在屋间跳来跳去跳上跳下,怎么跟它们玩都不烦。顾轩带晓冉来过一次,离开的时候,晓轩说:不许再想她啦,我也陪你来过啦。
这天傍晚,顾轩,晓冉,晓轩再一次坐在一层门外的露台花园,他们的对面是王丽,王丽是一个月前来的北京,他们是一周前的一个上午突然碰到的。
那天早上的时候,晓冉头上别着顾轩送她的一个绿色碎花的发卡,她的脸上笑得跟花开了一样,因为顾轩起床前在被窝里咯吱了她一下,之后对她说了一句:今天要买房去,起晚了就没了。晓冉有个赖床的毛病,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在床上赖上二十分钟才起身,因此她定的闹钟都要比她该起床的时间早二十分钟。今天闹钟还没响,顾轩就醒了,他在晓冉的屁股上轻轻拍了几下,见晓冉没有反应,他又在晓冉肚子上捏了几下,晓冉还是没有反应,他又把手伸到晓冉的咯吱窝挠了几下,晓冉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翻了个身,继续睡着。顾轩打了个哈欠,说了一句:今天要买房去,起晚了就没了。晓冉腾地一下子突然坐了起来,把顾轩吓了一跳。晓冉以顾轩都觉得惊呆了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梳妆完毕,做了晓轩最爱吃的蛋卷儿饼,叫晓轩起床,照顾晓轩吃饭,给晓轩穿衣服,背起书包。晓冉在送晓轩去幼儿园的路上,晓冉蹲下身抱着晓轩说:
“晓轩,你知道吗,妈妈今天很高兴的,因为咱们很快就能住上自己的房子啦,你也能上你最喜欢的那个小学啦。到时候妈妈会把晓轩的房间弄得漂漂亮亮的,不,要弄的像大男孩儿的房间,晓轩长大啦,要有大男孩的房间啦。” 说完,她在晓轩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妈妈,我想多要几个。”
“多要几个?”
“对呀,你看,爷爷奶奶也要过来住,姥姥姥爷也要过来住,将来我结婚了,也要搬出去住,将来我有孩子了,孩子也要住。”
晓冉被晓轩逗得笑个不停,她在晓轩额头上点了一下,说:
“就你主意多,还你结婚,你有孩子,你才多大,就想这些。”
“妈妈,我都跟我们班的嘉熙说啦,我长大要娶她,她长大要嫁给我,她还说要给我生两个宝宝呢。我算了一下,将来一个房子给爷爷奶奶的,一个房子给姥姥姥爷的,一个房子给爸爸妈妈的,一个房子给我和嘉熙的,两个房子给我两个宝宝的,所以一共需要六个房子呢。” 晓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六的数字。
“行,行,就你会算,那咱们就买六个房子。” 晓冉知道晓轩是童言无忌,也就没在说什么。
现在,她正挽着顾轩的胳膊,她蹦蹦跳跳,顾轩大步流星,两人一起往售楼处走,顾轩背着的大黑袋子在他的屁股上欢快地一颠一颠的,仿佛即将要帮主人完成一个天大的使命。
不到九点,售楼处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大多是中老年,吵吵嚷嚷的。顾轩这些年在学校和在单位,接触的人多了,他逐渐长了个本事,只要听上一两句,就知道对方是哪里人。他告诉晓冉,染了发的说话像唱快板的那个是天津的,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应该是一大早坐高铁从天津赶过来的。他告诉晓冉,烫了卷发说话很酥软的那个是苏州的。他告诉晓冉,背着爱马仕包包说话很有调调的那个是上海的。他告诉晓冉,穿着高档皮夹克,皮鞋擦得锃亮,手腕带着表,手里拿着手机,咯吱窝下面夹着个棕色包包的,讲起话来叽里呱啦的像日本话的那个是温州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在这群人中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有个人满口大黄牙操着一股子大茬子味儿的东北口音,还有个人皮肤黝黑,手掌手背发青,操着黄土高原的口音,顾轩趴在晓冉耳边说,这俩人应该一个是东北的一个是山西的。晓冉很奇怪,这些人也过来凑热闹,这里的房子价格可是不便宜,就算在北京,也算是上等的价格。在人群中逛这些人中待了十多分钟,晓冉明白了。
那个天津人说:“好么,介家伙,介么多银,介不跟菜场一样,嘛玩意儿?”
那个苏州人说:“喔唷,捺哪行,这可是北京最高端的房子的啦。”
那个上海人说:“就四,侬晓得五啦。”
那个温州人生硬地操着嘎嘣脆儿的普通话说:“这个地方,可是很好的,离商业区近,还有好学校,将来周围都修好了,那可不得了。”
那个东北人说:“嗯呢,可不是咋地,我都考察半个月了,就这个盘子整得最好,别的盘子整的都不咋地。”
那个山西人说:“好的不行行,俺就买它了,伢都买几套?”
售楼小姐还没有到场,这几个人先是聊开了。那个天津人是为了他的情人买房子,他准备买一个顶楼带阳台的。那个苏州人是为了她的儿子买房子,她准备买一个一房一厅的。那个上海人是为了她的女儿买房子,她也准备买一个一房一厅的。那个温州人是个赋闲在家的太太,这次她是跟着三十多人的大部队,在前一天晚上坐飞机过来的,她们每个人都准备买五六套一房一厅的,打算配齐家具后出租。那个东北人是一个人过来的,他已经在三亚、厦门、深圳的最高档地段的最高档小区分别买了三五套大户型,他不出租,自己也不住,就是买了放在那里,用他的话说,放在那里等着长毛,毛就是毛票,是钱。那个山西人最不起眼但最阔绰,这是他第一次到外地买房子,他这次带的钱是打算买下一整栋楼。
顾轩听了半天,他懂了,天津人、苏州人、上海人确实是来买房子住的,温州人、东北人、上海人是来买房子等着长毛的。顾轩心里盘算着身后袋子里的钱,他又趴在晓冉耳边说:咱这回也搞让房子长毛,一会儿都听我的。
九点整,二十多位身着深色职业套装打扮得光鲜亮丽得售楼小姐一一出来了,这些来自全国各地四面八方的人都冲了过去,天津人、苏州人、上海人还在绕着沙盘走来走去,挑选着房子的楼号、户型、楼层、朝向,温州人、东北人、山西人可不管那个,他们直接就把钱和卡往售楼小姐旁边一拍,直接让售楼小姐给出购买方案。
顾轩也照着他们的样子,他把黑色袋子往桌子上一放,手里拿出一个纸条,不知从哪里找了支笔,写下了他心中已经算好的袋子里的钱数,等着售楼小姐来找他。
“顾轩?怎么是你?哈哈!” 顾轩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他抬起了头,竟然是王丽。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联系我?”
“哈哈,我也是刚来一个月,这不在这里卖楼嘛。” 王丽说着,她也看到了顾轩身边的晓冉,晓冉从早上出发到现在都还沉浸在即将买房的喜悦中,一直挽着顾轩的胳膊。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晓冉,是我爱人。晓冉,这是王丽,算是我老乡。”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啥叫算是老乡,根本就是老乡。” 王丽瞅了瞅晓冉,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表情,有嫉妒,有羡慕。她继续对晓冉说:
“嫂子,你好。”
“你好,你好,以前好像听顾轩提起过你。”
“哦,是吧,嫂子,我跟顾轩的家就是在一个村儿,离得很近,走路都不到十分钟,当年我们还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呢。”
“哦。” 晓冉悻悻地应着。
顾轩岔开话题,他跟王丽说:
“等你哪天下班有空好好聊聊,现在先帮我把房子买了。”
晓冉惊呆了,因为她跟顾轩一共签了十二个合同,六个购房合同,六个贷款合同,顾轩用袋子里的钱刚好付了六个房子的百分之二十的首付款,贷了六个房子的百分之八十的尾款。
晓冉这时突然想起早晨送晓轩去幼儿园路上跟晓轩的对话,那时候晓轩告诉她要买六个房子。怎么就这么准?她又想起,晓轩两岁的那个晚上,她要催晓轩上床睡觉的时候,她用几个软物件三次远程打击晓轩都被晓轩眼都不抬地躲开,而她正准备三米开外冲过去掐他胳膊的时候,晓轩喊出的那句“爸,你快来,妈要掐我!” 她突然又想起,晓轩在三岁的时候,一个周末的上午,她领着晓轩到朋友家的楼下玩,晓轩突然拉着她去那个小区中央的池塘边,而就在她领着晓轩刚到池塘边的时候,他们刚才玩耍的位置,空中掉落一大片墙皮,掉落的墙皮把楼下停着的那几辆汽车的顶部砸的坑坑洼洼。她突然又想起,就在前些天,就是顾轩要带她去朝阳公园送她戒指的那天,早上的时候,晓轩跟她说的那句:“妈妈,咱们今天去朝阳公园玩呗。” 晓冉就这样想着,一时间愣在那里,她感觉到晓轩似乎有一种预测未来的能力,她脑袋中快速回放着生完他的种种能记起的画面,有些模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有些当时没注意到的地方越来越深刻,她越来越确信晓轩的这种预测未来的能力可能是真的!
“怎么还愣着了,签字儿签的都傻啦?咱们都买完了,该走了,这里人多,空气不好,乌烟瘴气的。” 顾晓拉了一下发愣中的晓冉。晓冉一下子回过神儿,她哦了一声。他俩跟王丽打了个招呼,约好一周后在雕刻时光一起晚餐。
正当顾轩跟晓冉要离开的时候,那位山西大叔过来要顾轩帮个忙,他真的买下了一整栋楼,在他准备签字之前,他让顾轩帮忙读读上面的交房条款,他要知道哪天能拿到房子,顾轩一边指着合同一边读着,他慢慢地发现,原来这位大叔竟然一个汉字都不认识!顾轩读完后,大叔咧着嘴笑了,跟顾轩说了声谢谢,用黝黑的大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金笔,一边签字一边说“签字我还是会的,哈哈!”
山西大叔请顾轩和晓冉吃了售楼中心附近一顿丰盛的午餐---杭州小笼包,大叔连紫菜蛋花汤里面的最后一小撮儿紫菜都没有放过,他黝黑的大手再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的发亮的手绢,擦了擦嘴,讲了他的一些故事。别的顾轩都没有听进去,但他清晰地记住了,大叔说这是他第一次到外地买房子,大叔说他在老家自己找人盖了一个如故宫一般的房子,光门楼就花了八十多万,大叔说家里家外雇了长工二三十个,男男女女一大堆,大叔还说钱多的实在不知道怎么花,他算好了,他这次带的钱是足够买下一整栋楼,就真的买下了一整栋楼。
在跟大叔互留了电话简单告别之后,回家路上,顾轩感慨万分:自己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搞卫星遥感这么尖端高科技的,竟然比不上一个大字不识的,比不上一个从地下挖煤的。晓冉倒不觉得,她认为大叔活得太空虚,他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虽然在故宫一般的大房子里,但还要雇佣一些有模有样的人,有护院的,有做饭的,有烧茶炉的,有当保姆的,还有专门喂狗的,这些人哪是来帮他打工的,那都是要整天在他眼前转悠打发寂寞的。比起这位大叔,她跟顾轩要好得多,有一个温馨的小家,有一个快乐的晓轩,今天还买了六套房子!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晓轩的预测能力,她就把能想到的都告诉了顾轩,最后还不忘加了一句“咱有个神儿子”。没想到换来顾轩的一句“瞎扯,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 晓冉吐了吐舌头,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神神叨叨的了。
隔天早上,顾轩又把晓冉弄醒,今天他要上班,他让晓冉今天把晓轩小学入学的事情给办了。
晓冉从盒子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证件,结婚证,户口本,入学登记表,最重要的,她现在有了购房合同,这个合同可以证明他们在这所小学附近买了房子,那几乎应该可以百分百地确定:晓轩应该上这个学校,晓轩必须上这个学校。
晓冉一大早挤着公交车,到了办手续的地方,她第一个凑到了窗口,里面的一位大叔正在慵懒地看着当天的报纸。
“您好,我是来给孩子办理入学手续的。” 说完,晓冉把手里的一沓子材料从窗口下面的玻璃缝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
大叔似乎并没有听见,眼睛依旧落在那个报纸上,但她的手确去够桌子上摆着的茶水杯,伸手端起来,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儿。
“您好,这是材料,我给您放这里啦。” 晓冉低头对着玻璃缝把她的声音送了进去,她甚至还提高了一些音量。
“嗯。” 大叔终于听见了,他慢吞吞地放下报纸,又端起茶水杯,吹了吹,又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儿。他伸手把材料收了进去,在那里一页一页地看着。
晓冉静静地等在窗口外,一开始大叔还是不是翻看着材料,从上往下看着,到后来大叔的眼神停在不知哪页材料的一处,他的眼神起初僵住了,后来竟闭上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时间放佛停滞了。晓冉轻声咳了一声,她意在提醒大叔,一声,两声,三声,足足过了一分钟,大叔的眼睛睁开了,他继续开始往下翻。
“小姑娘,你这个房子啊,是昨天刚买的吧?”
“对呀对呀,是昨天刚买的,好不容易才买上,您都不知道有多不容易,现在买个房子就跟上战场似的。”
“看不出来,小姑娘,你小小年纪就能买这个房子,这可是北京很好的楼盘。”
“哦,是哟,不容易呀,为了孩子上学,也没办法的。”
“这真是你们自己买的吗?这房子好几十万一套,你们小年轻的,够有钱的。”
“哪有啊,我们其实就是七借八借的,好不容易凑够的首付款,买完之后才发现,我们欠了银行好多钱,还不知道以后日子怎么过呢。”
“小姑娘,按道理,你这房子要在房产证办下来,才能算的上这个学区的,你知道吗?而且,你们这个学区的生源今年肯定是超标了,要是没有确切的材料,我不能在这个单子上给你盖章。”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们之前确实没有钱没有办法买啊,不过我们一直住在这个楼盘附近的另外一个小区租房子,就是看上了这个学校,才决定买这个房子。” 说完,晓冉又从包里拿出实现准备好的租房的合同,准备从玻璃窗下递了过去。在即将递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衣服左边的口袋里还有两张准备送给幼儿园老师的卡,她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拿出来一张,夹在租房合同里面,一并递了过去。大叔接过租房合同,继续一字一句地看着,半天不做声。晓冉再度咳了一声,说:
“大叔,您再好好翻翻呗。”
大叔翻到第六页的时候,眼睛亮了,看到了卡片右下角的数字,他点了点头,拉开肚子前方的抽屉,拿出一个红章,又拿出一盒印泥,慢慢地拧开了,他在章子上不慌不忙地哈了一口气,然后慢吞吞地蘸了蘸印泥,正当晓冉满怀期待时,大叔再次把红章放到了桌子边上,时间又跟定住了一样。晓冉再也受不了了,她今天势必要把这个盖章的单子拿到,为了晓轩顺利入学,她豁出去了!她再次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仅剩的那张卡,又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份租房合同,这是他们续约之前的那个,她把卡再次夹在里面,顺着窗户缝递了过去,堆上笑脸:
“大叔,您看,我们在这边住了好几年了,这是之前的租房合同,都是同一个房子,您好好看看里面。” 说完还使了个颜色。大叔会意地翻着,脸上再次露出了笑意。他大手一举,拿起桌边的红章,又对着红章哈了哈气,啪地一声,使劲地盖在那个文件上。
这天傍晚,顾轩、晓冉、王丽正按照一周前的约定,坐在雕刻时光一层门外的露台,落日的余晖照在露台上,映得喝的微醺的三个人的脸红红的,晓轩正在二楼跟猫儿玩。跟许久不见的朋友许久一样,王丽告诉顾轩这几年她的故事,但是她故意隐去了黄龙宾馆做真正的小姐的那段痛苦不堪的经历。在她被彭天一上了之后,彭天一就霸占了她,仗着他在那个巴掌大的县城一手遮天的势力,他把王丽变成了他的性奴,只许他上她,不许她被别人上,他想上她的时候,她必须随叫随到。这到不打紧,因为每上一次,她能赚两千元,这跟她第一次被他上的价格是一样的,并没有因为次数多就放低了单价。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个彭天一有诸多怪癖,她一开始还能忍受,有一次他喝多了竟然从背后揪着她的头发要求肛交,在插入的一瞬间,王丽觉得受辱万分,她终于找了个机会,让赵胜帮忙买了火车票逃离了县城,来到了北京。辗转了十几天,终于在售楼处求得一个售楼小姐的位置。凭借着她的姿色,她吸引了好几个温州老板,东北老板,山西老板的买楼生意,不到半个月,她就拿到了上周的销量冠军。
“王丽,恭喜啊,刚来没几天就这么厉害!” 顾轩拿起面前的啤酒杯,跟王丽示意。
“顾轩哥,我也恭喜你,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嫂子,又生了个这么又聪明又帅的儿子。”
“来,不早了,咱们这杯干了,以后你在北京有什么事就找我。”
“嗯嗯,顾轩哥,谢谢。”
“顾轩,你待会儿送王丽回去吧,我带晓轩直接打个车回家。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应该有挺多话不方便在我面前讲的吧,哈哈,你就送送她,早点回来哦。” 说完,晓冉抬头,朝着二楼的窗边玩着的晓轩,“晓轩,下来吧,妈妈带你回家。”
晓轩走下楼来,走到桌子前,他的眼神确盯住了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车,“爸爸,你看那个车,好酷啊。” 顾轩没有搭话,也没有抬头,晓冉又加了一句:“好像是来接你的,你看,还有外国人呢。”
顾轩惊了一下,他抬起头,朝左方的路边望去,那里的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第二排的车窗是打开了,里面一个人看着他直笑,是马克!顾轩这时候意识到了,一是晓轩是不是真的有某种预测和感知未来的能力,这个他不敢多去想,他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为啥马克在这个时候,刚好不偏不倚的出现在他眼前!
马克倒是好心,他大手一挥,示意让他们全部上车,先送了晓冉和晓轩,又送了王丽,最后把顾轩还是带到了他的庄园。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的是,在她们三个下车了之后,顾轩脑袋上多了一顶能遮住眼睛的帽子,确切地说,是一个黑色的涤纶的头套,他一直戴着,直到下了车。
还是在庄园的二层,还是那个铺着白色布料的长条桌子,顾轩坐在老位置上,马克在他的对面,不同的是,桌子上摆放的还是那套精致的银色餐具和高脚酒杯,还是那个穿着外国服饰的女子进来给他们到的葡萄酒。不同的是,顾轩的左前方,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正对着他。
“顾,多日没见,你看上去神色很不错,但是感觉你现在有点紧张啊。来,喝杯酒,放松一下。” 马克说完举起了酒杯。
“马克,你搞什么鬼?你跟踪我?” 顾轩从被带上头套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可能摊上事情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他心里默默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发生万一发生不幸,大不了跟马克同归于尽,反正给晓冉和晓轩已经留好了房子作为遗产。想到遗产这两个字,顾轩心里不禁冷笑,他心里想着若干年前在土耳其的国际会议上遇到马克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他是这样一个家伙,不过他在临死前,一定要弄清楚马克的身份,这样也不算死的不明不白,也算死的其所。
“顾,你别这么说,我们是在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啊。怎么样,房子都买好了吧?” 马克连连摆手。
“马克,去你的,你还说没在跟踪我?” 顾轩完全没有给马克一点面子,他就像尽快知道马克要什么。
“顾,年轻人,别这么激动。”
“马克,去你妈的,你给我头上带这个东西,还他妈的不让我激动?”
“顾,我是担心你的方向感过于强烈,以至于能发现庄园的位置,我可不希望那样。”
“马克,你以这种方式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够男人,就直接说出来!”
“顾,我就欣赏你这种人,好!那我就告诉你,你只要把你负责的遥感卫星的几个关键参数写在这个电脑上,就一切OK了。”
顾轩这才明白,马克花了十万美金,是要购买他带领的团队所研制的遥感卫星的关键数据。他知道这些数据的军事价值和商业价值,岂止是十万美金能够买到的。顾轩守着自己的心里底线,继续跟马克抗争。
“马克,你是美国间谍?”
“顾,你很聪明,你猜的没错,不过我要告诉你,你也是!”
“马克,去你妈的,我把房子退了,我把钱都退给你,你想都不要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东西!”
“顾,年轻人,你可以把房子退了,你也可以把钱退给我,你妻子怎么办,你儿子怎么办?你要相信我们的实力。我们能做到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我想我不用说得更清楚了吧?”
这句话说得顾轩眼前发黑,对于他来讲,晓冉和晓轩就意为着一切,他一下子懵掉了,竟说不出话来。
“顾,我们做事情都是有原则的,就这十二个参数,我知道你现在手里也没有。我们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们再来找你,那时候,你把参数打进这个电脑,这笔交易就算OVER,咱们互不相欠,完美!” 马克说完,他示意那个身着外国服饰的女子打开了顾轩斜前方的电脑,电脑上出现了四组晦涩难懂的英文单词,顾轩知道,那是遥感卫星的参数,但却不是那些最关键的,按关键程度来讲,顶多算是三流关键,因为那是他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就推导出来的。
顾轩有了对策,他心里想,这狗娘养的,才研究到这个阶段,大不了我给他写几个错误的参数,写得全错又能如何?叫他拿回去交差算了。他依旧努力装作很难的样子,跟马克说:
“马克,你知道,这些都是这个领域最最关键的数据,我可以给你,但只可以给你四个!”
“顾,我再说一遍,我需要的是十二个,而且是十二个确切的数据。你别耍花招,要是你给的数据不对,我们发现后,后果可是想到严重,你要明白!”
顾轩戴着头套,被送回了离家里不远的地方,他浑浑噩噩地推开家门。晓冉看着顾轩的样子,把顾轩扶到沙发上坐定,她不敢吱声,她也猜到顾轩肯定是摊上事情了。屋里一团宁静,只能依稀听见晓轩熟睡后发出的阵阵轻微的呼噜声。足足过了半小时,晓冉实在是憋不住了,她坐下来,紧挨着顾轩,柔声问着。顾轩没有回应,什么都没说,他感觉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身边人。晓冉时不时地继续探着话儿,顾轩最后不得不撒了个弥天大谎,他叹了一口气,对晓冉说:
“那个外国人,是美国名校的一个博导,他找了我两次,第一次不懂声色地借给我钱让我买房子,今天找我不是要还钱,他是希望我去美国读他的博士,我已经据了!他很生气,让我把钱还给他。”
晓冉啊了一声,一周前才刚买的房子,才刚办理的入学手续,这下子跟煮熟的鸭子一样,都飞走了。她又转念一想,就算房子退了,入学手续还是完成了的,那个章子还是盖了的,也不算亏,还钱就换钱,退房就退房呗。顾轩又安慰她,马克并没有让他马上还钱,只是说一年内还他就行。他还跟晓冉说,万一房子涨价了,那可能不用把六套全都退了,有可能只退五套就可以。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晓冉不动声色地关注着房屋的动向,她还准备了一个小册子,她用她不太熟练的数学知识,在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计算着房子的价格,减掉推掉房屋后的差价。
那一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房价蹭蹭地往上长。晓冉发现,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假如把房子卖掉,还完银行的贷款,还完马克借的钱,他们还剩余三十万。第六个月结束的时候,假如把房子卖掉,还完银行的贷款,还完马克借的钱,他们竟能剩余二百三十万。第十二个月结束的时候,假如把房子卖掉,还完银行的贷款,还完马克借的钱,他们竟能剩余四百八十万!他们只需要卖掉半套房子,就能还上马克的钱。正当她兴冲冲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顾轩的时候,顾轩对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对晓冉说:咱不用还了,马克死了。
其实,马克并没有死,他一直用他惯用的手段默默地跟踪顾轩的情况,用他惯用的伎俩轻轻地撩拨顾轩的欲望。顾轩第三次坐在马克的庄园的时候,他把他脑袋里刻着的数据一个一个敲在电脑的键盘上,敲进电脑的屏幕中。若干年以后,当晓冉孤独地坐在一千多平米的大别墅中时,等候国外出差归来的顾轩的时候,宽敞的大门突然走进一个陌生人,他操着晓冉感到陌生的声音,对晓冉说了一句话:别怕,是我,还记得华大南门外的天桥上面吗?还记得那个小宾馆吗?还记得雕刻时光吗?还记得马克吗?晓冉一下子懵住了,陌生人又说了一句:还记得朝阳公园那个草坪旁边长椅下的戒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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