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一张车票,就载着我许多期许。那时的我虽然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到处与小伙伴打闹嬉戏,活动范围却也没有离开自己生活的小小圈子。每当火车启动抑或到达时的一声长鸣,总会吸引我们这帮小伙伴的注意。对我们而言,列车就代表着远方,它可以带你去未知的远方。好男儿志在四方,而火车就有这种可以北上南下的魔力。在我们的眼里,它的肚子里一定有许许多多的故事。
小学时,和父亲去车站送母亲回娘家,一张车票承载是我对老家的好奇。陕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窑洞是否真的冬暖夏凉?每当快到了约定的返程日,我就不由地兴奋起来了。这次母亲又从老家带来什么让人嘴馋的干货?是红彤彤满脸褶皱却让人甜到心里的红枣还是晶莹透彻的红薯干?总之,母亲带回干货的日子里,家里总是甜蜜的,粥里是甜蜜的红枣,身边是一群讨吃货的小伙伴。
拿着大学通知书,去东南沿海读书,是父亲陪着我出的远门。高中时已经少出家门,而今一下去了那么远的东南,父亲自然是不放心的。背着行囊,我们坐着列车一路南下。那时候的西北到东南还是少有直达的列车,于是我们选择了在古都中转。第一次坐列车的我还是很兴奋地,一路上与满车叽叽喳喳地大学新生攀谈不停。车厢里拥挤地连过道都挤满了人。不少的人从车窗爬了进来。夜晚,一路上没有座位的同学实在太困了,就在车座下一躺,全然忘了大学生的斯文。饶是有座位的我,为了给没座的同学倒休,到了古都西安,我的一身白衣变成了黑色,梦想白衣翩翩去报道的我依然变了模样。到了古都西安是夜里了,而南下的列车要凌晨才能发车。诺大的古城我们不知道去哪里投宿,也为了省钱省事,我们和大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了在车站里过夜。在车站里的过夜大军,有不少的打工者抱着行李席地而坐就睡着了。诺大的车站,竟然挤不出几个站角的地方。在车站昏黄的灯光里,有人就着热水泡面吃夜宵,有人呼呼大睡。我则好奇地到处观望。安得广厦千万间,天下寒士俱欢颜。在旅途上,古都车站就着昏黄的灯光,给这些迁徙的候鸟一个临时落脚地。也许是怕睡着了行李给人顺了去,学子们睡觉的时候,家长都醒着负责守夜。因此,即使在人声嘈杂的车站,学子们都踏实地睡在了父亲旁边。
毕业了,古都车站第一个欢迎我的到来。手领行李箱,站在广场上抬头眺望 明城墙,我大喊:“西安,我来了。”古都车站像一个老者,静静地端详着我,兴许为我的到来高兴,兴许在默默感叹:“这傻孩子,你的路才刚开始呢。”
多年后,我带着孩子在城墙上遛弯,走到北侧的城头,端详着古都车站。车站广场里的人稀稀拉拉,俨然没有那时候连站脚地都没有的热闹了。再远看,铁轨上停着几辆绿皮的列车,似乎与这古都的老车站一般地都上了岁数,却在坚强地发挥着余热。“爸爸,这里的火车怎么是绿色的?”小孩用稚嫩的腔调在问着。是的,每次带孩子回老家都是坐的动车和谐号,何况还还小,他怎么会知道曾经的列车都是这绿色的装扮。仿佛绿色的军装,朴实无华。再远眺,我仿佛能看到更远处北方的恢弘的高铁站,摩登的少男少女在电梯里上上下下。
听说老车站就要改造扩建了,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情绪。还记得不久前去老车站送人,上下的台阶还是步行的台阶,拎着行李着实是费力的,特别对老弱妇女幼儿。世事总是在变迁着,一个不小心,曾经的西北枢纽车站就这样落了伍。为了留一些念想,我把这一刻夕阳下的老车站拍了下来。
2019年8月11日
写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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