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在秘鲁做志愿者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来自瑞典在利马做儿童营养水平调查的医生。他告诉我。秘鲁人餐桌上的主要食物是大米,土豆,还有鸡肉。但事实上,他们每天吃的饭完全是三者的混合搭配,不停地重复着。
这位医生来到当地的小学,携着调查问卷问那些矮小黝黑的秘鲁孩子:“你们午饭吃什么?”
“大米,土豆。” 孩们都是这样答道。
“那你们晚餐吃什么?” 来自欧洲富足生活的医生对于这样的答案当然不会满意,便又接着问道。
“土豆,大米。”孩子们笑着,也许他们并不明白午饭和晚饭有何区别。
“大米和土豆只能选一个,你们选哪个?” 显然,这样单一的碳水化合物饮食方式在欧洲是无法接受的。
“那我午饭吃大米,晚饭吃土豆!”
“我要中午吃大米,晚上吃土豆!” 嬉笑得得孩子们抢着答道,也许他们认为问题本事就是笑话。
我喜欢海,可我生活得地方距离大海肾是遥远。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去那静谧的湖边走走,一边告诉自己,湖水是甜的,海水是咸的,就此而已。如果我不去喝湖水,那么我现在走在湖岸上所拥抱的,就是大海!
可是,就算自己,也无法不厌其烦地安慰自己,欺骗自己:“那就是海,即使毫无波澜。”
海边的气候我琢磨不透,总觉得,阳光沙滩是每天都会出现的。只要有海,有沙滩,就一定有成群的人儿。女人戴着墨镜,平躺在沙滩椅上做足日光浴。男人和孩子们踏着海浪白色的雪花,在金黄的沙子和白银浪花的遮掩间追逐。
这样的错觉,在我的潜意识里存活了无数个日夜。直到那次,我与小思,渡畅,我们的最后的身影永远困在曼彻斯特郝尔海岸。
海边的夏天真的比想象中来的更晚,五月中旬的海风,一点儿也让人嗅不即将被埋入远处海中太阳的温润。
我们三人坐在沙滩边海鲜餐馆的木屋的Patio里。木屋结构简洁,有一半是室内,有一半是室外的Patio。因为温度欠佳,Patio被紧紧地用防风的塑料透明材料包裹住,腥臭的寒风被隔在了那一侧。透过厚厚的透明塑料布,望着空无一人的茫茫沙滩;彻底放弃了电影般阳光海滩日光浴的念想。
小思轻轻地依偎在渡畅身边,将双手缩在在外套的袖子里,“还说带我们来沙滩上晒太阳呢,这哪里是夏天呢?” 她笑出了咯咯的声音,没有任何抱怨的感情。
渡畅也笑出了声,他多少有些嘲讽,但却也不是故意的:“游泳裤都让我们带上了,下海完全不可能!”
我也丝毫没有料到五月的大西洋海岸竟是这般温度,伸入曼彻斯特海湾的郝尔沙滩依旧充满着来自海洋深处的凉意。但他们两个人的性质却完全没有因为这样的温度和我欠佳的计划而减分。
在人生的前15年里,海仅仅只存在模糊的幻想中。山的那头是海,那一大片被蓝天白云漫漫覆盖的无边蓝色荒原。那种根深蒂固的浪漫想象,即使在此时此刻真正面对大海的时候也挥之不去。夹杂着鱼虾气味咸咸的海风,涌入我面颊的每一颗细胞,潜移默化地改写着脑海中对大海的想象。
老板热情地端来了我们的饮料,我和渡畅点了冰镇啤酒,老板细心地将一小牙青柠放在了瓶口。小思则点了橘子汁,一直细细的红色吸管静静地倚靠在玻璃壁上。
随着小牙青柠被我挤进啤酒中,一股细小的气泡急促地涌了上了,又在刹那间融化在玻璃瓶口。这种啤酒里加青柠的喝法在我看到Carona的广告之前真的是闻所未闻。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将青柠与啤酒联系在一起,这种搭配无异于绿油油的爬墙虎爬满街道两旁的路灯一般。
“啤酒还是要喝冰镇的好,无论天气有多冷。” 渡畅端起酒瓶,示意我干杯。
我端起满附气泡的酒瓶,清脆的碰杯声在倾斜的瓶口蹦出,小思也用吸管搅了搅橙汁,代替啤酒也向我们示意干杯。
“要是一辈子每天都能看到海边的夕阳就好了!” 小思微微笑着说道。
“每天都能看到太阳沉入窗外的海面固然不错,可是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厌倦呢?” 渡畅若有所思地答道。小思抿了抿嘴,看了渡畅一眼,她不怎么喜欢这样悲观的答案,但却深深了解渡就是这样的性格,便不会与他争执。
随即嬉笑着望向我问道:“小童呀,你什么时候也找一个,我们就可以四个人一起看海了!”
“等他找到,谁还带咱俩来沙滩,肯定人家两个人过二人世界了!” 还没等我开口,渡畅插道。
“不着急,我觉得每天和你俩混在一起挺好的。”
我将烟熏三文鱼卷成卷,塞入嘴里,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那天,夕阳来的很慢,一片片的金光不断地在大海上涌动着,直到我们意识到时,金灿灿的夕阳已经从大海涌上沙滩,流到了眼前的整个世界,将我们的臂膀,餐桌,啤酒还有那杯橘子汁,齐齐地融在了一起来。
我转过脸,望着夕阳中的小思和渡畅,独自拿起啤酒深深饮了一口。时间将那段旅途的一切都染成灰色,唯独那个被夕阳仅仅包裹着的那个傍晚时光,成为了那段旅途中用不掉色的记忆。
就算住在海边,也不可能每天能够看见夕阳沉入大海。
也许死亡和婚礼是一段故事的最好的结尾方式。因为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结束,没有谁会对于死亡结束之后的无感兴趣。而结婚也是一个圆满的结尾方式,对于婚后的幸福快乐生活,读者可以自己加以想象来创造之后的故事情节。
然而,我们的故事,却无法用这样完美的终点画上句号。恰恰相反,彼此就像一支被劈开的竹条一样,每一根每一条都伸向了不同的方向,只有根部被过去的旧时光紧紧地扎在了一起。
那次没有赶上的曼彻斯特海岸的夏天,也许永远赶不上了。自此,我和渡畅甚至连一起喝啤酒的机会都没有。那颗沉入科罗娜啤酒里的青柠,牵着每天在海边看夕阳的念想,同那些蹉跎的岁月,消失的人,以及无奈的懊悔一起,被曼城斯特寒冷的浪花卷入大西洋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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