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邻居丁伯伯当年是县城一家国营企业的厂长,人又长得高大精神,品味不俗。北方五线城市的小市民因为眼界和金钱有限,大多穿得灰不拉唧,衣服和鞋子常年蒙着一层从塞外呼啸而来的沙尘,给人感觉既邋遢又懒惰。
不同于这群蔫头耷脑的男人,丁伯伯总是穿着熨烫笔挺的衣裤,手腕上一块金光灿灿的手表,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皮鞋更是锃亮的能映出人的脸,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很诧异他的皮鞋为何能擦得如此之亮。
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总感觉丁伯伯颇有点《戏说乾隆》里郑少秋风流倜傥的范儿。
他的妻子林阿姨也是位气质出众的女人,因为年轻时曾是县里歌舞团的骨干成员,所以即便人到中年仍然身材窈窕,一双漂亮的杏核眼顾盼生辉。独生女小玲则遗传了父母全部的优点,高瘦白美,因为家庭条件好,她自幼便学习古筝,这在70后的人中相当罕见。
总之,这应该是一个美满的家庭才对。
但男人有钱就变坏可不是句妄言。丁伯伯禁不起厂里年轻女会计的诱惑,和她打得火热。他也不知道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很快女会计就怀孕了,并且生下个男孩。
这事要搁现在稀松平常,但那是上世纪90年代,公开搞婚外情还整出个私生子的狗血戏码,立刻成为小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丁伯伯也因为作风问题,被县领导叫去办公室喝茶。领导苦口婆心劝说他回归家庭,一贯儒雅的丁伯伯却犯了浑劲,坚持要和小三在一起,理由是小三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最后谈判的结果是领导气得险些把桌子拍碎,丁伯伯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法子了,离吧。林阿姨态度出奇得冷静,有好事的人说她常常在深夜哭泣,但到了白天就擦干泪水,摆出岁月静好的姿态,不愿被人看了笑话。
二人协商离婚的结果是林阿姨得到两套小房子,一套自住一套出租,钱一分没拿到。小三是会计出身,丁伯伯的存款都在她手里牢牢握着,只进不出。
从此,丁伯伯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那个狭小的胡同里,林阿姨进进出出见到人还是乐呵呵的模样,不过在眼角增添了很多新皱纹。
后来丁伯伯的国企破产重组,他套现了100多万元带着小三到广东深圳一带打拼,从此杳无音信。小玲姐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我们当地的电视台,担任晚上9点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没多久遇到现在的老公,生活过得安逸富足。
林阿姨分得的那两套房子也赶上了拆迁,终于摆脱了污水横流的公厕。
这看似是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
可前几天和老妈遛弯的时候,她神秘地指着一家新开的小按摩店对我说:“你还记得老丁不?你小玲姐的爸爸。”
当然记得了。老妈告诉我丁伯伯去了广东后钱没赚到,把100多万全亏没了,还欠下不少外债。和小三生的儿子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工作,一直啃老,夫妻关系不好,小三跑到外地打工,二人半年也见不到一次面。
思来想去,年近70岁的丁伯伯终于记起了前妻的好,决定回归故乡,在林阿姨居住的楼下开了间小按摩店。一方面靠着按摩维持生计,另一方面希望唤起林阿姨的旧情。
于是,进进出出的林阿姨常微笑着和站在门口满头白发的丁伯伯打招呼,甚至还会礼貌地闲聊几句,但她的神态里始终带着股疏离感,看来,丁伯伯想要重新回归家庭的愿望终究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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