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气热的不像话。刚从火车上下来,我的眼镜起了雾。陌生的城市,朦朦胧胧的一切。
我来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意义,什么目的。在火车站的售票窗口买了最快出发列次的车。目的地也是随口说的一个。这个城市,我第一次从列车表上知道有这么一个城市。
我坐在紧靠车窗的座位,听从手机播放器里随机播放的歌。火车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月台,一个又一个我知道的和未知的城市。火车就这么一直往东开,一直往东开。其实,火车就这么一直开下去未尝是一件坏事。
但火车总会在你要下的那一站停靠,而你又不得不下。
这个城市比我想象的还要荒芜,我在火车站附近寻找今晚落脚的地方。宾馆多如牛毛,大的,小的,高档的,低档的。马路对面一个卖手机的店旁边的一个宾馆,兀自出现在我眼前。郭敬明身高那样长的门头上四个红色大字“鸿运宾馆”。但可能时间长或其他原因“鸿”字掉了个“江”,变成了“鸟运宾馆”。我决定今晚就住这儿了。与其说是我选择了鸿运宾馆,不如说是他选择了我。这个宾馆很合我意。丧逼,就适合住在鸿运宾馆。
走过两段幽黑的楼梯,我来到了鸿运宾馆的前台。灯光有些暗,桌子上的金蟾反射出幽幽的黄光。看到有人来,躺在前台里面小床上的中年男子不急不忙的坐了起来。光着膀子,看不清胸前和胳膊上纹的是什么图案。我也没看清男子的脸。
“在这儿住,一晚上多少钱?”
“二十”男子淡淡的说。
这时,从后面又出来了一个光膀大汉带我去看二十块一晚上的房间。有电脑,被褥也算干净。丧逼,就适合住在二十块一晚的房间。
交了二十块钱,做了登记后,我回到了属于我的21号房间。放下双肩背包,换上人字拖。喝了口在鸿运宾馆前台买的矿泉水,满口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下意识的看了眼矿泉水的包装,上面写着“康帅博”。
我在鸿运宾馆21号房间的小床上躺了一根烟的时间。我决定在这附近转转。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天依然很热。我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街上陌生的人,陌生的店铺,陌生的汽车,电动车和自行车。陌生的街道里的一切都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连这个城市也是如此。
我像是从一个树洞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魔法,没有精灵,平平常常,毫无特点。而我与这个世界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城市大都相同。热闹的有热闹的相同,荒芜的有荒芜的相同。独自一人来到一个没有历史,没有风景,没有你故事的城市,让人孤独的害怕。
就这么走啊走,我走到了一个公园里。这里是适合来到这个城市的陌生人呆的地方。下午四点半,天变的稍微凉快了些。一些少男少女坐在长椅上聊天。更多的是无所事事的老人。公园毕竟是他们的天下。他们建立着属于各自团体的根据地,打牌,闲聊,吹吹牛逼。微风吹来,让人感觉到生活难得的一点善意。
下午五点半,我坐在鸿运宾馆对面的一家麻辣烫店里。自己拿了个小铁笼盛上自己喜欢吃的食材。我始终很佩服那些能拿小铁笼盛很多东西的人,他们花同样的钱却能吃到更多东西。我就算拼尽全力,铁笼里盛的食材也总少的可怜。
店里的空调开的极小,像曹操口中的梅。我坐在空调下面吃麻辣烫,热的一头汗。一边吃一边听店主先生唠叨整日在店里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母亲。我觉得越来越热,似乎麻辣烫比先前麻辣了许多。我拿了一张纸巾又拿了一张,不停的擦着脑门上的汗。纸巾在餐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店里又来了一对情侣。女孩叫了一碗麻辣烫,男孩吃不了辣,要了两串石蛋。我看男孩吃的挺香,让老板也给我炸两串。老板的母亲说石蛋没有了,老板又埋怨了两句他的母亲。
六点十分,我回到了鸿运宾馆21号房间。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村上春树的《去中国的小船》然后洗漱睡觉。
鸿运宾馆21号房间里究竟有没有风扇?这个我现在真的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一点也不觉得热,在鸿运宾馆的小床上睡的格外的香。这个可能是因为我舟车劳顿又瞎逛了半天的原因,和鸿运宾馆的床是否舒适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不是夜里女生尖叫的声音把我吵醒,我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确切的说,我是被猛烈的开门声和匆忙的脚步声惊醒的。半睡半醒中听到有女生喘息着说:“哥,抓住那个男的。他摸我。”然后我睡意全无。我记得我当时并没有去看时间,这点我记得很清楚。我不知道我睡后多长时间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是夜里的十二点,一点,两点,还是凌晨四点我全然不知。我的四周一片漆黑,我的身边没有能让我分辨出时间的东西。当然,我的手表和手机就放在旁边,但我没有去看。我闭上双眼,尝试着让自己进入梦乡,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21号房间外面的吵闹声格外的大。在漆黑的夜里,他们谈论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的清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的声音说:“让他上来,别吓他,先让他上来。”中年男子问尖叫女:“他怎么进你房间的?”听声音像中午坐在前台的那个男人。尖叫女说:“他从窗户进来的。本来我晚上睡觉都关窗户的,今天晚上睡觉格外的热,身上很刺挠,就把窗户打开了。谁知道竟发生这样的事。”另一个男子问:“他有没有把你……”尖叫女回答说:“他从窗户跳进我屋里把我吓了一跳,他上去就是一阵乱摸。我问他干嘛呢?他说玩玩。我说你他妈不走我就喊人了,然后他就开始脱他的裤子。我就开始喊叫,他提上裤子就往外面跑了。”尖叫女说完后,就听到一阵咕咕咚咚的声音。五十多岁的老妇说:“别打人,问问是啥情况?”中年男子说:“他以前在咱们这儿住过吗?“好像住过。”另一个男的说。中年男子问脱裤男:“你怎么跑人家女生屋里了?”脱裤男说:“今晚喝大了。对不住啊。”又是一阵咕咕咚咚的声音。“喝酒了就能往人家女孩屋里面跑了?”“一时犯糊涂了。”“你如果在屋里面睡觉,突然有人从窗户跳进屋里,你害怕不害怕?”老妇人说。“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吓到大妹子了,你让大妹子出来,我给大妹子道个歉。”
脱裤男说。“别说没用的,你想这事儿怎么解决吧。”
“你们说怎么解决?”
“拿一千块钱,算是赔偿。不然你别想走。”
“我身上没那么多钱啊。”
“让你朋友给你送过来,少一分都不行。”
“这大晚上的,都睡觉了。谁给我送钱。”
“别整这些没用的,给一千块钱,这事就算了。我们也要给妹子一个交代。拿钱吧,说别的都白扯。”
大约两分钟后……
“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喂,老三啊,别睡了,给我送一千块钱过来。我有用,你别问了。别和你媳妇商量了,一千块钱商量个屁。我在火车站附近。你离的远啊,那你睡吧!”
“唉,老王啊,我现在急用一千块钱。你快给我送来。没事,没啥事。你不给我送来我就走不了了。别跟你嫂子说啊。我在鸿运宾馆,你过来吧。好,好,好。一会见。”
外面吵闹的声音渐渐平息。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脑补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仙人跳?尖叫女的房间在哪儿?尖叫女是在这里常住的还是只是过客?一千块钱怎么分?好吧,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的思绪慢慢平复,我重新回到了梦乡。
睡醒后,我看了眼手机,10:35。脑袋里关于昨晚的事情的记忆又跳了出来。我从床上起来,推开21号房间的门。一切都和我昨天下午来鸿运宾馆时一般无二。昨晚发生的事情是真实还是虚幻?一切都无从考证。我洗脸,刷牙。背上我的双肩背包,带上桌子上还剩半瓶的康帅博矿泉水,再次走过幽黑的楼梯道,很大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鸿运宾馆。
我在鸿运宾馆对面吃了碗凉拌面。吃面的时候我在想:食色,性也!不管昨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我都为脱裤男感到悲哀。炙热的温度,酒精,荷尔蒙,让脱裤男的下半身战胜了自己的理智。或许此刻脱裤男也在为自己昨晚的傻逼行为而懊悔。
吃完面,我来到了这个城市的火车站。站在售票窗口,随口说出下一个目的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有另一个鸿运宾馆。
2017年7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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