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午夜惊魂
掐指一算，这应是我今年在老家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因为明天便要隔州过县地去串亲访友，之后计划直接回工作的地方为生计奔波。是故，我用罢晚饭，便早早地梦起了周公，谁知不到半夜，却被一声紧似一声的惊诧声惊醒了。
“快，快，大大、爷，村北边的厂子要爆炸了，大家都到南山逃命去了！”接下来便是嘈嘈杂杂的声音。
我知道这咋咋呼呼的是我二十多岁的大侄子，其实他说的事情晚饭前我就知道了，当时有人从村北来，说是那个厂子冒起了满天的白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还把他拍的照片给路人看，当时我也围过去看了，但与其他看的人一样，并没有特别在意，怎么一到晚上这消息就发酵了呢？
“可能事态严重了吧，”这样想着，我赶忙一骨碌爬起，招呼老婆孩子到了屋外。只见侄子正拿着手机激动地向父亲游说着，我凑近一看，只见那白烟比我傍晚见到的浓多了、范围也更大，下面的几幅是村人扶老携幼出逃的照片，活似敦刻尔克大撤退再现，那情那景不由人不信。
“走，赶紧走！”我招呼大家，“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们走吧，我留下看家。”父亲不改初衷。
“管你呢！”侄子不满地嘟嚷了一句，自个闪了出去。
“俺们老了，跑不动了。”母亲附和道。
“有车呀！”我争辩道。
“你们三口快走吧，别管我们！”母亲催促道。
“那俺也不走了，陪你俩守家！”我的犟脾气上来了，便以此胁迫。
“那，走！走！别拖孩子们后退！”母亲妥协了。
正收拾着呢，门口一人闪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哎呀，嫂子，我就知道你俩会磨蹭，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们咋还没出窝呢？！”
“真的，假的，都一惊一乍的？”母亲接了婶子的话。
“哎呀，嫂子，全队下的人都跑光了，光剩住在背地的你了，要不是我惦记着你，也早到南山了。”
母亲见说，也便慌了神，我们一行人忙忙地坐了车，打火、调头，街道尽管不宽，但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我鸣着喇叭轻松地穿过。可一过铁路洞，车便走不动了，因为奔向南山的坡道上，都是紧赶慢赶的人啊，但见他们拖家带口的，有的披着被子、有的裹着毛毯，七嘴八舌的牢骚声、呼朋唤伴的吆喝声纠缠着，真如到了热闹的集市一般。
好不容易移到了山上，我拣了个地儿停下车，但见早到的这儿一堆那儿一伙的，有的倒台散坐的、有的拢了堆火围了一圈、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激烈地争论着什么，那三三两两的停放的车也如我这般遮的严严实实的，以图拢住一车热气。
“哎呀，这乱的，不知他大大在哪呀？”母亲向窗外瞅了半天，道。
“没事，他跟孩子们在一起呢。”婶子道，“俺们出来的早。”
“正，给你大大拨个电话，让他别应记，”母亲喊着我的小名，交待道。
我答应声，婶子忙道，“不用，不用，拨了他也听不见，这段时间你大兄弟更聋了！”
正说着，一人拿着大喇叭在人群里穿梭着，我们赶忙屏了息，只见他一遍遍地喊着：“
大家莫慌，据最新消息，是那厂子蒸气泄露了，不是爆炸了！”
七嘴八舌地声音又起来了，“糊弄鬼呢，蒸气会那个味，呛死人了！”
“不要吵，不要吵，村里会给大家交待的！”大喇叭一遍遍地吆着，一会儿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不娘好处他们得了，罪让这些人受！”婶子嘟哝道。
“这个干啥的，怪负责的。”
“村长啊，哪会一点好处都没，最起码面子活要做吧。”
“既然如此，你们不选他不得了。”
“哎呀，你说的憨话，人家势力大，又有钱，谁跟钱过不去？！”
母亲忙道，“别说了，别说了，为这念涛他妈还在街上骂了好几天呢，怪咱们接了人家的钱但没选念涛呐。”
“嘎嘎嘎，”婶子笑了，“那不娘谁让他一人只给五十呢，人家一百他二百不就好了！”
我听明白了，干笑道，“说句觉悟不高的话啊，做个农村人也不赖，比俺们强多了，至少要选的人自个熟悉，还有实惠拿。”
婶子还没搭话，大喇叭又响起了，“乡亲们，回吧，回吧，安全了，快回吧，今天的事有村里作主呐，快回去该干啥干啥吧。”最后这句引起了些许联想，人们哄笑开了，在这笑声里，人们陆续地散了。婶子亦把大腿一拍，感慨道，“哎呀，这回心放肚里了，他秀珍姑姑说要来的，我还怕误会呐，这回，嗨嗨……。”
“秀珍姑姑？”一个卧蚕眉、双眼皮、脸圆口方的俊俏女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哎呀，一直想去看她的，可是……。”我惋惜着。
“这回不用跑恁远了，她老了，想家了，管她，那不娘现在农村条件好了，她想住多久就多久，咱不缺她那点吃的穿的。”
婶子絮叨着，我点火、开灯，灯光照出去好远，似乎一下照到了三十年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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