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

作者: 雨外斜阳 | 来源:发表于2024-06-10 08:33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绛娘欢笑着,跟在爹爹后面,“爹爹,桃树会开花吗?会开很多花吗?”

齐放春一手拿着小树苗,一手拿着铁锹,回头对女儿说:“当然会开花,会开很多很多花。”

“那能吃桃子吗?”绛娘歪着头问。

“呵呵,现在还不能,过几年就可以结桃子了。”齐放春怜爱地看着女儿。

齐放春在院子里载上一棵桃树,又在院子外面大门口两边栽上几棵,不光是为了吃桃子,主要是春天时候,满园桃花开,春色关不住。媳妇儿喜欢桃花,他要把屋前屋后院内院外都种满桃树,等桃树长大了,满眼的桃花盛开,一定很美很美。

齐放春虽说没什么功名,也还算是个读书人,他跟着私塾先生读了几年书,连秀才也没考中,只好放弃读书致仕的念头,靠着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生活。幸运的是,私塾先生看中他的人品,将小女儿桃儿嫁给了他。桃儿自幼跟着爹爹也略识几个字,两口子婚后男耕女织,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桃儿喜欢桃花。齐放春就每年春天载种几棵桃树。几年过后,他们有了女儿绛娘,房前屋后也种满了桃树。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看着女儿绛娘和桃儿在桃花林里嬉戏,齐放春觉得,幸福很简单,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桃花林里无忧愁嘛!

春天又到了,齐放春的家在一片桃花深处,仿若仙境。桃儿看着桃花盛开,好似自己满面桃花,抑制不住的兴奋。绛娘在桃花林里奔跑,不停的问:

“爹爹,桃花开了耶,啥时候可以吃桃子啊?”

“爹爹,那一棵桃树怎么还没开花呢?它是不是像我懒得起床一样懒得开花啊?”

“娘,你快来啊,这里的花好香好香。”

“爹爹,我要最上面那一枝,你给我折下来,插在娘的花瓶里吧。”

……

看着老婆孩子开心,齐放春也憨厚地笑了。虽然他那书生的手早已被磨得生了厚厚的老茧,可是他不在乎,劳作之余空闲时候,他悄悄拿上先生教过的诗书,坐在桃花林里,就着花香阅读,回首看着厨房里炊烟袅袅,他教女儿在桃花树下读几首诗,等着老婆喊他们吃饭,那真的是人生快事啊!

齐放春觉得这些桃花没有白种,它给他们带来的不仅是赏花的快乐,还有麦收之际卖桃子的收入,为老婆孩子去集市上买块肉,改善生活,女儿啃着肉骨头,小嘴上油腻腻的,小院里充满欢声笑语。

转眼几年过去,在桃花林里长大的绛娘,果然人如桃花,长成一个美丽的少女,比桃儿还要美丽几分。她再也不会在桃花树下蹦蹦跳跳,而是和她娘一样羞涩内敛地漫步在桃花丛中,不过也还像小时候,调皮地和爹娘捉迷藏。她再也不舍得折断桃枝,而是弯腰捡起地上的落花,轻轻放在唇边嗅着桃花香。偶尔,也会轻声吟咏爹爹教她的诗句。

齐放春看着渐渐长大的女儿,竟然生出一丝惆怅,脑海里总是浮现女儿在桃花林里奔跑的情景,要是时光再慢一点就好了!

话说博陵县有一位叫崔互的书生,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聪明过人,才华横溢。只是因为自幼饱读诗书的缘故,性情有些许清高孤傲,读书的闲暇,不愿意与一众少年斗鸡走狗,只喜欢独来独往赏花看景。

这一年,崔互进京赶考,考试结束,为放松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独自到都城南郊外游玩。正直清明时节,杨柳青青、莺歌燕舞。看着一路美景,崔互顿觉神清气爽。这样忘情地欣赏着田野春色,不觉越走越远。

春日暖阳,晒得人身上些许微汗,崔互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腿脚也有些酸痛。他回头看看长安城,这是走了多远啊?再看看前面,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田野,似乎连个村庄也没有。

崔互犹豫一下,经不住旷野幽静的诱惑,迈步继续往前走。山坳中依稀一片粉红,崔互被那漫野的桃花吸引了。他不觉加快步伐,走近桃林。眼前灼灼桃花令崔互大为震惊:在这看似无人的旷野之中,是谁栽种这么些桃花?难道有陶渊明一样的高士隐居?可不是嘛,这分明就是桃花源啊!我崔互今天误入桃林深处,是否也沉醉不知归路?

于是他沿着桃林间的曲径慢慢往里走,欣赏着桃花,嗅着花香,啧啧称奇。走进桃林中央,一小片空隙,他看见一处竹篱小院,院中有几间茅屋,掩映在桃花树下,屋顶落满桃花。他心想:“何方高人,隐居在如此别致的地方?”

竹篱笆间隐隐看见一块石头,崔互扒开竹叶,上面刻着一首诗:

        咏梅

素艳明寒雪,清香任晓风。

可怜浑似我,零落此山中。

这诗句一定是院子的主人所书。看来真的不是寻常农家。“可怜浑似我,零落此山中”,这主人有什么可怜的身世?

崔互口渴难忍,顾不上仔细研究这首诗的寓意,走到柴门前,敲门问道:“请问家里有人吗?能否寻口水喝?”

少顷,出来一个婷婷娜娜的少女,看到柴门外的崔互,娇俏软语:“公子请进来喝杯茶吧。”说着,开启柴门,引崔互进来。

崔互随姑娘进屋,屋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崔互拱手问好,歉意表示自己唐突冒昧。在八仙桌旁落座,暗暗观察,这户人家陈设虽然简陋,却也不是一般农家的杂沓凌乱,倒有些古朴自然,更因桃花盛开,有芳香满屋。崔互自我介绍一番,得知主人名齐放春,刚才的少女是他的女儿绛娘,女主人正在厨房烧水煮茶。

虽说齐放春现在是个农夫,但也曾经饱读诗书,所以和崔互交谈甚欢。崔互正对他们的桃源赞叹不已的时候,绛娘端着托盘进来,摆好茶盏,倒水沏茶。

齐放春客气道:“山野之中,唯有粗茶一杯,不成敬意!”

崔互忙起身揖让:“先生客气,是小生冒昧,多有叨扰。”抬头看到绛娘面带桃红,笑靥如花,不觉痴了,竟忘记口渴,呆呆地看着她。

绛娘被他这么盯着,娇羞一笑走开了,崔互的目光追随她到了院子里桃花树下。绛娘背靠桃树,手拈桃花,此情此景,花映人面,人比花娇,崔互不由得春心荡漾。

绛娘被这双炙热的眼睛看得心里砰砰直跳,装作嗅闻桃花,偷偷瞟了一眼屋里人,一时也春心萌动。

两颗年轻的心,在这个花香四溢的春日午后碰撞着,彼此都被对方深深吸引。齐放春轻咳一声,提醒到:“崔公子,茶凉了。”

崔互恍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香满口,清香醉人。

山野之中,绛娘很少遇见这么斯文俊朗的美少年,齐放春也对眼前这个少年颇有好感。他喊了一声:“绛娘倒水。”

绛娘羞答答进来,又为崔互倒上茶水。本来只想讨口水喝,却因为美丽的姑娘而迟迟不肯起身。不觉间太阳已经偏西,夕阳下的桃花林别有一番情致。美景美人,崔互流连忘返。眼见将日落天黑,崔互只好起身,道谢后,恋恋不舍地向齐家父女辞别。

崔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齐家,绛娘的温柔美丽已经住进他的心里。

齐放春发现,自从崔互来过桃林,绛娘的心似乎被他带走了,经常心不在焉,魂不守舍。齐放春心里充满担忧,女儿才十六岁,正是怀春年纪,突然光临的翩翩少年郎,哪能不让女儿心动?可是,这崔互不过偶然路过,又哪能是她的命中缘分?

崔互的影子盘桓在绛娘脑海中,成了她朝思暮想的人。虽然爹娘知道女儿的心思,但绛娘却羞于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爹娘。

再说崔互回到家中,对美丽活泼的绛娘也念念不忘。但读书人以功名为重,儿女情长只能暂搁脑后,不敢再想,以免心猿意马而荒废了学业。

苦读不觉春已深。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崔互望着京城盛开的桃花,不由触景生情,想起去年春天的城南旧事,对绛娘的思念顿时不能自抑,立刻就想见到绛娘。于是崔互极其兴奋地起身上马,奔腾到城外,寻找那位住在他心里的姑娘。

一路上,他不停地想,这不是桃源梦幻吧?不会找不到桃源入口,再也见不到那美丽的姑娘吧?越想越怕,心里越急切,不由快马加鞭。

走错几次岔路,终于找到那处桃林深处的篱笆小院。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但见一切如故,好象去年的春日偶遇就是发生在昨天。他下马,快步走近院落,四周寂静无声。崔互故技重施,隔着竹篱高呼道:“小生踏春路过,想讨些水喝!”心里期盼着,婷婷袅袅的姑娘打开柴门。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少女出来开门,他心里着急,急切呼唤:“绛娘!绛娘!”

除了风吹花落,整个桃林寂静无声。这才看到篱笆墙内,茅屋门上静静地挂着一把铜锁,嗯?难道真的是桃源梦幻吗?那真真切切的绛娘是梦幻中人?还有那位大叔夫妇呢?也是神仙吗?崔互如同被一瓢冷水浇头,火热的心,在这春日暖阳下,竟然变得冰凉。他轻轻推开柴门,坐在院中桃花树下那方石凳上,抚摸着石凳,没错啊,去年绛娘就坐在这里,偷偷地看着他,那含羞带怯的样子至今不能忘怀,怎么可能是梦?

清风拂过,桃花落满衣襟,崔互惆怅万分。

不觉间夕阳西下,崔互脑海中一直浮现着绛娘那如桃花的粉面,提笔在屋门上写下一首诗:

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互城南奔波一天,没能见到日思夜想的绛娘,回家后心神不定,他坚信去年的偶遇不是梦幻,是实在在的人。可是,这家人哪里去了?怎会凭空消失?

转念一想,门上锁一定是有事情出去,如果再等一会儿可能他们就回来了吧?

突然心头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难道绛娘出嫁了?!啊,不,那日绛娘分明对他有意,虽没有定下婚约,也是芳心暗许,怎会随意嫁人?可是自己时隔一年才又造访,又没留下信物凭证,绛娘难道真的已经嫁人?

崔互已经完全没心思读书,不行,必须弄清楚绛娘的下落。于是,几日之后,他再度前往城南寻访。走近小院,听到里面传出哭声,崔互连忙加快脚步,径自推开柴门,隔窗看到屋内一个中年夫人伏在床上痛哭。崔互大惊,急忙上前。齐放春看到崔互,哀哀说道,“你来晚了!你害了我的绛娘啊!”

崔互急得流下眼泪,“老伯何出此言啊!”

齐放春哽咽道:“绛娘自从去年春上见过你,一颗心都随你去了。她说,你若有情,必定再度来访。可是整整等了一年,不见你的踪影。她本欲放下,却偏偏这时候,我们从亲戚家小住几天,归来看到门上你的题诗,绛娘痛恨自己错失良机,终与你崔公子无缘分!于是了无生趣,几日来水米不进,人恐怕已经不行了。”

听了齐放春这番哭诉,崔互震惊了,他只道自己惦记绛娘,没想到绛娘对他用情至深!崔互顾不得礼数,疾步走进内室,果然看见绛娘躺在床上,似乎没了气息,崔互大痛,抱住绛娘声嘶力竭:“绛娘,绛娘,崔互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崔互一边呼喊,一边摇晃着绛娘,泪如泉涌。热泪滚落在绛娘脸上,灵魂未散、留恋人间的绛娘竟然悠悠苏醒。她胸口起伏,微微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入耳根。她气若游丝道:“崔郎,你终于来了!”

齐放春夫妇见女儿竟然活过来了,惊喜万分,桃儿急忙端来温热的姜汤,慢慢给绛娘灌下,此刻的绛娘,充满生的欲望,很配合地喝下姜汤。

绛娘居然被崔互从黄泉路上硬生生拉了回来,齐放春夫妇感动于女儿与崔互的爱情,当下把女儿许配崔互。

后来,绛娘和崔互结为夫妻,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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