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学习第159天《 侈靡 第三十五》第16段~第18段
原文阅读
“先其士者之为自犯,后其民者之为自赡。轻国位者国必败,疏贵戚者谋将泄。毋仕异国之人,是为经。毋数变易,是为败成。大臣得罪,勿出封外,是为漏情。毋数据大臣之家而饮酒,是为使国大消。三尧在,臧于县,返于连,比若是者,必从是“儡”亡乎! 辟之若尊谭,未胜其本,亡流而下不平。令苟下不治,高下者不足以相待,此谓杀。”
“事立而坏,何也?兵远而畏,何也?民已聚而散,何也?辍安而危,何也?”“功成而不信者,殆。兵强而无义者,残。不谨于附近,而欲来远者,兵不信。略近臣合于其远者,则事立而坏。亡国之起,毁国之族,则兵远而不畏。国小而修大,仁而不利,犹有争名者,累哉是也!乐聚之力,以兼人之强,以待其害,虽聚必散。大王不恃众而自恃,百姓自聚;供而后利之,成而无害。疏戚而好外企,以仁而谋泄,贱寡而好大,此所以危。”
“众而约,实取而言让,行阴而言阳,利人之有祸,言人之无患,吾欲独有是,若何?”“是故之时,陈财之道可以行。今也利散而民察,必放之身然后行。”公曰:“谓何?”“长丧以(黑臼工)niè
其时,重送葬以起身财。一亲往,一亲来,所以合亲也。此谓众约。”问:“用之若何?”“巨瘗堷,所以使贫民也;美垄墓,所以使文明也;巨棺椁,所以起木工也;多衣衾,所以起女工也。犹不尽,故有次浮也,有差樊,有瘗藏。作此相食,然后民相利,守战之备合矣。
字词注释
[1]先其士者:国君将自己放在士之先,即不重视士。士,士卒、战士。自犯:自己侵犯自己。
[2]后其民:将自己放在民众之后。赡:满足。
[3]仕:当作“任”,任用。
[4]经:原则。
[5]数变易:变得很快,朝令夕改。
[6]数据:屡至,多次在。据,占据,引申为到、在。
[7]消:削减。
[8]三尧在:就是有三个尧在世。
[9]臧于县,返于连:往返于县邑之间。臧,同“藏”。连,古代行政区划名,《管子·乘马》:“五家而伍,十家而连。”
[10]比:接连,一直。
[11]“儡”:败亡。
[12]谭:据张佩纶说,当作“觯”,酒器。
[13]未胜其本:据丁士涵说,当作“末胜其本”,指上大下小。
[14]亡流:没有流。流,指酒器令液体流出的部分。今称“嘴”,如“壶嘴”等。
[15]杀:减损。
[16]兵远而畏:军事力量能威慑远方。畏,威。
[17]辍:停止。此句是说安全局面结束,危机开始。
[18]欲来远者:臣服远国。来,使之来。
[19]略近臣合于其远者,则事立而坏:原作“略近臣合于其远者立”,据陶鸿庆、刘师培说改。
[20]国之起:据张佩纶说,“起”当作“纪”,指国家的栋梁之材。
[21]累哉是也:这样负担就太重了。
[22]“乐聚之力”四句:大意是说,人民乐输,则国有财力聚积,以此逞强兼并他人,聚积的财力全因此而散亡。兼人,兼并他国。
[23]供:此处指百姓上供君主。
[24]以仁:谋求亲近亲戚。以,为。仁,亲。
[25]贱寡而好大:轻视小事而好大喜功。
[26]众而约:众为多,约为少。此处意为拥有的多而示人的少。
[27]言:一说为“害”。
[28]故:当为“古”。
[29]陈财之道:即生财之道。陈,处,处置。
[30]今:原作“令”,据赵本改。察:私,照看。
[31]放:李哲明云:读为“昉”。始也。身:亲。指富裕大族葬亲,利散于民。这是“侈靡”的又一项内容。
[32]长丧:用长时间办丧礼。(niè):花费。据黎翔凤说,“其时”即花费其时间与财力。
[33]起身财:亲身发财。起,发,始。身财,富裕大族办丧事,亲朋送礼,此即谓身财。
[34]众约:言亲往亲来,如众家所约。
[35]瘗堷(yì yìn):指坟坑或墓室。瘗,指埋葬。堷,指土室。
[36]垄:坟墓,隆起的土堆。
[37]文明:文饰明器。
[38]次浮:指棺椁之外的其他装饰。
[39]差樊:指垄墓之外树立以表示尊卑的樊篱。
[40]瘗藏:指金玉器物等陪葬物。
[41]合:恰当,完备。以上言富人厚葬先人,使贫困之人就业。丧葬奢侈品生产可刺激经济。
译文参考
“君主把自己放在先于士人的位置叫自犯,先满足民众需求再顾自己叫自赡。看轻国位的君主,其国必败;疏远贵戚的君主,其谋必泄。不可任用异国之人当官,这是治国的原则。不可朝令夕改,那将会败坏事业。大臣犯了罪,不要驱逐出国境之外,那将泄漏国家的内情。不可常在大臣家饮酒作乐,那将会使国家的权威削减。即使有三个像尧这样的圣君在位,往返于县邑之间饮酒作乐,一直是这样,也一定会因此而败亡。就如同饮酒用的尊和觯,上大下小,中间没有引流而下面的部分也不能平稳。如果国家不能治理好地方,上下的关系就不能维持下去,这就叫作自我减损。”
“事业建成而中途败坏,是为什么呢?兵陈远地而威慑敌人之道,是什么呢?民众已聚积的财富却又散亡,是为什么呢?安定之局中断而陷入危难,是为什么呢?”回答说:“一个国家,功业成就却不讲信用,是危险的。军队强大而不讲道义,是残暴的。不安抚近邻而要使远国来臣服,军队没有威信。疏于近臣而亲于远者,事业建成也会被败坏。一个国家,丧失了国家重臣,毁灭了国君的宗族,就会导致兵陈远地而不能震慑敌人。一个国家,自己本来弱小而妄行大国之政,虽行仁义而无功利,还想同别国争名,这样就会负担过重!热衷于用从百姓汇聚来的财力,去兼并强大国家,以致受害,这就会导致聚集的财富的散亡。人君若依赖自己而不靠大众,百姓自会积聚财富;百姓提供财富,然后君主加以利用,就能事业成就而无所害。一个国家,疏于近亲而企图亲于外人,想亲附近亲但所谋又多有泄露,轻视小事而好大喜功,这就是国家危亡的原因。”
桓公问:“所拥有的多而示人的少,实际上取于人而表面上表示推让,行为诡谲而言语堂皇,从别人的灾祸中获利而嘴上却说希望别人没有忧患,我想有这样的手法,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在古时候,有这样的生财之道。如今财利分散于天下,民众各自照料着自己的财产,所以一定要从一些富人身上下手才行。”桓公问:“这是什么意思?”回答说:“延长丧期以消磨他们的时间,厚葬以便厚葬之家发财。使之亲切往来,以此增进和睦。这就是所谓约定俗成。”桓公又问:“具体该怎么做呢?”回答说:“挖掘巨大的墓室,使穷人有工可做;对墓室进行美化装饰,使有文彩的明器有了用处;制造巨大的棺椁,使木工发家;多用衣物被服随葬,使女工得利。这还不够,还有棺椁外饰、墓地樊篱以及各种殉葬物品。用这些办法使贫者维持生计,民众因而得到好处,于是国家的防守和攻战的储备就充分了。
核心内容解读
文章中“先其士者之为自犯,后其民者之为自赡”的观点,是在讨论君主与士人的关系和君主与民众的关系。此处翻译是“君主把自己放在先于士人的位置叫自犯,先满足民众需求再顾自己叫自赡”,意思是君主不可把对士人的考虑优先于自己,不过,也有学者把这句话翻译为“君主治国,事事让士大夫占先,这是自己犯错;时时将百姓置后,这是自己抹黑。”在讨论君主、贵族士大夫和百姓的关系方面,《管子》的文中有多种方式表达,也常常有不一致的地方。不过,整体上依然是强调重视君臣关系,君主要有威严、才能上下有序、国家稳定。
“功成而不信者,殆。兵强而无义者,残。”在成就国家功业、建立强大军事力量的过程中,讲究信用和维护道义,是必不可少的。这里,认清到自身的实力和地位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国家弱小而妄行大国之政,虽行仁义而无功利,还想同别国争名,这样是不可能实现国家强大的目标的。如果还想
聚敛百姓的财富去兼并强大国家,只会导致财富散亡。在强调信用道义的同时,作者也清晰地讲述了认清自身现实的重要性。
文中桓公还问到,如何使社会的财富得以重新分配而君主以名正言顺的方式从中获利,作者此处还是建议以侈糜消费作为刺激经济发展和财富再分配的手段。例如,“巨瘗堷,所以使贫民也;美垄墓,所以使文明也;巨棺椁,所以起木工也;多衣衾,所以起女工也。犹不尽,故有次浮也,有差樊,有瘗藏。作此相食,然后民相利,守战之备合矣。”当然,从这段描述中还可以了解到当时的墓葬习俗,反映出当时人们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观。
《管子》学习的背景知识
《侈靡篇》论述侈靡问题的指导思想
在《管子》所有论述经济问题的各篇,无论是《经言》部分的《乘马篇》,或是《轻重》部分的十六篇,没有一篇中的哲学思想有如《侈靡篇》中那样浓厚丰富。《侈靡篇》中论述哲理的分量既重,文义也非常精粹。这些哲理论述不是与侈靡问题的论述无关,而恰恰是《侈靡篇》论述侈靡问题的理论依据或指导思想。在这一点上,不能不说《侈靡篇》作者在考察问题的深度上是不同一般的,但是也正在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作者思想的辩护性和局限性,因为随即可以看到,作者持肯定侈靡消费的观点,只是在论述侈靡消费的作用时,没有对侈靡浪费进行批判。
(一)历史观
《侈靡篇》一开始就说:“问曰,古之时与今之时同乎?曰,同。其人同乎不同乎?曰,不同。何欤?政其殊。”
这是《侈靡篇》开宗明义之语,很值得注意。上文是说,古今的自然现象是相同的,但是社会现象是不相同的,对于古今不同的社会问题,要采取不同的施政措施。《侈靡篇》作者显然认为社会是不断发展改变的,不同的时代会产生不同的情况和问题,因而需要采取不同的措施来适应,所以说“政其殊”。这是作者对人类历史总的看法。这一看法,在篇中还表现在对于具体问题的论述上。下面是篇中另外两段论述。
是古之时,陈财之道可以行,今也利散而民察,必放之然后行。
乡殊俗,国异礼,则民不流;今古不同法,则民不困;乡丘老不睹征诛流散,则人不佻。
这是说,像礼、俗、法、财这些问题,都是因地而异,因时而异的,不能拘定一格看待。这种观点,是同儒墨称道“无变古,无易常”的先王观念相对立的,而同商鞅所说的“民道弊而所重易,世事变而行道异”,韩非所说的“故事因于世,而备适于事”的历史进化观点有相同之处。饶有兴味的问题是,侈靡问题是在什么观点之下提出来的,文中:
地重人载,毁敝而养不足,事末作而民兴之,是以下名而上实也。圣人者,省诸本而游诸乐,大昏也,博夜也。
上文译意是,土地荒芜,芟草而种,赋税繁重,民生困弊,因而人民竞趋工商,在下者虽有农作之名,而所获皆归于上。至于贤圣之君则不然,他们在重视农业生产的基础上,进行游乐,或听音乐,或玩棋牌。这段论述是紧承前文“政其殊”的。整段意思是,太古之时,上下俱足,无所谓本与末的问题。到了“近世”,才产生本末问题。所以“今”之为政者,应力矫前弊,重视农业生产,游乐要以农业生产的发展为条件。游乐当然就是侈靡。看来,《侈靡篇》作者是从今古之不同的观点提出侈靡问题的。但是作者对于侈靡消费是一种什么性质的问题,这个问题在今古之不同的社会发展中占有什么地位,则没有触及。实际上,作者是用今古之不同的观点来为侈靡消费辩护的。
(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
《巫宝三集》,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学术委员会 组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2018年10月
《管子(全二册)——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李山 轩新丽 译注,中华书局,2019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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