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刀锋》

最近，迷失了。有人际的不解，有职业的困惑，有灵魂的迷茫，有摇摆的答案，于是，再读《刀锋》。

犹然记得24年前，正值大二，第一次读《刀锋》，恍如万水千山觅寻到知音，字字句句直入心坎，原来这世上竟然有人与我同思想、共困惑，顿时觉得世间亲密，不安感减弱许多。

“蓦然一惊，人生过半。”牛人都说：“岁月不饶人，我也未曾饶过岁月。”但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认为“尽管岁月没饶过我，但我柔肠百结后，决定大度地饶过岁月。”重温毛姆系列，故人归来，如初相见。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为见山见水见天地，只为遵循本心，寻求人生的道路、人生的意义，从来没有一个人对精神世界的追求如同毛姆笔下的人物，飞蛾扑火一般。

我的生活，是我的事；你的轻视，是你的事。我的双眼，聚集在心跳。

主人公拉里16岁前与同龄人一样，被周围接纳、认同，但16岁，他虚报年龄参军，朝夕相处的战友为了他，没来得及结婚，就牺牲了自己年青的生命，当战友死在拉里怀里的时候，拉里好像完好如初，但一切都变了。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前一秒钟还活蹦乱跳，忽然就僵硬，甚至毫无尊严地在这个世上没有了灵息。

拉里的探索之路是医治自己的战争创伤，或是心灵的自我拯救，最初是晃膀子，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空想、白日梦，或者是教育上的“留白”。拒绝别人好意提供的工作，拒绝上大学，每天无所事事，遭受外人的非议，他持无所谓的态度。他想单纯依靠思索寻出人生之路，未果。

接着，去巴黎求学，学习各科知识，幻想从知识中找答案。印度人确实有这种说法，解脱的途径包括爱、工作、知识……，其中，知识是最难也最高的路径。每个人有他自己的方法，猫有猫道，狗有狗途。拉里没有从这条路上看到希望。然后，他转而宗教，仍旧迷茫不知所措。后来，他寄希望于艺术，同样一无所获。是偶然也是必然，他来到印度，参究馄饨，在绝对中找到心灵的慰藉，自此，人的终极价值观这一课题仿佛告一段落。

万水千山去寻你，原来你就是头顶上的一丝盘旋。

当前世人见本心的许多方法，毛姆都写了，而且很详细，学习、游历、宗教、艺术、工作、爱人等等，至今仍有借鉴意义。从一条路走到另一条路，是那样的自然。每当拉里变换一条路时，我都会想起一首诗：

那天清晨这两条小路一起静卧在

无人踩过的树叶丛中

哦，我把另一条路留给了明天！

明知路连着路，

我不知是否该回头。

我将轻轻叹息，叙述这一切

许多许多年以后：

林子里有两条路，我——

选择了行人稀少的那一条

它改变了我的一生。

拉里选择的路很少有人能理解，就像很少人能理解他的终极追求一样。拉里不仅无视外界对自己看法，更无视外界对某人的看法，他能透过肉体、透过物欲，直达人的内心世界，客观、公正、善良、睿智。我们无从推测假如拉里选择结婚生子就业后会是怎样，但这条行人稀少、几乎无人理解的路改变了拉里的一生。

在不违法、不触及道德的情况下，究竟是选择世俗之路还是离经叛道，只要你足以承受外界的眼光，均可。

什么是终极价值观？

超越人性知识的神秘体验，是宁静、欢乐、安泰感，是自我完善，即便用舒伯的职业价值观中的智力激发而不能详解。这种神秘体验未必在寺庙里修行才能得到，毛姆提倡在现实世界中自然而然地，爱周围的一切，爱这个世界，以求永恒。

拉里饱读各类书籍，腹有诗书气自华，但从不做知识分子惯做的职业，相反，他喜欢机械，愿意做修理工，做过挖煤工人，农民，水手等，在24年前，颠覆了我对职业的理解，对职业和知识关系的固有认识。当下，有了生涯的概念，有了跨界和斜杠等特有名词，可能不会对初读者有高强度的震撼，但本书还有大量篇幅描述钱的用途，拥有多少钱合适，画是财富还是艺术，对宗教的理解，仪式的作用，信仰的力量等，值得我们徜徉忘返。毛姆的“越过刀锋，得渡自我”永不会过时。

关于人生，作者在两处的描写着重笔墨，一处是拉里战友死亡，一处是艾略特死亡，尤其是后者，强烈激起我们对人生意义的沉思，或哀痛，或悲伤，或轻藐。拉里注重内在，艾略特注重外在；与此呼应，拉里认为人生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灵魂深处的东西表达得淋漓尽致，艾略特认为人生是活在密密麻麻的人际交往中。

不同的人，终极价值观不同。我们鄙视着庸俗，大多数人临了又与庸俗握手言和，并且牵强地、无廉耻地与名言挂钩：“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事业英勇地牺牲，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事业卑贱地活着。”

这些对人生、对生活、对要素的探索，都是毛姆小说的精髓。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24年前不懂，今，仍是不懂。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当前也有一些故事或小说与《刀锋》有异曲同调之谐，读来更是轻松、幽默、贴近生活，但还是喜欢《刀锋》这坛老酒，这位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