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
——余光中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裡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小時候讀鄉愁,慾賦新詞強說愁。
如今再讀鄉愁,卻道是好涼個秋。
秋在心上便是愁,秋在人間可回首。
都說世間最美是北平的秋,層林盡染萬山紅,疊翠流金碧雲空。浮生淺淺,我卻將故鄉的秋日揣在褲兜:微微涼風吹著眼,滾滾的麥浪迎豐收,紅薯在地底漲紅了臉,飽滿的稻穗低著頭⋯⋯大人們忙著割稻穀,孩童們捕蟲田坎遊;我有蜻蜓荷上走,你有螞蚱缽滿盆。
山坡是我的跑場,月田是我的夢裏鄉。無憂的日子總是顯得快樂,也愈是難以忘懷。自9歲入京,周折返轉,跟著那些行人的步伐,輾轉在京津冀卻無處真切的安身立命。搬家於我是無奈且充滿新奇的探索,於父母是辛苦輾轉中尋求穩定的奔波,於沁之是無法融入各類變化群體的抗爭⋯⋯於子嫀,是自己未來及審視就已被安排的命運。日子很快,無非四季流轉。一年有時候像一天,一天有時候像一年。三十歲以前如走馬觀花,看似精彩紛呈,實則紛亂空洞。我隨著洪流踏浪而來,回首不見四季與山川,我定睛尋找著來時的路呀,不遠處就是月田。
我們是無根的一代人,隨父入京,異地求學,工作落戶,時常錯把他鄉當故鄉,越走越迷茫,以至於很多人並不記得家鄉,甚至於羞愧提及那些小地方。北京城建子弟是歷史時代的產物,也是很有特殊的一群人:曾經是父親一個戶口本,孩子和母親一個戶口本,隨夫隨父政策出來後,一個家庭被拆成更多的部分,母親攜未成年隨父,成年的長子長女多數則因超齡只能隨風飄搖。我們夾在農村出身和大都市出身的罅隙,困難的喘息。有些人早已以北京人自居,提及家鄉簡直唾之不及,有些人思念故鄉,卻艱難險阻,總也回不去。北京是個包容卻難以安身的城市,北漂們艱難掙扎卻難以放棄,因為,小城市裝得下肉體裝不下靈魂,大城市裝得下靈魂容不得肉體。
人若是一生不停的奔跑,心會遠走到未知的曠野,時時徬徨,時時呼喊卻不得回應。
這便是塵緣。
佛祖拈花一笑,惹了幾世塵緣。
仁者心動,心動,塵緣生;心不動,塵緣無生。
在你心中,亦見佛祖拈花意,何必外覓,只是不信自身,不敢承當佛祖意。
確如師者洋渡溪居士言:“緣如天蠶吐絲,作繭自縛,千絲萬縷,難解難出。”並非說緣有好惡之分,且說心動念起間,已為自己布下樊籠。但蠶絲也未必只是樊籠,亦可是破繭成蝶之序曲,還可是奉獻人類的華裳。常言隨緣,便應者是。物來則應,過去不留。若有逃離掙脫之意,則怖已生。
隨緣自在,隨緣卻最難。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晨與楚涵交流,談及語言,共鳴。語言如果不能準確達意,一者可精修練習準確傳導,二來亦大可放棄語言,因為語言有時候是交流的障礙。年初為自己定下課程,此年修止語,此刻秋又上心頭,欠火候。
裊裊塵緣,只是剎那。奼紫嫣紅開遍,卻一盞茶起落間,絮花紛落滿眼。一剎那未曾端詳,一剎那已成過往。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低眉行走如水般涼暖。回眸一瞬深深念起,山長水遠的,是自己在歲月中的成長。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只因是剎那,所以忘卻。也因是剎那,記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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