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腿都要浪断了，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年初的旧文。从韩国回来的那个寒假背着一个包去长三角浪了十天。如今又要到苏州培训了，喜欢这个地方，发文怀念，也希望这次故地重游，能有更多的体验和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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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就懒了，一直没来得及整理这一行。断断续续，在睡觉和约约约的间隙，才偶尔会回想一下一路以来的所见。
然而总觉得走了这么远，见了这么多，不成文字，只凭自己粗制滥造的大脑，不久之后记忆就会烟消云散，仿佛走过的路、看过的景、遇过的人、吃过的美食和花掉的盘缠都浪费了一般，很不甘心，于是这才终于说服自己打开蒙灰的电脑包码下几行字，也供日后回忆起来，有个念想。
从一月八号到一月十八号，十天远不足以让我走遍、玩遍和吃遍江浙沪，大致也就是在长三角一带走马观花地挑几个兴趣所在的地方转一转。
又十分了解自己在路上会是怎样一副德行，提前的计划大多是没有用的，毕竟我是个这么讲原则的人，怎么会甘愿被计划束缚呢？当然我最重要的原则就是看心情，这也不假。
济南到上海的往返机票是很久之前就定下的，要赶上一大早就起飞的航班，只好凌晨就动身。难得这一次，走跟我八字不合的遥墙机场，竟然没出岔子，真是感天动地。
飞机餐好像是个小小的鸡肉汉堡，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发到手上的，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也就自然不记得味道。
到浦东机场以后，就轻车熟路了。上海的地铁方便得令人发指，有湖西的室友接应，更是如鱼得水。
这座城市太大、太繁杂，老迟劝昊哥安心放我一大早就出去单刷，指着我说“我们是来上海玩的，这货是来玩遍上海的”，然而大上海又岂是我这几天能转遍玩遍的？
重走那条在影视作品里出镜率极高的“霞飞路”，从交大出发，沿着淮海中路走到图书馆，岔路也值得多走几步进去看看。
这一片有老上海的公寓、老上海的车马和老上海的弄堂，弄堂里面安放着早高峰时段里难得的清静。藏在弄堂尽头卖咸肉菜饭和小馄饨的档口很不起眼，日复一日地用烟火味儿的喧嚣给安静的老弄堂塞上馅料。
宋庆龄故居安安静静地坐落在路边，一个不注意就会错过。有幸遇到一位老师，带着一群孩子们来参观，虽然屁股极右，却总归还是讲道理的，只是三观不同立场不同而已。
上海图书馆看起来很值得在里面浪费一些生命，附近散布着各种逼格满满的咖啡店和书店，像是布下了阵法要给上海图书馆加成文艺的力量。
只可惜附近的徐汇大教堂正在装修，没能一睹风采，这一带与几站地铁之隔的人民公园、南京东路、外滩一带相比，画风迥异。又与一江之隔的陆家嘴仿佛是两个世界。方寸之间，正是这座城市的包容。
一直到中午，才跟嗜睡的室友在人民广场集合，又一次来到了市中心这一片繁华的地界。再没有了初来乍到的惊喜，只是对悦诗风吟这个韩国三四线的平民品牌，地位大概与大宝在中国齐平，却在最繁华的名品街支开了整整一个路口拐角的大店面觉得不可理喻。
上海的昆虫馆和水族馆，很有大城市的气派，虽然感觉好像其中的许多展区于我而言已经略显幼稚，大概如果我初中时候来看世博会的那次顺便来把这里逛了，会有更好的用户体验吧。
然而坚定了“水族馆一定要陪妹子来逛”的信念的老迟也不肯同行，于是这一行人就又回到了兵分两路，我单刷副本的常态。算上第二天转了整整一下午的上海科技馆，这种大城市里针对孩子的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在这些资源的浸润之下的孩子们，总体上都是眼界更开阔、知识面更广。这样先天的巨大优势，真的很有诱惑力。
晚餐物美价廉，尝过了鲜肉月饼作夜宵，并不合我口味，尤其是冷了以后。在冷掉的鲜肉月饼和韭菜鸡蛋馅月饼之间，我宁愿选择······算了，我选择狗带。
大概每个旅游城市都会有一片融合了古今的商区或者商街，只是上海不止一处而已。豫园自然是摩肩接踵，而我本来没想在这些地方买什么东西，便觉得在大部分店铺开门营业之前，田子坊反而更有魅力。
喜静，却不住地折腾，这本是我个人的矛盾，似乎也是田子坊的两张面孔。冬天的六七点钟，太阳还没升利落，地铁里还有零落的空座，上班族大军的前锋刚刚披挂上阵，整座城市好像正在从安静变成喧嚣的临界点上。这会儿躲进前后三五十米不见人影的小巷，看着两边奇妙的小店铺，脑补三小时之后这里的热闹。车水马龙之中竟能容忍这样一小片安静，上海真是好脾气。
上海博物馆要赶早去，免得排长队。私以为，到这些有点底蕴的城市来旅游，这城市的精魂无非就在大学、博物馆、老城区三处，可能这是我个人的喜好吧，毕竟还没让我失望过。
上海仿佛遍地是博物馆，这处免费开放的上海博物馆算是值得一去的，要是如我一样每次进博物馆都能有幸碰上讲解的老师蹭课，那更是收获颇丰。
之后两天在杭州，淋了一天半的雨。住的青旅位置很好，夹杂南宋御街、胡雪岩故居之间，要七拐八拐找进一条小胡同，倒也是闹中取静。下铺的美国小哥很帅，临时的舍友很投缘，只可惜在杭州的两天游玩得实在很草率。
例行公事般地转了大半圈西湖，初见惊艳，烟雨迷蒙，但觉得那些名满天下的景致却有些大同小异，据说乘船登湖心岛才有亮点。也许是我不得要领吧，越走越无趣。
胡雪岩故居可谓是内有乾坤，小小一片宅院，没有门票背面的地图的话，真的会转晕不少人，不得不感慨有钱人真会玩儿。
浙大的校园依山傍水的，蛮有情调，算是对得起千里挑一学生们为了考来这里而付出的心血。省博和杭帮菜博物馆以及丝绸博物馆什么的，也很有内容。
但相比这些目的地，倒是这座城市里零零散散的小细节更让我对它极有好感。是我在斑马线前一个犹豫就已经停车礼让的大小车辆，是在青旅喝酒吃肉瞎扯淡的夜晚，是地铁站里等车人不紧不慢排起的队，还有在我喝咸豆浆的小店里帮我换硬币的服务生姐姐？
特别提一句，杭州的大路上，汽车让行人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千万不要站在斑马线前低头查地图，哪怕是在没有红绿灯的路口，当你再抬头时，极有可能已经有汽车停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待你过马路。这实在是一座很友善的城市，总让人不自觉地怜爱。
以及，大抵男同胞，总会对美女多的地方平添几分好感。这无关内心是不是猥琐淫荡，仅仅是从审美角度来讲的。或许是平日里多受了西湖的滋润，当日又恰巧略施了烟雨的粉黛，让我感叹杭州女生的颜值，至少从总体和平均来看，真当属我到过的地方里的峰值。比起海对面的浓妆艳抹更合我的审美。
再之后，就是到嘉兴被“地头蛇汤少”接应的两天了，这基本上是整段行程中我过得最松散最不用动脑子的两天，说是吃香喝辣带飞绝不为过。只是被我搞砸的晚餐自然不能算在内。
乌镇是这两天里我唯一计划过的目的地，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人家，也类似西湖给我的感觉，初见惊艳，久了难免审美疲劳，加上全面的商业化开发和拥挤的游客，这里明显不会是那种我会推荐别人再来的景点。
真要挑亮点，西栅景区里独立出来的木心美术馆算是出彩的一处了，馆里有一处不大的图书室，里面的古旧书籍和布局设计深得我意，也算是一处我愿意浪费些生命在此的地方。
最后一站苏州，是被回家以后的我重重标记在地图上，计划着一定要再去一次的地方。
这是一座很撩人的城市，从走出火车站的第一眼就很惊艳——苏州火车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火车站，建筑风格古色古香，像几案，摆上一杯茶就能迎八方旅人。站北广场背靠护城河和古城门，白天喧嚣晚上沉寂，河水静静流淌。我来的这会儿春运在即，不知道即将有多少思念和梦想要这里转运，列车里装不下的梦和思念就都被倾倒进河水里，揉碎了，搅在一起，相拥取暖。
整个苏州老城区都散发着一种古旧温婉的气质，像一间古董铺子，随手捡起一件，都有一个故事，又像一卷竹简，里里外外透着人文味儿。公交车站被设计成亭台楼阁的样貌，某些公交线路还会用普通话和苏州当地软绵绵的方言“双语”报站。青旅的留言簿上，有人说这是一座看一眼就会爱上，再花一辈子才能忘掉的城市，这话读起来，比苏州本地嗜糖的口味还甜腻。但我是真的忘不掉它了。
园林是游苏州的重头戏。没有园林，苏州便不再是苏州。仿佛苏州这个地名，就是要跟园林连在一起念出来才顺当。留园和拙政园位居四大名园，自然不可错过，狮子林的山、沧浪亭的水、网师园的夜、寒山寺的钟，都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精彩。不用纠结什么园林长得都一样，看一个就够了。真正喜欢的人自然是看不够的，连穿梭在亭台楼阁、廊桥山水之间的旅人，都成了浮现在花窗长廊里的背景。时值冬日，想象着当年园主邀三五好友流连其间，幽幽梅花香为他们带路，那种把酒言欢、听涛看雨的范儿，哪儿哪儿都透着老苏州城自由而无用的灵魂。
苏州博物馆就紧邻拙政园，一样是免费对外开放，一样要赶早去，或者提前几天网上预约，也能省去排长队的麻烦。苏博由贝聿铭大师设计，在设计建筑之前，贝聿铭先生遍览苏博数万件藏品的介绍，每一个细节都极尽用心。据说是大师的封笔之作，有情调的人不愿意把这么美的建筑叫得这么严肃，便称她为“贝聿铭先生最疼爱的小女儿”，顿时可亲可爱了。逛苏博，宁可浪费点时间，千万要找一位讲解员跟着！千万要找一位讲解员跟着！千万要找一位讲解员跟着！会有惊喜。
出苏博直走是平江路，它与山塘街，一处文艺清新，一处古色古香，都是商业化改造过的旅游区，没什么兴趣细看。走马观花逛几间名声在外的店铺就略过了，附近倒是有不少好吃的，得去偶遇，要看造化。苏州有很多藏在市井里的美食，说是炒作也好、营销也罢，但总有它的过人之处，也总归得先把口味保证好了才担得起众人这般追捧。
白塔路上的老西白算是门脸比较显眼的了，相比不远之外的汤玉麟糖粥纯要靠买主排出去的长队才能找到，这里好歹还有个旧旧的红底白字招牌。这里的生煎要等、青团要早下手，小笼包、奥灶面什么的也算是口味过得去，苏州的面大多是偏甜的细面，尝个鲜可以，但也不很合我的喜好。
斜对面有间藏书羊肉的老店，门店更小，客也不绝，有不少头发花白的老人家都去，还有切了羊肉打了羊汤直接拎走的。插一句私货，出门在外，当地的老人家爱吃什么，一般是我判断美食的重要依据。白汤白肉的藏书羊肉端上来，热气腾腾，吃的就是原汁原味，我猜若有幸碰上活杀现煮的，味道会更精彩。
于吃货，美食无疑就是一座城市最直接的告白、最鲜美的标签、最见得城市性格的表述。苏帮菜里就有很多菜式像藏书羊肉这样纯粹，深得我心。去新聚丰尝过的热炝鱼、莼菜羹，除了鲜美别无其他词汇能评价。一味清炒虾仁，需用活虾出了虾仁，虾头壳留下熬出虾油，再用这个油来炒虾仁，除此之外，不论荤油还是素油、猪油还是菜油，都会抢虾的味。如此对原汁原味的极致追求，这是最牛苏帮菜的真面目，透出对食材品质的绝对自信和对食物本身的尊重。据说还有其进阶版“清炒三虾”，用几近变态的考究来搞几十尾虾，也体现着这座城市的精致和底蕴。苏帮菜就是苏州人生活最浓缩的精华，对老苏州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活得精细，更是一种信仰。
当然，苏州城不只是老苏州，也有属于年轻人的地方。苏州大学算不上我逛过的校园里最大的、最美的、最古老的、最现代的，但它有属于自己的一番风味，既没有被这座城市同化吞没，又很恰当地适合着城市。像是苏州城这位美女身上一件不扎眼但却很搭很有亮点的首饰，出挑而又合群。外人莫入的校园有一丝傲娇，需得打扮的像是本校的学生，才好骗过校门口心不在焉的保安，无奈只好在公交车上赶紧剃光了胡子。幸而行李少，只背了一个书包，行事才方便。
还有新城区的诚品书店，在中青年里，只需报上这里的名号就是满满的bigger。诚品的英文名Eslite就源自于Elite（精英；杰出的），苏州诚品是诚品在大陆开的第一家分店，无论平日还是周末节假日，这里都会被年轻人占领。然而口口声声叫它“诚品书店”，事实上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高中时候背过的作文素材，诚品本身并不是书店，在老家台湾，他的注册分类是“百货零售”，经营了前十五年都在亏本，后来才盈利，也不是靠卖书。书在这里只是一个标签、一种文化的载体，诚品的书大多卖全价，餐饮、文娱、纪念品也都走的是精品路线。这里不是淘便宜货的地方，但愿意为诚品卖情怀来买单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最后，行程结束，回家过年。下飞机、走出机场，又一头扎进了熟悉的雾霾。激情、新奇和惊艳过后，还是得回来委身于原有的平淡。这一路，熟悉的是计步器显示每天几万步的奔波和旅程结束之后感觉腿都浪断了的疲惫，不熟悉的是一路上看到的景、遇到的人、吃过的美食。
忘了在哪里看到过一段话，大致意思是“旅行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美好，只是等你从所有的酷热或者狼狈之中归来，忘记了受过的折磨，只回忆看过的景色时，它才是美好的”。旅行的快乐，源自当时的惊艳，也源自后来的回味。
平凡如我，很难给去到过的地方留下什么，我把名字写在天空，但它会被风吹散，把名字写在水边，它会被浪冲淡，把名字写在大街小巷，那我会被城管带走。所以，还是把它们留给我的，都整理好收藏起来，才不枉经历过这么多寒冷、酷热、雨雪、雾霾、差错、狼狈，换来在平淡无奇的烂俗日子里，能在闲暇时候拿出来嚼嚼提神的几颗有滋味的槟榔，或是前路迷茫时候能安慰自己“老子那么多地方都浪过了，还会怕换个新环境找条新活路？”的迷之自信和心安。
长三角，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