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致母亲的信

写在16年的母亲节当天

满心思绪，却无从下笔。

一封致母亲的信

这样细细一想，原来我从未给您写过一封信或是任何与您有关的文字。人们往往会忽略身边最为美好的情意，转而将这些情意寄托于某些文艺作品当中。

因为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所以我无从下笔。我有想过，这个世上，除了您和父亲之外，还会有比你们俩更爱我的人吗？答案是否定的。而我却不能保证我以后有了丈夫和孩子，您会不会还是我最最牵肠挂肚的人。父母给子女的爱一直都是大过于子女对父母的爱。因此，我在您的面前，总是有优势的。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尽量使自己活得不那么像个孩子，又或者是说，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然后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我还是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大体来说，我们是模范母女，关系自然和睦，亲热如“姐妹”。我可以和您勾肩搭背，直接唤您的名字。我觉得在无数的母亲里，您是相当特别的。或许在每个女儿心中，她们的妈妈也都是最特别的。小学的时候，我们住在镇上，VCD机还能用。家里有很多美国的电影碟片以及当时很火的歌手的唱片。我开始看《铁达尼号》、《真实的谎言》...开始听王菲、莫文蔚。家里的书橱了有很多书，尤其是西方的爱情小说——《白痴》、《乱世佳人》、《安娜.卡列尼娜》...您告诉我说，父亲在镇上开过书店，后来书店倒闭，剩余的书，或者送人，或者留在家中。那些影视、歌曲的碟片则是当值新婚燕尔之际你们置办回来的，我还发现滞留在抽屉里一台破旧的留声机。我像一个探险家，探险这个房子里的丝丝缕缕的踪迹——您作为一个女人，充满兴趣的女人。而不当当是个母亲。我看着碟片和书籍。只感到岁月清晰可见。

我追寻您的乐趣，爱上这些乐趣。二年级的时候，Z老师被分配到了镇里小学，您们成了“麻友”。相处交谈之后，Z老师成了我的古筝老师。我这样地庆幸，您给了一个发现音乐美的机会，哪怕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只是在逃避练琴，应付练琴，然而，以后的这一生里，我还是说——呀，真是庆幸。小学后期的某个阶段，VCD机坏了，J老师借了我们一个DVD机，一见杨过误终身。这个DVD机开启了我们娘俩的看韩剧之旅。镇里的音像店，是您的同事开的（同为小学人民教师）。我又这样地庆幸，我的母亲并不是一个传统的教化者。在最纯真的年龄，看到最美好的爱情故事。

还是小学，我看到了一纸宣传单页，上面说城里某版本的金庸全集原价一千七百多，现在打三折。我爱极了那些金庸武侠的电视机，真想看看那些情节呈现出来的文字。我和您说，可以用我的压岁钱去买这套书籍（您给我开了一个银行账户，用来存我的压岁钱。当然，也不过都是你们的钱）。也不知怎么地，似乎什么险阻也没有。您就从镇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汽车，去城里的书店给我买回了全套的金庸，很多，很重。时值暑假，将近四十度的福建盘山公路，加上您极易晕车的体质，这一定不是一个轻松的旅程。这样不轻松的旅程，不住少数。Z老师在镇里小学待的时间并不长，马上调回城里去了，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您带着我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去城里找Z老师上课。依旧庆幸，当时您给我买了这一套书，这样一套奇书，俗中之大雅。我沉迷于其中的日子，您不是不知道，却也没有说过我一句话。我一直觉得，您没有义正言辞地教育我，只是努力地让我成为更好的人。那会儿的夜晚，我常是七点多钟写完作业，就开了床头灯，抱起厚厚的金庸小说，如饥似渴地看起来。比起如今的小学生来说，何其幸福。

道一声抱歉，以上我种种庆幸的您为我所做的，还不及您为我做的千万分之一。而我挑了这些有关我精神层面的说，因为这些影响深远而持久。小学升初中那一年，您正好在这一次进城招聘的考试中顺利地通过了。本来我应该成为寄宿生寄宿在城里那个封闭式管理的初中，却因为您的这次Pass，我们离开父亲，两个人相伴相依，在城里租房，我上学，你教书。最开始租的是一个套间，气氛阴森，客厅放有主人长辈的遗照。晚上我去上自习，你一人在家，无事可做。刚搬来此，没有电视，电脑，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开始普及，空荡荡的屋子，确实是难以忍耐的。这是后来您和我说的。我那个时候年少，无所畏惧的样子。离开一直居住的地方，换同学，换环境，却一直充满激情，那份激情让我在初中像打了鸡血一般，不知倦怠。直至初二下学期，搬入我们自己在城里买的房子之后，我才松懈下来。看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沿用至今，一点儿错也没有。

我上的高中是重点高中，自然而然地进去了。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高中之后的我，让你失望了。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终于有这么一天，失望透顶。我们终于有了比较大型的争吵，或许因为您从来都未曾对我说过一句稍微重些的话，所以我会受不了，受不了您一点点的质疑。因为当时的自己以为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直地不变初心，行动依旧。那一切都是我以为罢了。最了解内情的旁观者如您，是正确的。而我，一直到现在也才明白过来。我不求您的原谅，家人总会原谅家人的，毋庸置疑。但是简单的道歉与原谅显然是没有意义的，真的有意义的是付诸行动——我选择加入考研的庞大队伍中，弥补遗憾。并不是为您考研，但并不是与您没有联系。

高考成绩平平。我却也没有多伤心暑假回家，与您的闲谈中我才得知，自我高考失利以来，您是有多么地忧心，只是害怕给我压力，使我忧虑。却原来那个时候，因为我报的志愿，深夜里在床边湿了眼眶。我报的化工类学科，该大学又是和福建相隔千里的青岛。如此以来，您怎能放得了心？现在想来，其实当时的我对报志愿这一事实是没有比您多知道多少，可我当时总以为我知道得多些。这便是开篇的时候为什么我说我成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不懂事的孩子的原因所在。孔子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虽然我身在青岛，可是我依然是“无方”的孩子，我弱小到根本把握不了这个“方”，却依然顽固不化。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大地。”这是席慕容的《七里香》。似乎是我离开家之后心情的写照。离开千我是渴望自由，渴望改变的溪水，渐渐着，我终究会成为浪潮。或许现在还不急着回去大地，但总有一天会的，这一天，遥遥，有期。您知道第一次我看到这首诗是什么时候吗？小学的时候，我爱翻家里的书橱，抽屉，柜子。我发现了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岁月的香气爬满了整个本子。里面誊写满了现代诗，字迹工整秀气。是的，那是一本年轻时您的诗歌抄录。现在您的字还是很好看，但绝对与从前不同，现在的字骨骼清晰，笔画自由，字态端正。宝玉说，女子婚前是珍珠，婚后是鱼目。我叹宝玉终是男子，不知女子的辛苦，永远也不能感同身受了。

“我们站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没想到小学站上台唱的歌，竟然是我和您生活某种程度上最为真实的写照。或许您不知道，我最爱听您讲故事。茶余饭后，您给我讲过您的父亲——我印象模糊的外公。您的爷爷——我完全不知道的男人。某某人家的家长里短，荣耀的，有辱门楣的。我们都长舌，不妨一直说。

我亲您、敬您、爱您，觉不是单单因为您是我的母亲，还是因为您就是您自己本身。所以我深切地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或许我不能常伴您左右，您还是要生活出自己最好的样子——像从前我从家里“探险”时，总能够发现新的踪迹，“新的母亲”一样，某天我回到家里，又能看到“新的母亲”。只有这样，我才能对您释然一些些，对自己释然一些些。才可以使我对您说这的一声“感谢”，更加理直气壮。

一封致母亲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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