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事发生在2017年的年尾。
那时，我刚从上海乘坐国航的航班回到贵阳，就遇到两名自称是深圳的警察。他们表示，有一件案子，需要带我到乌当区公安分局协助调查。我说是什么案子。一名高个子警官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其实，当他们提到深圳这个词时，我心中已然猜到了八九分。
我被带到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刚一坐下，便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们是因为王海的事来的吧？”
那名高个子警察听了我的话，立刻说道：“看来你是知道的。既然提到他，咱们就不兜圈子了。你和王海是什么关系，之前做过什么，得老老实实地给我说明白。”
我问道：“他犯什么事？”
另一名矮个子警官严肃说道：“你觉得有关案情的事我能告诉你吗？不该问的就别问。你只需把我们问你的事情交代清楚。如果发现你从中有所隐瞒，那后果你应该知道。”
矮个子警官刚一说完，高个子警官就补充说：“其实，我们早已对你作了调查。你每月中旬都要去上海吧？不要心存侥幸，在我们面前，你一定要端正态度。”
这两名警官的话，令我心有余悸。这倒不是因为我在王海的案子上做过什么，而是对他有所畏惧。
王海的确是一个可怕之人。他的可怕之处在于，他就像在你身后的阴影，无时无刻都在跟随着你，纠缠着你。
王海是我的大学同学，广州人，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身材高大。我刚进大学时就认识他了。当时，他主动操着一口广东普通话笑着对我作了介绍。我对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而这好印象，还持续了一段时间。
我起初认为王海是一个极其勤勉的人。他不像很多的大学生，整天在宿舍里埋头玩游戏，而是利用课外时间去做兼职。大一上学期，他还在外面做过家庭教师。
另外，我还觉得他特能吃苦。大二那年，他的母亲不幸患上了癌症。他父亲为了救治他母亲，把家中的钱花得所剩无几。为了挣学费，他省吃俭用，甚至连续一个多月吃同样的老干妈拌面。后来他半工半读，硬生生把每年一万多的学费给交上了。
他这样的举动，很容易博得同学们的同情。可是，同他交往的时间长了，却发现他有很多不同于人之处。
首先，他城府极深。
大一上学期结束后，宿舍里只剩下我和王海。正当我要去火车站买票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为此，我问了王海。可他笑着反问我道：“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证去哪里？是不是和哪个女孩子开房的时候落下了？”
当时我真的以为这身份证是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可直到深圳的警官在调查这起案子时，我才得知，这身份证一直被王海给藏起来。
其次，他唯利是图。
为了赚钱，他卖过山寨平板、二手笔记本电脑。但为了卖这些，他经常找人伪造一些凭证，让买家确信这些都是正品。
再次，他很虚伪。
他把虚伪这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有一次，他在宿舍里平白无故把我的琴给砸了。第二天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没有致歉的意思。直到后来在有求于我时，才虚情假意地对我说尽了好话。
当我把王海的这些情况介绍给两位警官时，他们好奇问道：“既然你发现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还会和他合作呢？”
我说：“当初是因为被很多事情逼上了。2014年6月初，我从深圳回到贵州老家，才后悔自己和他签了合同。因为合同上注明，如果我违约，要赔偿他八百万。”
“八百万？”矮个子警官在旁边大声笑道，“什么八百万？你有那么多钱吗？你就八百万！这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二
我说：“稍有脑子的人，是不会和别人签订这违约金是八百万的狗屁合同？可是，这也正好说明了王海极能善于心计。”
矮个子警官笑着说：“这倒是，如果他不会善于心计，也骗不来钱。”
接着，我点燃了一支烟，试图用袅绕的烟雾来消除内心的恐惧。我把烟抽完，就向两位警官说出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2013年6月，我结束了四年的大学生涯。正当我在考虑自己人生何去何从的时候，父亲却不幸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母亲对我厉声说道：“你爸患上了这病，我一个人照看不来。依我看，你就不要去找工作了，在家和我一道照看你爸，顺便把你爸的班子接起来。”
我的父亲是一名手工艺人，一直以制作传统乐器古琴为生。他一生多病，身体极其的差。而家中大小诸事，都由我母亲来操持。但我母亲是一个农村人，从小读的书不多，所以见识很低。对于我母亲给我下的这个决定，我内心是比较反感的。不过，我母亲的性格太过于强势，以致于我不敢有过多的怨言。
由于不是所爱，我做琴不是很用心。我母亲那时觉得，这是因为我孤独的缘故。因而她托我表姐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她认为只要我结了婚，就能踏踏实实做古琴了。可是，没曾想，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是从这女朋友开始。
我的表姐在凯里开了个小公司，这女朋友就是她公司新入职的员工，一个来自农村的女人。
在那女人看来，我表姐是她的老板，我家的条件应该也不会差。因而，当我表姐把我介绍给她时，那女人表现得尤为主动。第一天见面就跟我说要和我处对象。
之后的日子里，我被那女人迷得魂不守舍。那时，我父亲的病情更加严重。他晚上会到处乱走，随地大小便。我母亲为了照看他，每晚都无法睡眠，人已经到奔溃的边缘。而我，却受那女人三言两语的蛊惑，常常不在家里，而是和她鬼混。我母亲当时对我已经绝望透顶。
那女人后来多次找我要钱。我当时手里的三万块是14年冬贵阳的一位琴友购琴琴款，被她这么一折腾，就在她身上花了两万多。
就在我和那女人厮混时，我表姐突然给我母亲打电话，叫我同她分手。因为她在和我谈恋爱的同时，还和另一个男的乱搞关系。
听完表姐的这番话，母亲异常的愤怒。她除了逼迫我和那女人断绝关系外，还要要回我身上的三万块钱。可是那时，我手里仅剩下三千。如果这事情被母亲得知，我深恐被踢出家门。就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我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王海。
在我看来，王海虽然令人讨厌，但他挣钱的能力是很强的。大学四年下来，他除了自己挣完学费外，还给自己挣下十多万。毕业不到一年，他就在深圳开了一家做净水器设备的公司。如果我能请他帮我私自卖两张琴，再把三万块钱偿还给母亲，那么也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了。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通话中，王海对我目前的遭遇似乎很同情。他对我说：“你就对你妈把话说开了，我不信她真的不认你。”
我说：“你并不知道她的性格。如果她得知我把三万块钱花光了，她会把我杀了。”
他迟疑一会，继续对我说：“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说：“家里现在还有一些存琴，我想暗里里拿出两张，请你在那边帮我卖了。”
王海听了这话，并非立即答应，而是顿了顿语气说：“你那古琴我也不懂呀！况且，你拿出来，你妈难道不知道吗？”
我说：“一屋子的琴，大概有几百张。她数不过来。”
王海听完我的话，假装问道：“你不会骗我吧？有这么多琴?”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江湖救急呀！”
他仍然在对我卖着关子。他说：“我尽量试试看，但不确信能不能卖掉。”另外，他还叫我把家里的气氛缓和好，女人的事情，就想着自己也没吃亏。他的语气里显露出殷切的关心，让我一下子就被他蒙蔽了。
三
又过一日，我母亲对我紧催，说我这两日必须把钱转给她。我逼不得已，又给王海打了电话。
王海故意吊我的胃口，说：“那这样吧，我认识一个书法老师，他可能会喜欢古琴。但不知道你那古琴质量怎么样。要不，你明天带两张琴来深圳，我拿给他看看。”
我当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王海。就这样，我连夜从家里偷了两张琴跑去深圳。
我到深圳后，王海告诉我，那个老师在广州。琴，他明天带过去，我就留在深圳等他消息。
我当时住在深圳的一家宾馆里，一整天都在担心王海卖琴的事情。而那时，我母亲连续发来好几条信息，问我在哪，我也不敢回复。就在第三天下午，王海从广州回来，笑着对我说道，琴的事情已经谈妥了，一张琴一万五，总共三万。那老师过两天把钱转到我的卡里。我紧张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那天下午，我和王海在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吃饭。吃饭时，我说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他笑着说，没事，咱们都是老同学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要这么客气。别忘了，你是我的开心果。
随后他笑着问我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告诉他说，先把这钱给我妈，以后的事情再说了。
他说：“其实，你在农村有什么发展前途？你爸现在不做琴了。屋子里面几百张琴，你确定能卖得了吗？说实话，我觉得你挺有才华的，是难得的研究型人才，但你却不适合做生意。”
王海的一番话，不知是触动我身体里面的哪根神经，让我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他看到我难过的神情，宽慰我说：“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我说：“都是老同学，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这才把他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他说，他想和我合作。
他的意思是，深圳是个发达的城市，这里发展的机会很多。我母亲不是叫我做琴吗？那我就来深圳做琴。我如果来深圳，他可以提供场地，连材料都可以帮我找。我只负责做琴。以后琴做成功了，其利润就两个人一起分。
当时他在我面前把这事说得极尽美好。可我知道他在大学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还是有些后顾之忧。不过，他最后说了一番话，让我立即下定决心跟他合作。
他说，我这辈子就缺少别人肯定。我若自己不肯定自己，那将来在家里连头都抬不起来。如果我来深圳做琴，那么创立的就是自己的品牌。假如这事成功了，将来我在深圳买房买车，回到贵州农村老家，那就不是别人看不起我，而是我去看不起别人了。如果我对合作的事情还有所顾虑，他可以带我到他的公司参观一下，看看他的实力。
不得不说，王海这话，的确带有极大的煽动性。
我和王海吃完饭，他便带我去他家住。夜晚，他突然拿来了一份合同，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合同上写明了我和他分工与利润分配的方式。首先，他负责在深圳组建古琴工作室，以及购买古琴材料等。其次，古琴如果做成功了，他来负责销售，我不能私自销售。再次，合作期间，我不能随意外出，去哪里得向他说清楚。最后，以后古琴能够卖出去，其利润是以占股的多少来分配。而占股的比例，是他为百分之五十一，我为百分之四十九。另外，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若以后我违约，将会赔偿他八百万的违约金。
当看到这样的合同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问王海，这违约金怎么会这么高？
他笑着对我说道，这八百万也不是真的八百万，而是为了约束我。他说，他提供一切，如果我不来做古琴，那他损失可就大了。再或者，我在他这里把琴做成功了，以后私自在外面干，他又得不偿失。
他最后又连哄带骗地对我说道：“咱们是大学四年的同学了，我坑谁也不会坑你。你要是同意，咱们就把合同签了。难道你连成就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吗？”
刚说到这里，高个子警官便打断我的话问：“这样的合同，你也敢签？”
我说：“当时被他洗脑了，满脑子都是成功二字，哪想到这么多？不过，我后来回到贵州老家，细想那份合同时，才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当。”
“怎么说？”
“他肯定想到我不会履行那份合同的。他的目的不是要那八百万，而是为了要我家的琴。”
我这话，似乎戳中了两位警官需要调查的关键点。高个子警官说：“你把这事给我说清楚。”
我说，他如果要我赔偿他八百万，就是让我赔上身家性命也拿不出。可他知道我家还有几百张琴，他可以逼着我把这琴当作违约金来还给他。
高个子警官问：“那你有没有把琴给过他？”
我说：“有。这是我父亲过世后的事情。”
四
在我签完合同回到贵州当天，我的父亲便已去世了。王海得知我父亲过世的消息后，也随即从深圳过来探望。其实，我现在想到的是，他那次来的主要目的是看我家到底有没有那么多琴。
办完我父亲丧事后，我就彻底和那女人断了来往。在对合作的事情再三思索后，我决定不去深圳，而是在贵阳机场谋得一份临时工的工作。
关于那份合同，我在贵阳咨询了一位律师。那位律师说，叫我不要担心。国家法律中有规定，合同中的违约金最高不得高于他实际的损失数额。何况，在那份合同里，因为很多细节都没有写清楚，所以即使打官司，我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那律师的一番话，虽然让我心里踏实许多，可我还是担心王海会来找我。现在看来，这担心并非多余。
他回到深圳后，就经常给我打电话和发信息。他就像黑暗里的幽灵，在你身边一直监视着你。我当时心里极度害怕，常常做噩梦，但又不敢跟他说我不想合作。直到有一天，他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得知我母亲的电话。他向我母亲说了我们合作的事情，并恐吓我母亲，如果我违约，将会付出高额违约金赔偿的代价。我母亲听后勃然大怒，当场就把他骂了一通。
不过，王海并没有就此罢休，还是时常给我发信息。就在那年冬天，我实在受不了他的骚扰，就主动把我的想法给他说了。
我说：“我现在在贵阳上班，至于那八百万，我咨询过律师。国家法律中规定，违约金不得高过你实际的损失，你这纯碎是坑老同学。”
过了一会，他回了一条信息，上面说道：“我不管你咨询过谁，但是我这边已经实际损失了十多万。我可以请广东最好的律师来帮我打赢这场官司。另外，除了走法律，我还可以通过其它方式让你付出代价。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能力，那就试试。但我想，大家同学一场，我不希望这样做。这样吧，我也不要你还我八百万，只需要你偿还我损失的十多万。不过，我想你身上并没有这么多钱，在此我有个建议，你给我你家十张琴就行了。”
看到王海发来的信息，我心里忐忑不安。因为他这个人我了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如果不把琴给他，他可能会到我老家找我母亲。而那时，贵阳屋子里正好有几张琴，我想先给他两张。
我说：“贵阳这里我只有两张琴。”
他立刻发来信息：“那你先把这两张琴给我寄来。”
不曾想，那两张琴在运输途中因为包装问题被损坏了。他后来打电话给我，说决定来贵阳，一方面要亲自拿其它的琴。另一方面，他要找这边的快递公司索要赔偿。
听到这，矮个子警官在一旁问道：“那就是说，在2014年的年底，他来贵阳找过你？”
“是的。”我说。
那年冬天，王海从广州乘坐飞机来贵阳。我为了不让他知道我贵阳屋子里还有琴，就骗他说我在机场的员工宿舍住。他对此没有怀疑。那天晚上，他带我见了自称是他干爹的一个人。据他说，那人神通广大，黑白两道都有关系。我现在回想起来，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见完他干爹后，他又叫我和他在贵阳一家宾馆里住。在宾馆里，我害怕得一宿无眠。
第二天天微亮，他就叫我和他一去我老家。当时我母亲看此情景，便立刻和他吵了一架。但是王海这人心计极强。他把合同给我母亲看后大声叫嚣。他说，合同上我签了字，那么就有了法律效应。现在的情况是我违约了，他损失了钱。如果我不赔偿，那么就得走法律程序。另外，他又对我母亲说，昨天他带我去见他的那个干爹，是什么路子上的人。像这样的人，他认识很多。
随后他对我母亲死缠烂打，我母亲被逼着没法子，最终答应给他两张琴。
“那这事解决了吗？”矮个子警察又再问。
“肯定没解决。他的目的是要十张琴，达不到这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告诉我说，希望我尽快把剩下的六张琴给他。他不想因为这事动用他的关系。我当时因为害怕，就决定把贵阳余下的琴给他。”
我骗王海说，叫他先不着急，我去做一下我母亲的思想工作。他说，他这几天都在贵阳，我把琴拿到手后要立即联系他。就这样，我又拿了四张琴。他临走时又说，最后的两张琴，叫我走物流寄到深圳。希望我这次把琴打包好，不要在运输途中再损坏了。当我把琴寄出去时，心中的石头才落下来了。
高个子警察问：“从那以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我说：“基本上没有联系了。就有一次，他来贵阳机场坐飞机办登机牌时，和他就打了下照面。”
当我把这事说完后，高个子警察突然问道：“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你怎么能肯定他真的投资了呢？他随便找个地方，伪造一些单据，这你也不知道呀？”
我说：“我其实早就猜到他不会真的投资。可就怕他来找我妈的麻烦。”
五
两名警官把我的笔录做完后，夜已经很深了。高个子警官说：“今天就先这样，明日还有一些东西需要你和你母亲辨认一下。”
我问道：“这个案子应该和我没有关系吧？”
高个子警官义正言辞道：“如果你刚才说的话属实，那就没关系。但如果你对我们说假话，那即使你走到天边我们也要把你抓回来。”
次日清晨，我就接到高个子警官的电话，他叫我和我母亲一块过来。
当我再次来到昨夜的办公室里时，顿时发现办公室里多了几张琴。高个子警官对我说，这些琴，跟案子有关。这样，你和你母亲分别指认，看看这些琴你们认不认得。
我仔细看这些琴时，才发现只有两张是我家的，还有好几张像是淘宝出售的低端琴。因为我父亲制作的古琴，其材料是经过挑选的。
矮个子警察又让我指认桌上的一堆材料。其中就有我大学遗失的那张身份证的复印件。另外有一些收据，上面竟然仿冒我和我母亲的签名。还有一张是委托书，委托书上这样写道：
本人苏文，特全权委托王海，在广东省深圳市代销我父亲苏宇所斫古琴。
署名依旧仿冒我的。
高个子警官说：“之所以昨天不给你说，是怕你也参与了。这几年，王海因为打着你的名义，通过古琴来实施犯罪活动。这次来主要就是让你们指认这些证物。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立即把他抓捕起来。另外，你现在就把王海的所有信息给删了。还有，我们在那边采取行动后，他家人可能会来找你，在此希望你不要和他们有任何联系。”
我连连答应。
指认后，高个子警官又让我在笔录上签字。他说，叫我手机时刻保持畅通，以便随时和他取得联系。
我和母亲从公安局出来后。母亲对我说，你那同学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做这些违法犯罪的勾当。刚才当着警察的面我没有说得太明显。那几张琴，顶多值几百块钱。不过，他也有本事，不知从哪里弄到你爸的琴？打着你爸的名义，又赚了多少？
我说，这琴不是你给他的那两张吗？
母亲说，不是，我给他的琴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两张琴，质量都一般，漆面也不是这样。
我拉着母亲的手，对她说，其实，这件事情我不想再隐瞒您了。
我正要把话说出来，母亲笑着说，以前的事情不提了，提那些不痛快的干什么呢？
母亲突然又说：“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答应给他琴？其实很简单，就是怕他害你。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识人无数，你这个同学，心肠很坏的。”
一时之间，我眼泪夺眶而出。我这才感觉母亲什么都明白。那满脸的皱纹，散发出苍老的气息。
我这么多年，又都在误会自己的母亲。
2018年初，深圳的警官告诉我，王海已经被抓了，问我能不能去深圳一趟。我说要工作，不方便过去。那位警官便没有再说什么。
这事直到2017年的9月份，我突然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才得知原来王海是如何犯罪的。
他自导自演了一幕幕的骗保“大剧”。
王海当年通过我寄坏的两张琴获得顺丰公司的赔付后。因而，在2015年至2016年间，他利用快递员对寄收货物不再重新包装和不严格检查的漏洞，先后三次以“自寄自收”的方式将古琴寄往外地，然后再以运输途中将货物损坏为由，向保险公司进行高额索赔。最后诈骗金额共计20万元人民币，成功获取骗资14万元人民币。
最后深圳相关法院进行了判决：判处被告人王海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
看到这里，我忽然有一丝欣慰，也有一丝感叹。欣慰的是，王海的下场正好印证了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感叹的是，自己当年如果能理智一点的话，也不会发生这一幕幕戏剧性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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