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父母在乡下工作,加之当年连续不断的政治运动,自打一岁我便被姑姑抱回老家。我的整个童年时代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县城度过的。当然这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爷爷奶奶当时虽不富裕,但对孙子绝对是不吝啬的。由于爷爷奶奶的偏爱,各位叔叔婶婶自然也不敢慢怠,所有好吃好喝当然也先尽着我,可以说融大家宠爱于一身。
在童年记忆里,跟爷爷奶奶生活,炕上边的窑窝里总有一亇黄色的陶瓷罐。什么时候饥了饿了爬上炕,手伸进那罐里总有黄澄澄香甜的槽子糕。
到了上小学,最难忘是每天早上煤火炉上的馒头片、饼子干。那是爷爷每天晚上临睡前切好,熥在煤火炉上的。颜色金黄,又脆又香,这在学校不知吸引多少艳羡的目光,也让自己的小胸脯挺的老高。
其实,除了这些,最让我记忆深刻,至今难以忘怀,并常常回味的是,进入寒冬,特别是年前年后下雪时,晚上九十点钟,爷爷在喝足茶之后会走到外间,从气傻猫里取出煮好的猪下水,在案板上切了,放到沙坛里,然后捅旺煤火炉去炖。咕嘟咕嘟声音与那掺着香味的蒸汽在屋里弥漫,和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每当这样的夜晚,我便会在睡梦里被叫醒,然后在睡意朦胧中,爬在暖和和的被窝里,喝下半碗带点醋酸和麻辣的鲜香鲜香的汤,吃上几口热乎乎香喷喷的猪杂,然后抹一把嘴,迷迷糊糊躺下继续美梦。后来爷爷才告诉我那叫炖吊。
炖吊的制作并不复杂。取煮熟的猪小肠、猪肺、猪肚、猪肝等切成丝或片,放入沙坛里,加入清水和少许高汤,开始用大火烧开后,转为小火炖,至少要炖三四十分钟。然后去掉浮沫,加适当盐、香油、胡椒粉、醋,最后加上一点香菜茉就算成了。
听爷爷讲,炖吊炖吊,炖的是心情,品的是情调。寒冬腊月,窗外呵气成霜,雪花飘飞。或与老伴、或与儿女、或三五知己,守一火炉沙坛,任屋子里香气弥漫氤氲,最后在瓷勺与瓷碗的轻触中,轻啜慢饮,细嚼慢咽,让那舒服从嘴里到肚里,从坛里到心里……
算来最后一次吃爷爷做的炖吊已过了近五十年,但一闭上眼睛那清清淳淳的味道仿佛又回到眼前,弥漫在鼻边,让人忍俊不禁。
参加工作许多年后,听说老北京饭店专门有这道菜,便专门跑去品尝。坛是瓷坛,料也是那料,只是浓浓的汁,浓浓的调料味道,再也找不到那清清的,原汁原料炖出的那原味的清香了。
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炖吊,竞成从童年到花甲不断的回味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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