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唉……
父亲脾气暴躁,睡着了也暴躁。家里经常上演他喊打喊杀的午夜惊魂。很好!不招贼。
我们小时候,父亲和哥哥睡外间大床。一天晚上,我们被惨叫声惊醒,发自哥哥。冲出去一看,父亲咬着哥哥手腕不松口……说是梦到捉贼。吓人得很,哥哥手腕红肿了几天,好久都不敢和父亲同睡。
又一晚,一家人被喊杀声和巨响惊醒。原来是父亲从床上滚下来。一问方知,他说他做梦打仗,为了躲避子弹,猛一翻身便把床下当了战壕。父亲还身临其境一身冷汗,一家人已经笑作一团……
只是他再暴躁我看着也是只纸老虎。而母亲不哭的时候不怒自威,不仅我怕,她满天下的桃李们也怕,小城终归是小城,绕来绕去总能牵连得上,后来也听说过不少对母亲的怕。
母亲去得很早很突然,那之后我和父亲相处了二十年时光。很长时间里,我暴躁,父亲更暴躁。我归咎他母亲不该去得那么早,归咎他不该急着再婚,归咎他给我们惹出那么多麻烦……对父亲和继母的不在乎不掩饰让我释放了天性,变得张牙舞爪,对他们粗暴些我好受些。没能亲近母亲报答母亲的负罪感背负了很多年,不敢和哥哥弟弟说,怕他们不理解和受伤。特别是和母亲很亲很亲的弟弟。
变得尖锐以后我终于明白,亲近不了母亲来自于她对我的约束力,无形、抽象但肯定存在。我在意她,怕她失望。既爱,又怕。很遗憾和母亲我没有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去理解她呵护她亲近她的机会,而且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和父亲的针尖对麦芒中我真正开始长大,真正长大便不再针尖对麦芒。我接受并去解决他惹出的种种麻烦,虽然被动,但慢慢变成我呵护着他。前些时候热播的《都挺好》中的苏老头儿身上有我父亲的痕迹,而且我父亲折腾得尤甚。因为沉疾,后来的八年基本把医院当了家。性格和药性的原因,半夜三更撵我去给他捡中药,晃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我泪流满面,后来在医院门口徘徊至天亮,不敢去面对暴躁和神志不清的他。父亲怕烦怕死,想要两个儿子回来陪他,连割腕这种闹剧也玩得出来,那次从外地赶回家的哥哥气狠了,骂得父亲像个小孩一样闭眼装睡,而我在那一瞬间的好笑和心疼才发现和父亲感情深,其实很深。
我和父亲不再争吵。我呵护着他他维护着我。
……
晚餐的时候我和儿子说今晚祭奠外公外婆,他没吭声,
“听到没有,我和你说话!”
“不!”
“不,是啥子意思?”我有点犯懵。
儿子陡地起身,“以后我死了你们不要给我烧纸!”
我气坏了。不是他不祭奠外公外婆,是他的口无遮拦。我破口大骂,“你给劳资说些啥子!”
“哼,我说我,你生啥子气?你搞这些有意思吗?有用吗?”
我一下子泄气了,是的,都不是注重形式的人。我不勉强你。迟早你有勉强自己那一天!
多年来,对母亲的祭奠我刻意许多,那是有亏欠有遗憾。而父亲死的时候我滴泪未流,就是因为感情深我用不着哭给别人看。
年纪大了,即使是形式也开始在意了,我独自去吧,只是不会哭了。对逝去亲人的最好纪念:放在心里,然后笑着活。
呵,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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