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梨

陆月的天气，日头白白得，只用滚烫的热浪，让人意识到高空中它的威严。

水，已经不是最能解决干渴的选择。

一个乞丐混身褴褛，一只脚踩着个没了脚后跟的草鞋，一只脚光着，每走一步都要颠一下，不知是有脚疾还是被地面的高温烫的。他嘴唇紫黑，裂开血口，恍恍惚惚走过街市。

一车硕大的青梨出现在乞丐面前，他眼中瞬间露出期盼的光，咧开嘴看青梨的主人，唯唯诺诺地伸手，全然不管唇上流出血水。

“滚开，滚开，滚远点。”守在青梨车边的农人，皱着眉，一手掩鼻，不耐烦地驱赶乞丐。

他的梨子味道甘甜，汁水饱满，价格也好，他才不会白白送给一个乞丐。

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看不出颜色、破破烂烂道袍的道士，也来到乞丐身边，向农人讨要梨子。

农人更火了，满嘴里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只是鄙夷地挥手，“滚、滚、滚……”

道士却不脑，慢悠悠地说：“你有这么大一车梨子，足有几百颗，贫道我只想讨一颗尝尝，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你不该发火。”

旁边围观的人也都起哄，劝说农人，就算拿一个最不好的梨子，打发了道士也就罢了。

农人转头又跟围观者吵闹。这时，一旁店铺的一个伙计看不下去，就拿钱买了一个梨子给道士。

道士一脸感激，拜谢伙计，对围观的人说：“我们出家人不懂吝啬，有好东西会跟大家共享，我有许多好吃的梨子，愿意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品尝。

有人不信，说：“既然你自己有梨子，为什么不吃自己的梨，而来讨要呢？”

道士神态自若，看一眼大伙，“大家莫不信，我就是需要一颗梨子的种子而已。”说完，他汁水横流，几口把那个梨子啃完，把梨核吐在手心里。

道士向背后一抓，一把铲子到了手里。他低头左右瞧，选定一处湿地，用铲子挖了一个三寸深的坑，把手里的梨核种进坑里。

道士起身，向人要滚开的水。

看热闹的人本都好奇地看道士一本正经挖坑种梨，现在道士又要滚水浇灌，早就有好事者拿来一壶滚开的水递给道士。热气氤氲，道士把一壶滚水全浇在了种下梨核的地方。

大家都盯着那个坑看，生怕错过什么。不一会，只见一个小树芽冒出土，眼睛可见地不断长高长粗，很快就长成一棵大树，枝繁叶茂。众人正在吃惊，就见那树长出了花苞，忽而满树梨花开放，在大家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梨花像雪一般纷纷落下，再仔细看，小果子已经有指头大小长满树。大家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惊惧，看着果实逐渐长大，直到满树挂上饱满的果实，梨香扑鼻。

道士笑嘻嘻地走到树下，伸手摘梨，分发给大家。

大家眼看一粒梨种种下，长成大树，开花结果，现在拿着又香又大的梨，惊奇又喜悦，一口咬下，梨子香甜水润。

那个乞丐，吃过了梨子，像是龟裂的土地被雨水滋润，整个人焕发生气。

看人们吃完梨子，道士走到梨树下，又拿下那个铲子，开始砍树。因为梨树高大，砍了很长时间才把树砍倒。道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好像很轻松地扛着连枝带叶的梨树，满面笑容，从众人眼前走过，转眼不知去向。

那个卖梨的农人，一直站在人群中仰头观望，甚至忘记了卖梨，后来还尝了一个道士种出的梨子，果然味道跟自己的梨子一样好吃。

道士走远了，农人想起自己的梨子，低头一看，车上哪里还有一个梨子。此时，农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道士给大家分吃的梨子，全部是自己车上的。

农人气极，发现车子的把手也断了一根，上面还留下新砍过的痕迹。而那根把手，被丢在不远处的墙角。

农人气得跳脚，围观的人一阵哄笑。再看道士离去的方向，骄阳如故，一切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