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

第一次写信给你是在你两个月时，一晃你从襁褓里的婴儿变成一个三岁的小孩，我不得不感叹造物的神奇和诸佛的恩典。

想起你，我总是沉浸在欢喜里，于是想记录一些与你有关的事情。待你长大，我已老去，你如你有兴趣可以慢慢翻阅，那些从前，那些爱。

小孩的成长

三岁的孩子是一张白纸是一块海绵，你描摹什么他就是什么，给他什么他吸收什么。

你码了一个积木车，说是收旧手机的车，你唱给我听：“收-旧-手机；旧手机-换-剪刀-菜刀；旧手机-换-不锈钢-盆。”你一字一句、抑扬顿挫，认真的表演给我看。我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学老家街上骑着三轮车回收手机的人。

你码了一个积木，你告诉我是长江大桥。你问，妈妈，长江大桥有没有轮子？我说，有啊。于是你放好两个轮子，一边一个。曾带你走过一次湖北老家的长江大桥，半年了，你却还记得。你对过去半年甚至一年发生的事情，有着惊人的记忆力、理解力和表达力。

你把手放在书上，用双手敲打书页，你说，“我在打电脑，我在工作，我没有时间。”这是模仿你爸爸。

里里

你喜欢唱歌，什么歌曲你听两遍就会唱，有一次你发来你唱的咖喱咖喱给我听，歌词记不准的地方你就哼曲调，那腔调太好玩了，笑得我东倒西歪。

你对写字很有兴趣，你要求爷爷每天陪你写字，就这样一个教一个学，全家人的名字你认得了。名字分开写你也认得，字出现在户外招牌上你也认得。你说，鑫字有三个金。你说，孟上面有一个子。你说，歌上面有一个可。

你对画画也很有兴趣，每天洗完澡，你都会自己画画玩儿。你说，妈妈，我在画画。我问，你画的什么啊？你得意的说一串词语，“画的宝宝的家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河边～放风筝的河边～还有一个月亮，很多星星～宝宝的蚊子水，宝宝的痱子粉。”……我听得呆了，我不知道你对家里的人和物，有着如此的深情。

小孩，你拿笔的姿势笨拙，你拿起笔做“鬼画符”，你有一颗画画的心和一双画画的眼睛。是谁说过，少年的眼睛是全息投影。那儿童的眼睛，大概是x透射光吧。

你有一颗画心………

爸爸的参与

男孩子的教育，特别是0-12岁的早期教育，是特别需要爸爸们高度参与的。男孩需要爸爸告诉他如何做一个男人，但是奥-巴-马却从来没有爸爸，我总是想到他的故事。

爸爸可以把男孩子扛在肩上，爸爸教男孩子踢足球，爸爸教男孩子骑平衡车。你学平衡车，我担心你太小会摔跤，摔破脑袋，谁知你学习两三次就可以自如的转圈。原来男孩子的教育，不妨大胆、冒险一些。

里里

小孩子不摔跤如何长大呢！成年人失恋、失业、失去恋人、失去自己、失去健康……像逃过地-震、泥-石流、逃过新-冠、洪-水、逃过狂犬一样，侥幸生还者才会赢得生命意外事件的勋章。这些跟小孩子摔跤，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小孩子摔了跤，哭两声，爬起来。小孩子没有是非心，没有创伤感。

你说，宝宝要上幼儿园。看着你期待的样子，你的爸爸去最近的幼儿园了解入园手续、收费情况、以及每天在园的安排。每天8点进，下午4点才出来。想着你这么瘦弱的人儿要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呆一整天，有人打你怎么办有人欺负你怎么办你可能都不知道如何告诉爸爸妈妈，想到这我流泪了。一个晚上的无眠。

最后我们决定过一年再送你去幼儿园，这让我瞬间轻松起来。你是9月以后出生的孩子，晚一年去正好。

妈妈的一些回忆

想起刚刚怀你的时候，二个多月，第二次检查结果很不好，先兆流产医生让在家保胎。一个人在杭州妇保医院哭到崩溃，迷迷糊糊间把药落在医院，走了一截又转回去找药。我多希望旁边有个人呢，至少有个人帮我拿着药。你爸爸那时在外地出差要做方案，也不敢跟他多说，担心会影响到他，只是说很累，需要休息。

那段时间还一直请假，要去医院验血、复查各种指标，后来也不敢请，只能早上早起去医院，然后又急急忙忙赶回公司。那些小药丸太苦了，难以下咽，现在想起来，所有苦都是甜。

你生下来，淡淡的眉，细细的眼，是一副烟雨江南的模样。我常问自己，江南到底在哪里？我想，应该就是在你的眉眼盈盈里。你从来不吝啬你的笑容，给我的从来都是一张如春风牡丹的笑脸。

你爸爸说，你是有佛性的孩子。记得第一次和你爸爸去法喜寺，走进那正殿里去，有僧人在佛前念经颂唱经文，众僧在旁一起念，我听到的瞬间泪雨滂沱，好像全身的水分都涌到眼睛里，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后来你眼尾有一颗清浅小痣，是那一次滂沱的流泪，被佛看见了么？所以佛原谅一切，佛赐予我一个新的生命。你奶奶说那是泪痣，等你大点用激光打掉。奶奶不喜人哭，不喜人懦弱。

有一种浪漫的说法是：泪痣是泪水凝结后的样子。是因为前世死的时候，爱人抱着他哭泣时，泪水滴落在脸上从而形成的印记，以作三生之后重逢之用，一旦有泪痣的人，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就会一辈子分不开，直到彼此身心逝去。我喜欢这个故事里芬芳的禅意。

在怀着你的时候，我们去蒲甘千佛之城虔诚的拜佛；在你快出生时，你的奶奶去法喜寺许愿；在你出生后，一家人带你去法喜寺还愿。法喜寺是观音的道场。

只是后来，佛说，这一世因缘已尽，再无相欠。是的，我信佛，臣服于命运的安排的我只觉得欢喜。爱与不爱，都是很自然的。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爱了，爱过，分开，忘记…

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都很爱你，你是上天和佛送给妈妈最珍贵的礼物，一个新的生命。妈妈希望你可以爱自己，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我爱你，不是为了要你报答，而是让你以后遇到黑暗时，否定自己的时候，想到世界上还有人这么爱你，你并非一无是处。爱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是父母对孩子的爱，是知己之爱，是师长之爱，是朋友之爱，是自爱，是草木对光阴的爱…只是孩子不必一定要“爱”父母，佛不要你的皈依，佛只是要你欢喜。

【

信写到这里，你的（费）奶奶，在互相拉黑经年之后，重新与我联系。是因为你的生日吧。她问，你好吗？我说，我好，你肯定好的，哈哈。我们曾经互相指责、争吵，我骂她虚伪/恶心/不要脸/傻bee，这些词语像毒箭一样发射向一个70岁的老人，和着我那些不值钱的眼泪。也许我不该这样疯狂，但是我过不去了……里里，别惊讶妈妈骂人，骂人没有那么可怕。

是时间的流逝，教会我们谦卑与原谅。（费）奶奶发来她的照片，聊了她的近况，我心里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她亦然。她72-3岁，依然年轻，而我却让自己老了。你的两个奶奶，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你这个奶奶在镜子前面的照片，真自恋，也真可爱，我不禁笑了，我的笑点很低。我心血来潮也会在镜子前拍照，这点我们很相似。

就让我不为什么的发笑吧，别哭，再哭就不美了。

】

对你的爱希望只是刚刚好，太多会过于浓稠，太少你会感觉到孤独。每个人，都不需要用尽力气去“爱”，就像花朵的开，就像鸟飞回它的山，就像一颗种子钻出泥土，就是最自然的状态。

里里小月亮，祝你生日快乐。

妈妈

2020.9.4 农历七月十七

杭州 西湖

72岁费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