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巷口
2018年的老屋已经不住人了

昨晚的梦里回到了老屋，像四合院一样的北方平房，院子中间爷爷种了一棵杏树，据说和爸爸年龄相仿，爸爸今年四十八岁了，我的双手环不住粗壮的树干，爬着梯子上了屋顶，才能够到树的枝丫。夏天，麦子成熟的季节，杏也就熟了，甜甜的，沙沙的，还有一片大伞下的阴凉。

院里有两棵树，一颗杏树，一棵枣树，夏天有杏可吃，秋天有枣可品，刚入秋的时候枣会上味道，不过顶端的最好吃，光照最足，每年的第一颗都是大伯先吃的，他说他要尝尝味道再给我吃，我眼巴巴望着他，小眼神里都是祈求他给我摘一个下来，这棵枣树长的跟房顶一般高，就算我搬了凳子来，也只能够到最下面哪几颗又小又绿的枣，还有可能被刺扎到手，所以我只能抬头等待。

小时候天天爬的梯子，如今不敢了

正屋在北边，爷爷奶奶住，刚进门有一个老式柜子，旁边放两把木质的红色椅子，桌上摆着香笼和毛主席陶瓷身，墙上挂着观音菩萨像，奶奶是个烧香拜佛之人，但是屋里没有浓浓的香味。她总是把炕上的床单扫的一尘不染，一个褶皱都没有，被子放在靠墙的炕桌上，叠的比部队还整齐，地面和桌子保持一样的洁净度，光彩照人。

我每次在外面玩耍回来，她用要抓住我拿院里的扫把替我大扫除一遍，才肯让我进屋。虽然是个土房子，可它里面比楼房还要干净整洁。

屋子要人养着，自然也会像主人。

夏天的时候，枸杞熟了，奶奶会去地里摘枸杞挣钱，我和爷爷就很随意的弄乱房间。一人放一个枕头在炕上，靠近墙的那一面，比赛倒立，看谁立的时间长。我总是输，那时候爷爷才六十多岁，硬朗的不得了，他还能不靠墙，我现在才二十出头，靠墙也立不起来了。

爷爷奶奶房间旁边是伙房，做饭的地方，只用泥土砌起来的灶台，用来烧饭再好不过，东边的台面上放锅，西边的墙上挖开一个正方形，再挡几块木板，最外面挂一个奶奶缝制的花窗帘就当厨具归纳处。小时候，我在这里找到了不少美食。

西屋是大伯他家，这屋里有家里最软的沙发，大哥和二哥去上学的时候，我会偷偷溜进去，在沙发上睡一整天。趴着、躺着、把腿勾在靠背上、把头倒挂在沙发沿上……最里面还有一个小仓库，放着铁锹、背篓、钉耙一些农具还有去年收成的粮食，我怕黑总也不敢进去那间屋子，就算是捉迷藏，别人藏了进去，我也不敢进去找出来。

小时候怕的事情，长大了未必可以克服。

西屋外面靠近马路的那边是一个驴圈，小时候我经常跟爷爷一起去地里给驴割草吃，每天都帮驴喂草吃，我还能从爷爷那里取得3——5毛钱零花。那时候，挺感激这头驴，让我在同龄人中有足够花的零花钱，所以，辣条、雪糕、糖果这些小吃的，我每天都有的吃，如果我乐于分享，会有很多小朋友帮我给驴喂草。

原来，童年，躺在草堆上吃雪糕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东屋是我家的屋子，院子里只有这三间房是砖房，看起来和别的屋子格格不入，但却也是最新的，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盖的新房子，是这条巷子里为数不多的几间砖房，里屋有炕，外屋有床，还有沙发和茶几，还有妈妈的梳妆台和大立柜，俨然一副中西结合的装饰，一面墙壁上贴满了我画的画，沙发后面装了两盒我的玩具。一盒汽车，一盒手枪，我从小跟男孩子玩，不喜欢女孩子的芭比娃娃和漂亮裙子。

小时候不淑女，长大了也难改。

东屋旁边是一个羊圈，夏天放羊的任务会交给我和二哥，他那时候不爱说话，老实巴交，我又贪玩的要死，每次羊赶到地里，我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回去的时候被骂一顿才能想起来我今天被派去放羊的，而我自己把自己给放了，只留下二哥一个人在地里晒太阳，望着羊吃草，等太阳落山时再把它们赶回来。

南面是一个凉棚，里面堆满了木头和草料，我和二哥还用别人家盖房子扔掉的小木块捡回来拼凑起来，盖了两个小房子，铺上了我的花裙子和他的衬衣，一个给猫住，一个给狗住。

院子里压上来的井水最甘凉，放一个铁桶在下面，把桶洗干净，然后放一个西瓜在里面，压水出来接一桶，冰上半个小时，再打开，那西瓜，别提多美味了。

今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农村的土方子都要拆掉重建，昨天早起晨跑，忽然看到小时候装着我童年回忆的那条巷子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看上去它变小了，不似往日，杏树砍掉了，枣树还在，只有墙根后头那几颗白杨和柳树默默不语。

闹钟响了，我醒来，老屋，随着梦境，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