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就这样匆匆地蹉跎而过。结婚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感到结婚后境况不会比现在更好些,后来就放弃了,也不在乎夜晚躺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想要娶她了。她回来,是感到自己不能够继续这样过下去了,因为原先的那种生活是属于工厂的年轻人的,她渐渐老去,精力渐渐不济,工厂里很少再用她这个年纪的女工了,和她同一个年纪的女工们早早地都结了婚回了老家。她也该回去了,这里不再需要她了。
那么她回家来是希望些什么呢?她也不知道,但是知道回来也是必须的,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除此之外,她还能上哪里去呢?她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工厂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工,过往的情人如烟一般消散在她听说过和没听说过的城市里了,她身上只剩下了一笔积蓄,她除了这里的父母外,不再有什么人是她能够靠近的了。她只好回到这里了,这是她唯一能够呆着的地方了。
她身边放着一些简单的行李,正要坐着这辆经过她村庄的公交车回家。她偶然见到了她的父亲。她没打招呼,也不想提前打电话给她的父母了,她继续坐在这辆公交车上,继续等待公交车将要行驶到那熟悉的村庄路口,然后拿着行李,飞快走在村庄的路上,回家。她此时坐在这辆公交车上,已经不再回头看了,因为那辆公交车已经稳稳地很快地行驶在公路上了。她的母亲应该在家,可能坐在屋门前和别的跟她一样大的老太婆们闲聊。母亲一定想不到这个时候她会回来,那些坐在屋门前和目前闲聊的老太婆们也不会想到,当她们回家,会跟家人说这个消息,“老田家的二女儿回来了”,她们和家人们还会继续说这个姑娘当初是怎么离开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不知道在外面是否结了婚。但她们可能会认为她没有结婚,因为是拎着行李回来的,看起来以后要住在这儿了。
她不知道母亲会怎样看她。她摸不准母亲是不是欢迎她回家,她想起以前的母亲的样子和脾气。兰的母亲并非是传统的母亲类型,因为生活将她性格中本不多见的温柔一点一点磨损了,那温柔被消耗掉了,剩下的很少的一点,兰不奢望能够得到,兰的姐姐也不奢望,那一点温柔全给了家里最小的、最受家人疼爱的弟弟。但兰有时候还是希望这种温柔的,母亲的温柔啊,那是兰一生中体验到的最美妙的爱。但那温柔的爱只在兰很小的时候存在过一段时间,很快就消失了。如果让兰说说她一生之中最宝贵的东西,那必定是这一种如同珍珠般闪着温和、智慧光芒的温柔的母爱了。兰很遗憾,自己不是那个男孩,自己不是家中最小的男孩。但是,无所谓了,对这些,兰只能努力学会保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了。因为总得给自己一种理由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不是吗?太过于纠结这种事情的话,怎么能够坦然地对待生活呢?
姐姐肯定出嫁了,弟弟也应该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都不会住在家里了吧,住在这个安静的小村庄里。我回去,母亲,父亲,他们会欢迎我吗?也许会的,我身上有一笔钱,即使我不结婚,在这个小村庄里一样可以生活下去。会的,也许是因为姐姐和弟弟都不在家,那样他们会觉得寂寞,有一个孩子在身边总能够让他们得到些许安慰,更何况,我多年不曾联系他们,我总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们总会觉得关心我一些吧?总会觉得我离家这么多年,过去的事情都可以算作是昨日烟云,不值一提了吧?总会认为我大概能够回来,在消失了这么多年之后,以这幅不算太糟糕的模样回来,还是值得庆幸的吧?庆幸他们的女儿还活着,还活的好好的,身上还有一笔不算多也不算少的钱吧?
她不再去想了,一想这些就没完没了。她希望至少他们欢迎她,让他们接受她或许要永远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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