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西山的大觉,总有那么种类似魔障的诱惑,四时风光皆佳的四宜堂,满目疮痍却遍布佛偈的玉兰院,还有那宝相庄严的无去来处的牌匾。
它的历史经过了层层叠叠地积淀,大抵就像网络上介绍的那样,古老、传神,还有极多的文人墨客,偶尔有些江湖散人,或是借来静住,或是短暂自我找寻,这是一个攸关皈依却很是随缘随性的地方。
第一次来还是被它的绍兴菜和明慧茶院所吸引,那时还在并不知愁的年纪,因着看了些许古旧的书籍和写过些许清愁的诗句,对于这样超隐的风物多了些无谓,而从无真正的淡然。
第二次来就已经很是懂得这样的超隐和淡然之后藏匿的苦痛了,可依然对于佛偈和清净自在有着泛泛的简单理解,现在看来,不过是逃避罢了。
自己写过《大觉一梦》,也有人写过大觉的文章,而现下,即便我身并不曾至,心却已经埋葬在那样淡然的风物中了。
若论词作,其实纳兰的语句并不见佳,仅是情真。是一种超脱不得却又深沉得淡然的细腻。在大觉,也有着关于他的典故,而他留下的浣溪纱一首也描尽了这样的深沉。
“燕垒空梁画壁寒,诸天花雨散幽关。篆香清梵有无间。蛱蝶乍従帘影度,樱桃半是鸟衔残,此时相对一忘言。”
当寂梁悬空,画壁清寒的时候,燕子已去,留下的都是遗迹,不怎触目,却也惊心。漫天花雨并没有适时出现,或许只在某场荒凉的梦幻中瞬时而过。小篆清香和着若有似无的梵音,无心的人并不曾懂得这梵音的深沉或是呐喊,只看那翩然的蝶儿再次飞过,恍然能捕捉到那一日的帘影,而人在也,亦不再。比起蝶儿,更无心却有意的是飞鸟衔着的残樱,失却所有的绿肥红浅,并不如何挣扎,只是突兀地静静地躺在它的命运里。这样的时分,什么言语都失却了力量,或许我们也早已忘却了自己,连同记忆。
来不知何时来,因何而来,当去的时候,亦不知该至何处。或许这正是无去来处的本意。在刚好的时间里,并不要去深味来和去的方位,只静静地落地,将整个身心沉静在这并不算宽阔的殿堂,寄托在漫漫的历史中。佛偈也好,梵音也罢,不过是虚无的妄念,唯有不得才是得,唯有当舍才是舍。
在明慧适合看些较为艰深的文字,比如中华书局上个世纪的繁体竖版,在校勘和历代评述中,寻那样一个缝隙,将自己安置其间,落一个尚算圆满的所在。
剔透的雕栏茶室亦适合弹琴,从指尖流淌出晋代的古曲,辗转绵延中略带一丝清冷,不必发挥什么技法,就是将心散落于十指,也不必在意伯牙和子期的神话,更不必管面板与宫商的苑囿,只是若有似无,放佛一切本该如此。
也可填上一阙抛却了工整和格律的诗词,不必化上什么典故,此时写下的都是梵音相携的字句,也许只是记载当下的景致,还有深沉过后,沧桑过后的淡然。
花开当有落,事始自有终。在开始与终结的时候,那或长或短,或嗔或念,或悲或喜,俱存妄像。何者是因,何者是缘,只有沉淀下来,将一切淡然才能获知真实,成全缘法。
大觉,是经历过的深沉,是通达后的智慧,在风光四时的变化和年代更迭的洗礼中,所得所思所悟都是适时发生,接近本源。面对变化和更迭,不变的是顺应的缘法,不变的是懂得之后的空灵。
结缘大觉,是在终于静思了执念和错失之后,在缘灭缘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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