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说,同居于一个躯壳,身体可以苍老,灵魂永远性感。
是的,身体无法避免平庸、丑陋,直至苍老、消亡,化为尘土归于死寂,世间再无可凭借行走之载具,天地再无可依仗观看品尝体验之肉身,众生也再无施加影响释放能量之平台;只有灵魂或归于不可知之地——但生人在世尚不可知其有无,或在人心、在传世之书、在伟大之音画,灵魂所言所行或可存续,被其他灵魂以年轻的形态定格下来,以性感的印象记忆下来,以美丽的外表描绘出来,只是因为其足够吸引。
哪怕不去想那么远,就在这一世,也要给灵魂最美好的修炼。
先进武器作战平台的威力,在于有操作者。人就是一个被称作灵魂的驾驶者操作着一个躯体活动,对外展示的一切的总和。
街上看见着装清凉姑娘,盘儿靓条顺,两性特征明显,驾驶员1号说:“这小妹儿长得够带劲呐!”于是发出指令让光学成像系统锁定捕捉——也就是一个劲儿瞧,可能还要暗地里吹吹口哨,私下里还拍了照录了像存到大脑的D盘里。这个也许就称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另一个驾驶员2号见了这个姑娘,可能会操作着胖乎乎的身体,蹬着自行车蹭到跟前,问上一句:“什么价钱?”
姑娘的驾驶者们就不乐意了,娇羞型低头紧走避开,彪悍型中指加一个字儿“滚,你妈什么价钱?!”如果这时有个3号驾驶者,嗯,就是陈二,装作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垃圾桶,2号一头被绊倒在地,还露出大裤衩下一条女式内裤,一下子围观者甚众。3号再对受了骚扰的妹子一个微笑示意,转身走掉。娇羞妹子小鹿乱撞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道谢要电话,彪悍妹子勾肩搭背口称哥们,那么就可以说,这3号驾驶者的外在言行产生了内在吸引力,挺性感的。
古人曾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如果山里住着鬼、妖,山就不是仙山,是寂静岭式的恐怖之山;如果水里住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群鱼,那可能就是个鱼塘。不同的驾驶者也同样造就不同的人,就跟世上的树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一样。
灵魂有各自不同的构成和性质,成长中吸收了什么就像什么;驾驶者的操作系统也会有被植入的病毒和木马,有些还会被强行插入内置命令,只有善于自查的人也许会保持干净和独立。
时值夏日伏天,酷热难当。河岸街边有一棵大树,树冠如盖。纳凉者贪其阴凉,劳作者感其庇护,清洁工厌其叶落无休,商户恨其遮挡门户招牌,树也不改其状。如果树也有灵魂,他也自有其志。还有个故事中,一个主持人在坚持,一个作家很做作,一个导演会表演。而看客们各有其不同角色的角度和立场。
陈二觉得,不管怎样,保持独立性的思考,追求有道德的智慧,克服角色扮演的虚假,尽力让自己的驾驶者起码是干净的。干净的灵魂自有一种美感。
回到开始,灵魂如何才能避免伴随着躯体一起衰老?有限的生命里,我们总想去看更多的风景,去经历更多的人和事。如果见了再多的丑恶,灵魂也没有因此而丧失对美好的感动和希望,那么灵魂自然可以一直年轻;如果经历了再多的庸俗,哪怕身处尘埃也能心慕高洁,那么灵魂必定美丽;如果被迷宫一样的生活万象烦扰和威逼,仍能有趣和谈笑,而不自甘成为迷宫的一部分,那么性感也是信手拈来。
陈二是学文的,前半生套进一个普通中国人的模板,上学工作成家生子,在俗世里打滚儿。一直有个疑惑,人这一辈子究竟该怎样,是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天命?怎样才能在老的时候觉得自己活过?觉得做对了事情,找到了活法?除了名声、权利、金钱——这些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还有没有可以安放自己的东西?
答案是,去找找。如果打开方式正确,姿势又很舒服,估计就有门儿。
最后,陈二觉得,不要鸡汤,不要砒霜,内心的隐秘只讲给自己听。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打开驾驶者的舱盖,有趣地聊一聊而已。
不奢求永恒的超脱,只求这一世的性感。愿我见青山多妩媚,愿青山见我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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