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生的家里,我开玩笑地说:
“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他本来在院子里和朋友耍枪,这会儿被家教叫上来,翘着嘴,一脸不乐意。但一听我这么说,他马上笑了,睁大眼望着我,像是在察看我的衣服有没有破损。
等到上课时,我的心跳已经平复,呼吸均匀,热感渐渐降下来。看起来,我和往常一样平平静静地上课。
我很庆幸家长没有看出来,为了维持这种平静,我在冷风里疯狂地蹬自行车,误打误撞把车骑上了高架,在漫长的上坡我的小腿肌肉鼓起,使劲踩踏板,终于把小黄骑坏了。我站在高架桥上,扶着自行车,身后一长串汽车对我的闯入愤怒不已,从我身旁唰地驶过。我在脑海中拼命回想自行车上高架的画面,没有!从来没见过谁骑自行车上高架!我想下去,但好不容易爬完了坡,于是硬着头皮推车前行,我感到腋下在流汗,双耳快被冻得要掉下来。还好眼前展开一个下坡,自行车掉了链子,好歹轮子还能转,我骑上去,双脚擦着地面加速,像划船一样渐渐汇入下行的车流。
平日里十五分钟的公交车程,我用小黄,十二分钟骑到。期间闯了三个红灯,已毫厘之差躲过四台三轮车,车速一度达到行人侧目而视的程度。在最后两百米的路口,大家都乖乖地等在斑马线,就我迫不及待地嗖地闯过红灯,一边骑一边咒骂:“真他妈太丢脸了,都在看我。快装出一副家里人被120送进医院的表情。”
最后50米,一个逆行的饿了么差点撞上我,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腰肢是怎么像“敦煌飞天”那样缓慢、极尽肌肉分离之能事、糅合了现代钢管舞的灵活,带动胯下的自行车,掠过外卖小哥的裤脚。
错过后,我还发出了一声老大爷在窄巷子骑电动三轮车的声音:
“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我相信在那一瞬间,小黄跟我一样弯曲了。我甚至怀疑,飞天图上被反弹的琵琶,也在人的扭曲中,变成了折线,如果弹琵琶的人跟正在锁车的我一样,对这辆车充满了信任和感激的话。
我猜擦身而过的饿了么,真的是“擦身而过”,会和我一样先是咒骂这个人骑车不长眼,然后想到他肯定跟我一样被秒针抽打着,急得要命,然后耸耸肩,嘀咕一些“都不容易啊”的陈词滥调,然后各自奔向下一个顾客。
我们会在电梯里看一眼手表,清点一下东西,顺便把飞起的衣领抹平。我们用耐心的敲门掩饰自己的急切,最终,面带微笑地准点出现在顾客门口,回答顾客常规的客气。
只有冰凉的耳朵,和那声还在回荡的“哦呦呦呦呦呦呦”,暗示着这一路而来的险情,不过它们已在学生的念书声中,一点一点被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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