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部室中的那些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是一个少见温暖的日子。
从早上开始风就很大,到了放学后,窗户也还在摇晃着。通过玻璃照进教室里的阳光就足以加热这房间了,暖气也暂时放下了它的职责,被早早地关掉了。
一直为外面的寒冷冬天而皱眉,眷恋着教室里的暖气而不大出去的同学们,今天也早早地就跑了出去。
还留在已经没什么人的教室里的我,也随着大流,拿起了没放什么东西的书包。
这时,有人敲了敲我的肩膀。我回头看来一眼,是已经穿上外套的由比滨。
我大致了解她的用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由比滨一边围起了围巾,微微歪着头问道。
「小企,今天怎么办?」
「……啊。」
被这么一问,我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个跟我所想略有不同的质问吧。
同已经明说了如果有什么事就以朋友的身份去帮忙的由比滨不同,我并没有表明什么特别的意思。也没人问我或者来跟我确认相关的事情。这样的话,现在的状况下我应该并没有什么工作吧。
如果有非做不可的事情那就去做,至今为止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这句话里好不渗假,今后我也应该会践行下去吧。既没有委托也没有商量,没有什么要负责去履行的契约,又或者可以说是没什么应偿付的罪孽。
所以,我没有去往部室的必要性。
导出这一结论,微妙的花去了不少时间,或许正是因此,我的表情里带着些苦笑。
「不,我回去了。」
我这么说这,有种好像想起了什么完全不明白的事情,但又没把它说出口,说起了别的话题的感觉。
「你呢?」
我这么问了,由比滨像是要思考一下似的把嘴边的围巾调整了一下。
「嗯……我也回去了……」
「这样啊。」
「嗯。」
由比滨像是要把脸埋在围巾中似的点了点头,我们的对话也暂时停了下来。
虽然这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沉默仍旧切实存在着。察觉到这一点的应该也不仅是我,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证据,但我和由比滨两人的视线交汇分开了好几次。
……这啥!?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这状况有些困惑,我虽然想要补充着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想出些内容。或许是想要把这瞬间蒙混过去吧,我把明明也不大重的书包『嘿』地一下背了起来。
「……再见咯。」
「啊,嗯,再见。」
这么说着,由比滨轻轻挥了挥手。我点头回复她走出了教室,背后传来了些许脚步声。
微微回头一看,正见到由比滨跑到了三浦边上。
「我今天好像也没有社团活动,可以和大家一起去哦」」
「嗯——欸?欸?结衣你去吗?真不错。不好,我还没想好呢,不好了,我们去哪儿?」
三浦到刚才还用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着手机,大概是由比滨的回答有点超乎她的预想,她又看了由比滨一眼,视线就马上转向了海老名那边。感受到视线的海老名则微微笑了起来。
「优美子决定就好了。反正总归是千叶吧?我也不知道啦。」
「哈?我来决定的话那肯定就是串家物语咯?」
「哦,吃串串嘛
刚才那个慌张的样子就像假的一样,三浦显露出一副自大的态度,海老名也啪啪地拍着手恰当的附和着。由比滨好像对这种互动也感到很开心,「吃烤串?烤串?真的?」这样笑着说道。串家物语是个什么东西哦……大家一起说烤串的故事?烤串?感觉会争论到底要从上看还是从下看呢……
(注:这里neta岩井俊二的《烟花》,别看中文名就俩字,原名是「打ち上げ花火、下から見るか?横から見るか?」而这里的烤串的原文是「串揚げ語り」,读起来和「打ち上げ花火」有点近似。)
不管怎么说,看起来由比滨放学后的预定应该算是定下来了。
而另一边的我则还是完全未定。边考虑着做些什么好,我离开教室,在走廊里默默踱着步子。
因为之前的连休,存下来的录像也已经都看完了,手边的书也在部室里读的差不多了。这样的话,就只有把积下来的那些游戏打掉了么……因为小町的考试,我那时候也很自重的没有玩电视游戏机呢,我这么想着走下了楼梯。
好久没能不带心事的做个沙发土豆玩游戏了,一想到这点我就不由有些兴奋,如果现在玩那个高排名大作的新作的话,差不多得通宵三个晚上吧……就让勇者再来拯救一次世界吧。
这么一想就更让人喜不自禁了,简直想让人跳着走回去了。
仔细一想的话,加入奉仕部前我也是一直这样过着自由的时间。
我下了楼梯,朝大门口走去。
这时,我看见了抱着外套正走着的雪之下。从位置关系来看她应该正在前往学生会室。她的脚步看起来有些匆忙,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她打招呼。最后也只是目送着她远去了。
今天起雪之下和一色就要开始舞会的准备了吧。
对于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什么详细的内容。而且我和雪之下之间也没有除了奉仕部之外的接点,所以没有社团活动的话也没法问她。因为我是普通科而雪之下是国际教养科,因此我们连体育课和实践课也都不在一起上。
虽然我们除了偶然碰上以外完全没有见面的机会,但我还是没有硬是问她关于舞会的事情。
虽说也有现在不是什么搭话的好时机这一原因,但也有我既然不帮忙却还要随意说出「情况如何?」「加油哦。」之类的话,总有种你算谁啊,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些啊,这家伙好恶心啊之类的感觉,所以我还是顾忌着没有说出口。不过会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相当恶心了吧?
我正因为这些想法郁闷着的时候,雪之下已经拐过了走廊的转角。
我觉得那足音中全无迷茫。
她背挺得笔直,眼神认真得向着前方,一步一步迈了出去,走动间长长的艳丽黑发也随之摇动着。
直到她的身姿完全离开了我的视野,我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正在归家的途中。
X X X
毕竟是很久没碰的家用机大作,我通宵玩了一晚上。第二天带着睡意去到学校,回来后又玩了起来。
物语正顺利进行着,虽然我一边对自己说着好玩好玩,但对于RPG游戏来说,总有那种会让人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
那原因正是升等和收集要素。如果提升等级这一块根据难易度不同还不是那么麻烦的话,收集要素这一块就完全不可掉以轻心了。作为宝可梦玩家的话就必须要把图鉴收集齐全之类的强迫观念,又或者说是作为大学出道的大学生却发现周末安排完全空白所以必须把它全部填满的这种感觉。
奖杯、称号、图鉴、还有从二周目开始的故意限制类玩法的存在等……
但是,就如同好不容易在大学出道的大学生拼命在暑假里努力,但开学后却被偷偷说着「……那家伙,有点太过勉强了吧?」「真的,有点过了。」「看着就让人觉得超可怜的。」「果然根本上还是有些不合适吧」,到了下半学期就逐渐看不到人一样。我的干劲也慢慢在途中就消失了……大学生好可怕!八幡抱着我!我这么鼓励着自己,反倒有了一种害羞快要去死了的感觉……如果说这句话的对手是女孩子的话就肯定要成为黑历史了。
总而言之,如果兴趣亦或游玩也变成日常和指标了的话,同工作也没有什么大差别了。虽然我最终察觉了这件事,但已经连着三天通宵了,今天也是带着超想睡觉的状态走向了学校。
所有的课程基本都睡了过去,到了放学后就觉得超腰疼的。
放学前的班徽结束后,我直起不停疼着的老腰,咕噜咕噜转了几下。这简直是某天和爸爸两人聊起来过的那种咕噜咕噜的情况了。
怀着这腰痛和睡意,我边感怀着生存于此世的快乐与悲伤,一遍站起身姿,拖着脚步走出了教室。
这时,大概从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户塚快步跑来了我身边。
「八幡今天一直在睡觉呢。不如说是最近几天都这样,没事吧?」
他站在我身边,带着有些担心的表情看了过来。看到这如同跟人很亲昵的兔子般的动作,我不由得笑了出来。顺便告诉了他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没事没事,只是连着三个通宵打游戏了。」
「这,这样啊……」
虽然我是想用明快的声音说的,但感觉户塚却有些退缩的感觉。这里可不是疑惑这是为什么的时候。毕竟看到有人对通宵打游戏还很自满的样子,肯定会退缩吧……我没睡觉啦~连着通宵三晚打游戏所以没睡觉~欸——?面对这种从旁边看起来也觉得非常阴沉的我,户塚双手叉腰,鼓起了脸颊。
「不过,不健康的做法是不行的哦,游戏一天只能玩一小时。」
他伸直了食指,『遵守规矩好好对战哦!』带着这种感觉告诫着我。真是个好人啊,这家伙……
户塚又偷偷看了眼我们刚刚离开的教室,小声加了一句。
「还有,老是这样子的话,雪之下和由比滨同学会生气的吧?」
对这句我还真是是能苦笑了。确实她们两人也是会在这种时候好好教训我的好人。
「……嘛,这也是因为最近没有社团活动所以才能这么做的。」
我不由得轻声说道,户塚也露出了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点了几下头。
「啊,是休息了吧。」
「就最近这一段时间,所以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事情……」
我这么回答着,不由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总觉得特别困啊……好像眼前都能看到天使了。不,不行不行!刚刚还被户塚夸奖过……不,是亲了一下,不不,是刚被提醒过。干脆就再表现的困一些,让他再夸奖我一次吧。真的去要求这种事情的话想必连户塚也会把我当做垃圾来对待了吧。不过这样也不错啊……
我胡乱思考着这些东西,对在担心我的户塚真是有些过意不去。而且从刚刚开始我真的感觉超差的!睡眠好重要!总而言之,今天就不要再沉溺于游戏中,健康的过完吧。
「嘛,的确,一直玩游戏也是有点……户塚,你最近有什么空闲的日子么?」
恐怕我这一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聪明帅气的邀请吧。我简直马上就要爱上这样的自己了,呀
不过,户塚可能真的是对我来说唯一可以亲切对话的男生了。既然这样,虽然我也觉得能否称之为朋友还需要得到对方的确认,但在我心中户塚已经无限接近这一分类了。
但即便如此,做这种一对一的邀请还是难度太高了。对于我也好,对于户塚也好。
如果是大家在一起的时候随着对话的进展变成了要去哪里玩的情况那就轻松许多。一对多数的话,个人的责任也会向多个方向分散。但是一对一的话,这一责任就完全成了自己和对方的了。所以,要拒绝这一事情的人所感受到的抱歉感也会急速增加。团体的情况下『都去的话我也去』之类的讲法好像还挺流行的。而且在这之后会被说『那家伙每次都说要去但结果都不来,不要再约他了吧。』,随后就会圆满地被排除在外,所以我很推荐哦。
就在我正高速对自己说着各种借口的时候,户塚呆愣的张开了嘴,大大的眼睛眨了几下。欸?什么?他做出了这一类的反应。
我正看着他的反应,户塚的嘴巴做出了「啊」「哦」的中间似的口型,双手挥舞着,又发出了些「嗯……」「唔……」的声音,终于合起双手低下了头。
「对不起!平时有社团活动……怎么说也是不太好休息的……啊,不过夜里……还有补习班,要出来玩的话就有些太晚了……额,下一个周末又有练习比赛……唔——」
看到他思考之后的预定,好像被夹在好几个选择之间的样子,我也有些心痛。同时也为他会这么烦恼而感到有些开心……在双重意义上我的眼中都差点要湿润起来了。最近变得有些容易流泪了还真是让我有些困扰啊。每周看到Precure重新站起来我都有些想哭了……
不过,不只是我,户塚也十分困扰吧。因为平时你都不约人,所以被约的时候该怎么应对也很让人烦恼吧!下次我会注意的。具体来说要提前三个月左右把预定定下来吧……我这么想着,也为此埋下了伏笔。
「没事,下次有空时候好了,真的。」
为了强调我对未来的期待,我在『下次』的部分说得十分用力,户塚则身子前倾向我靠了过来。
「真的?说好了哦!我会联系你的!」
「唔,嗯……」
他握紧了拳头,双眼闪光的看着我,让我有些许后退,户塚放心地舒了口气。
「八幡来约什么的真的很少见!约好了!下次!绝对哦!」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我带着微笑点了点头。户塚也微笑着回应了我,用力把背后的网球包背了背好。
「那,我就先去社团活动了哦。」
「嗯,一路走好,加油吧。」
户塚跑了出去,在离我有一些距离地方用力对我挥了挥手,我也举起手来应和了他。目送着他走过了走廊的另一端,我也继续前进着。
我觉得我也总算能够做到这种应该谁都能理所当然的做到的事情了。不过现在还处于不有意识的好好思考、不建立作战、不做好铺垫、不甩出各种理论来说服自己,就还做不到这一点的阶段就是了。
我并没有希望这种改变,也没想过要做这种改变,只是顺其自然的,或者说是怀着大半向户塚撒娇似的想法,但我仍有自觉,这也是在向前迈进了。
然而,这果然还是因为对象是户塚彩加所以才能成立的事情。
因为对现在的我来说,其他的那些事,我还一件都没能做好。
现在也没有回家打游戏的心情了,结果这个放学后变得完全无事可做了。没有工作的话,还真是没什么可干的呢。今天至少还有点睡意。
腰也很痛,干脆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吧——我这样想这,拐过了走廊的拐角,走上了楼梯。就在这时,楼梯间里传来了哈哈的高昂笑声的回音。
「唔哈哈哈哈哈,八幡!我看到了哦!我听到了哦!我知道你家伙现在很闲!」
我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所以,就别回头,继续走下楼梯正常的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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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嘛,如果就那样无视他回家去的话就好了,但让人没法这么做也正是材木座义辉这人可怕的地方。
哄骗着、挑拨着、还哭求我,不知不觉的就被他拉进了车站前的萨莉亚了。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吃着米兰风多利亚,喝着酒水吧的饮料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说到。
「……那个,我想回去了。」
「等一下,这是碰头会啊。」
「哈?」
「果然轻小说作家的碰头会就要在萨莉亚吧。」
是这样么?正常来说肯定会在出版社的办公室或者外面的咖啡店碰头吧……他这是又从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网站上得到了这种情报吧……嘛,这也说明他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吧,不过这种空有热情而且全部用在不知所以的地方完全没有开始真正的作业就跟什么都没做没区别嘛!不要啦,这不是完全没有可以让人夸奖的地方嘛!
我用半是呆愣半是嘲笑结果满是轻蔑的视线看着他,但或许是因为带着点哈欠声的缘故吧,我的声音听起来反倒带着些佩服。而且虽说材木座的心情十分高涨,但多少还是察觉到我的状态。他推了推眼镜,看向了眼角带泪的我。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困啊。」
「啊,最近有点闲所以一直在打游戏,然后就通宵了几天。」
我这么说完,材木座的反应很大。
「有点闲所以打游戏?不行啊,你真是非常不行。」
耸着双肩,举起双手,材木座给出了那种欧美式的夸张反应。啊——,这样下去绝对很费时间……为什么像我们这样的男生在谈到自己擅长的话题时平时明明不多话却会突然变得很健谈呢……明明之后回到家里,会因为「唔哇,那绝对会让人觉得很恶心,说话速度也太快了……」这样后悔起来的吧。
话虽如此,但面对多少有些互相了解的对手的话也不用那么担心了吧。他继续高举双手,不停说了下去。
「游戏这东西就是要在忙得不得了,完全没有空闲时间的时候玩才是最开心的啊。不妙不妙不妙……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了……不,真的,现在超忙的不能玩游戏了啊。真的。这可不是骗你!到这种完全没有借口的时候还在玩,会因为背德感而感觉有趣度激增。来源就是我。在考试前还通宵打游戏之后去学校时候的高扬感简直异常高!」
「这还真是让人无法赞同也难以否定啊……」
其实,今天我通宵后去学校的时候也有种「嘿—我没睡觉哦。嘿——」这样的感觉,不由得就High起来一个人起来了。嘿——我这人真恶心啊——嘿嘿。
或许是把我这模糊的答案当成肯定了吧,材木座也满脸得意的笑着。嘿嘿。
「那么,你玩了什么游戏?」
「啊,这个。」
我操作了几下手机,把那个游戏的官方网页给他看了看,材木座又推了推眼镜,用十分普通的口气,发出了『啊~~』的带着些怀念的声音。
「哦哦——这个啊,女主角中途离队的时候很辛苦吧~」
没有特意装腔,只是十分平常的说出口的材木座的这句话,让我再听到的瞬间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哈?不对不对,你这家伙干嘛要剧透啊?哈,已经完全没有玩下去的动力了……还有你还是别玩游戏了吧好好写小说啊。」
「欸,你还没通关嘛?抱歉……啊,不是,但是……但是!就是因为你没在发布初期就玩才会现在被剧透啊!自己的问题!」
材木座夸耀胜利似的呵呵大笑了起来。嘛,反正你最初道歉了倒也没什么啦……
而且,实际上稍微晚了点才开始玩的时候就应该对这方面的情况有所觉悟了才对。不光是游戏,电影啊,电视剧啊都会有同样的情况。譬如你不能因为读了教科书而突然感叹「啥?这个武将会死的吗!这不是被剧透了大河剧的后续内容嘛!」。毕竟至今为止还没死的战国武将可是一个都没有的。
话虽如此,但毕竟游戏环境和视听环境多少都会因人而异,我们应该时常留心这方面的问题,在能让大家都充分享受的范围内顾虑一下啊!
「虽然发售后我就马上买了,但一直就在放在一边……毕竟小町还要考试,没法在家里玩啊。」
听到我这么说,材木座边大口吃着饭,边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说起来你妹妹已经初三了啊。所以,考了哪个高中?」
「哈?我们这儿啊当然是,欸?我没说过么?」
「嗯嗯嗯嗯,我没听说过啊wwwwww」
「嘛,是么,毕竟我们俩不大说私人方面的话题啊。像是志愿啊,将来啊,家里的情况啊这种。」
「不不,说很多啊!我一直在说啊!将来啊梦想啊志愿我都说过啊!而且今天也是为了这个才叫你出来的。」
看着呼呼生着气的材木座,我带着『到底是什么事』的视线看着他。随后,材木座咳咳的咳嗽了几下,慢慢的用一直手遮住了脸。从指间看到的他的表情满是苦恼。终于,他用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四折后的一张纸,再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立了起来。通过灯光的照明能看出那张纸上有着些文字。
「以前在图书馆里和你讨论过计划的吧,然后这是那个的大纲……」
「哦哦。」
那差不多是两月份头上时候突然来部室说要做编辑时候的事情吧。不过,这家伙一直都只写大纲啊……我一次都没读过完整的原稿啊……我这么想着,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准备打开看看。
这时,我眼前出现了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张纸。
「等一下!很,很不好意思的所以回家再看吧……」
「那啥这难道是情书么?话说你不要脸红啊,让人觉得超恶心的。」
我边这么说着,把材木座的大纲又抢了回来。既然说了不要在这里读,那就只好带回家了。我仔细把那张纸再折好,小心的放在了书包的深处。恐怕接下来我会就这么忘掉,再也不会看了吧。所以,就至少让我慎重的把你埋葬吧。
对于我这想法一无所知的材木座,看到我小心仔细的样子好像十分满足了,他的视线又瞥向远处,半叹息的说到。
「因为明年就要高考了……这是我最后的挑战了。」
最后什么的,话说你连最初的挑战都没做过吧……虽然我怀有着这种疑问,但看到他略带苦涩的表情,我还是把这句话吞下肚吧。
这件事,对材木座来说也是想做个了结吧。
对我们来说,想要做个了结的话应该没有比高考更好的借口了。恐怕找工作这个词也是有着同样的意义吧。梦想啊,兴趣啊,社团活动什么的,把从这些东西出发的未来的可能性一度融化,把自己再次铸成为这世间所求的那种形态。
正因如此,所以要在这之前。在被世界同化、均化、变得一无所有之前,去挑战,去抗争,去拼命捕获那可以让自己成为什么人物的只鳞片角……想来,她也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这些思绪吧,不知何时我也沉默了起来。不知材木座对这一沉默是怎么领会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还顺便总结了起来。
「没事啦,不用担心,这只是高中最后而已。」
唔哇,他的表情好认真……
「不是,我并没有担心你啦……」
「出现了!傲娇发言!」
说着这种话笑起来的材木座真是让人十分不快……不过这里再做出什么回击对方也只会用那种更加奇怪的话回复我吧。所以我露出厌烦的表情,『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地点了点头,催他快点把话题继续下去。从刚才的认真表情来看,他应该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吧。
然后,一如既往地,材木座低声笑了笑,用有腔调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并不是要放弃什么。如果有东西是只有高中的现在才能写出来的,那肯定也有进入大学后才能写出来的东西,抄近道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绕道才是我的霸道。」
如果你在高中时候就真的有在写的话这些台词还算有些帅气……嘛,这句话也不说了吧。毕竟我也觉得他说的话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我用愉快的表情说出了其他话语。
「嘛,也是,或许也有着只有落榜了才能写出来的东西吧。」
「哈哈哈哈!……你这话有点太写实了所以还是别说了。简直让人真有种会落榜的感觉所以我不想多考虑了。好,不想了不想了。」
我本以为材木座会仰天大笑,但他却马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看着他我也不觉苦笑起来,毕竟这家伙真的有些不大行啊……
这么想来,材木座在我加入奉仕部之前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虽然只是体育课时候大家都是被剩下的所以组个队,但果然还是能被称为有着相同境遇的人吧。如果我没加入奉仕部的话,应该会一直如同今天一样这么过着吧。
……嘛,这或许也意外的不坏。
不过,这种还是偶一为之就好了吧!和材木座在一起还真的是相当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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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的新闻播报着关东的梅花也盛开了的消息。拜此所赐,我了解到前日的强风正是所谓的第一阵春风。这几天虽然偶有倒春寒发生,但吹着暖风的日子也是挺多的,让人感觉漫长的冬天终于要结束了。
东风吹,梅香满人间——就连学问之神也如此咏诵道,就在这样的时节,小町的揭榜日到来了。(东风吹かば匂ひおこせよ 梅の花,出自《拾遗和歌集》,作者是菅原道真)
梅花开,樱花几时?怀着这样心境的似乎只有我一人,当事人的小町只是一脸沉着地品着茶水。
「那啥……我差不多要去上学了……」
「嗯,小町我也差不多要出发了。……而且,要是发榜了我会联系哥哥的就别担心了」
面对烦恼了半天要怎么开口才好,最后却只能说出这些话的我,小町仿佛在说「小菜一碟」一样的朝我眨了眨单眼。(平気へっちゃら是《战姬绝唱》角色的立花响的口头禅,和小町一样cv都是凹酱。)
大概是想安抚比自己发榜时还要动摇得多的我。目睹到她这幅透露着余裕的态度,我也终于冷静下来。
这些天,小町突然有了大人样。虽然按世间来看她仍然算是初中生和未成年人,却也让人看出了她不再把自己当孩子的自觉性。
虽然也有所谓的「小大人」或是深韵世事的孩子这么一说,不过相比他们却带着足够的沉着和沉稳。这可以说是小町的成长,又或是开始自立的标志。……真心感觉要脱离哥哥独立了啊。
「呼~」地一口气将心中的一抹寂寞埋藏在笑容深处,我也手忙脚乱地出了家门。
在玄关之前向小町打了个招呼。
「那我走了」
「知道了—,路上小心——」
虽然看不到样子,不过从客厅传来了悠闲的声音。
接着就是在一如既往,习以为常的通学路上咯吱作响地蹬着自行车。……要是小町合格的话,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一起去学校了呢?不,我有种并不会如此的感觉。偶尔同时从家出发的情况也许会有,应该不会特意一起去上学吧。我和小町应该会这样再度建立起正确的,令人轻松的适当的距离感吧。
如此这般地,因为一直在思考着小町的事,就算抵达学校开始了班会,哪怕是在课上,我也一直心不在焉。
在第二节课即将宣告结束的时刻,我瞄了一眼时钟。虽说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净是在看时间了,不过指针这下终于来到了一直在意的时间上。
距离考试合格名单的公布,已经近在咫尺了……
暗地里深吸了一口气,响起了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我目送着老师匆匆离开,像是要缓解肩膀的僵硬而活动着胳膊的时候,我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慌忙拿到手中。与屏幕通知栏上「您有一封新的信息」的文字列一道,显示着小町的名字。
一想到通过这封信息就要知道小町是不是合格了,恐惧突然在全身游移,我开始犹豫起要不要打开邮件了。
然而我还是下定了决心,将仍然微微作颤的手指向画面按去。
就在这时,一只优美的野兽却在我眼前窜了出去。血统优良的尾巴潇洒一摆,留下了艳丽的青色轨迹,与一阵迎面而来的风。
再定睛一看,川崎沙希已经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她的弟弟大志也在同一时间发来了联络。见此我也不由得站起身,从教室中飞奔出去。
两个平时处在班级角落的人突然冲出去,教室中一下子「怎么了怎么了」地热闹起来。
「咋了?!咋了?!发生啥事了?!要去吗?我们也去吗?去呗!」
从我飞奔而出留在身后的教室中,传来了户部的大嗓门。不过现在也不是回头的场合了。休息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川崎也已经一个漂亮的滑步消失在了走廊的前方。
她的目标应该是公布合格名单的学校正门,自然,我的目的地也是相同的。到头来连一分钟都没用,我朝人头攒动的一角窜了出去。
即便是在嘈杂的考生之中,我也一眼就认出了小町的身影。而她好像也找到了我。
相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肩膀起伏地喘着气的我,小町却是格外沉着地一边抬着手一边踱步走来。
「噢,哥哥,我考上了。」
一脸若无其事地,仅仅说了这么几个字。
听闻此言我也一下子泄了气。由于奔跑而急促的呼吸,也化为了深深的叹气声,接着类似疲劳的安心感也遍布到全身。
「是嘛……」
总算从口中像样地流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虽然我也想对小町大肆夸赞一番,甚至差点开心地跳了起来,然而当事人自己都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总觉得自己也不得不配合一下才行。
本来都想把小町的脑袋从头揉到尾了,不过毕竟也不是做这种事的年纪了。不是作为哥哥,而是作为兄长,面对妹妹的成长,我就冷静地应对一下吧。
这样一想,我也振作了一些,考虑起了身为成熟男人应该说的祝贺之语。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只是,从口中说出的,全是这种蹩脚至极的词汇。真是令人头疼的哥哥啊。与妹妹相比这家伙连一丁点的成长都没有简直能把人气死。平时那么多有的没的滔滔不绝,这种时候却一个合适的词都找不出来。
对自己实在是无话可说,我面向了小町。
既然没法用语言好好表达,那我至少通过表情,用最努力的笑容向她表示祝贺吧。问题在于我的笑容实在不怎么养眼,不过这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然而小町却没有闭眼。只是用满带着笑意的视线看着我的眼睛。
「嗯,太好了。真的……」
点着头的小町,大大的眼睛中泛过一道亮光,话语被吸鼻子的声音阻断了,吐息中带着颤抖。小町像是为了强忍住这些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可随之呼出的气息中却夹杂着呜咽声。
「真的,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小町用几乎像是撞向我的力度扑了上来,脑袋使劲顶着我胸口的外套。皮肤上感受到的湿润的气息和不规则的啜泣化为声音,断断续续地拍打在我的身上。
如此放声大哭的小町我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了。哭泣的样子却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明明早上的时候还那么沉着冷静呢。当我正苦笑的时候,却突然地察觉到了。
啊啊,不对。这孩子并不是沉着冷静,只不过是竭力想要表现出镇静罢了。她一边强忍着紧张和不安,一边却不想让我和双亲担心;又或者是因为怕我们担心而对她问东问西,想要回避那份压力而已。为了能够在毫不留情地明确下达的答案面前好好接受,双腿颤抖着,拼命地站立着。
这孩子能够得愿以偿真的太好了,我打从心底里这样觉得。
我的手自然地向小町的头上伸去。轻轻地拍了拍,顺势抚摸着她的头发。小町依然在我怀中呜呜地哭着。
「呜呜哇哇哇哇,哥哥——!太好了————!」
面对哭过头,都快成了藤原龙也的小町,我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
似乎距离真正的脱离哥哥和脱离妹妹自立,还需要花上一些时间的样子。到时候就算我不乐意,小町也会成长为真正成熟而又出色的女性吧。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而已。
只是,在那之前,让我暂时再当一会儿的哥哥好吗……。
而就在我照料着小町的短短一段时间以后,从背后传来了川崎沙希尖利的声音。
「大志!」
「姐姐,我做到了!」
只是稍微扭头地看了一眼,大志似乎已经拿到了合格生的相关材料,正一面高高举着一面走来。
大志自豪的声音,就仿佛名作电影《洛奇》里向艾黛莉安那样,怎么说呢,真是相当的高音量。
也许是这么一声令小町意识到了旁人的存在,小町一下子晃过神来,终于从我身上离开,用制服的袖口抹起了眼角。
嘛,放声大哭的模样毕竟还是不想让认识的人见到。我一边苦笑着一边将小町藏到身后。
于是,发现我的大志也朝这边走了过来。而要说川崎的话,此时正一个人仰天待在角落,不时用手抹着眼角。嗯嗯,真是太好了呢姐姐……。
正当我体味着川崎的思绪的时候,大志在我面前劲头十足地摆出了胜利姿势。
「哥哥,我成功了!」
「不许叫我哥哥,宰了你。叫我学长。干得不错啊,恭喜了。还有你谁啊。」
「谢谢您!我是川崎大志!那个……比企谷学长!」
绽放的笑容相比以前变得精悍许多,也算得上是个男子汉的表情了。既然如此,我也有点想用男子汉的方式来替你庆贺一下了。
「……考上了呐。不错,把你抛起来庆祝吧」
「哥哥一个人来吗?!这个可不是庆祝!只是抛起来不管吧?!地上可是水泥啊!会死人的!」
大志伸着双手和我拉开了距离,完全不情愿的架势。正当我苦笑着想说开个玩笑而已的时候。
「哦?要抛起来吗?真要来吗?来吧~!」
抢在我之前,户部突然冒了出来。摆出了要庆祝的架势,跃跃欲试地闹腾着。在他身后还有大和和大冈的身影。再一看我们班和其他班的家伙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这么说来叶山呢……稍微一找,他正一脸淡定地和教师们谈笑着。想必,即便是在休息时间,有这么多人跑出来,他是在给我们善后吧。不过这种体贴用在户部身上却是太浪费了……。
户部一边「yeah!」地喊着,一边率领大和大冈将抵抗着的大志包围起来,「1——2——」地开始抛向空中。
趁此,我向依然藏在身后的小町回过头去。
「小町,向初中报告一下吧。还有家里也是。」
「嗯……」
眼眶仍然红着,鼻子一抽一抽的小町开始摆弄手机,首先给学校打起了电话。一边在旁听着,我一边确认时间。差不多必须回教室了……如此想着,朝还在应付老师们的叶山看去,在他身边发现了小跑着过来的由比滨的身影。
「小町妹妹!」
被叫到的小町抬起头,三两下地结束通话,也迎了过去。
「结衣姐!!」
还想着终于冷静下来了,小町一看到由比滨,眼泪又噗嗤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地抱紧由比滨,好像在说「草、草帽小子……」似的地开始稀里哗啦起来。……是不是比刚才跟我哭的还凶啊?错觉吗?(注:草帽小子的发音mugiwara音似呜哇的哭声)
小町一面掺杂着哽咽一边报告着自己的合格,由比滨则逐字逐句地点头回应,然后紧紧抱在怀里。接着与脸埋在胸口的小町额头相碰,一同露出了笑容。
「祝贺你……。太好了……,真的很棒……。我也很高兴!」
轻声诉说的话语最后是明亮的笑容来收尾。见此,小町也满脸泪水地绽开笑容。
「要赶紧告诉小雪才行!」
听到由比滨这么说,小町也活力十足地点点头掏出手机,然而动作突然顿住了。
「是!可是因为眼泪完全看不清了……」
「啊……我来打电话吧」
由比滨苦笑着拨通了电话。摆出像是要用手机自拍一样的姿势,将自己和小町放入镜头之中。看来是要进行视频通话样子。可能是想让她看看现在小町的模样吧。 ……不过雪之下到底会不会用这种功能啊。
如此这般在我担心着的时候,即便经过了一番苦战,三人还是通过画面开始了通话。「雪乃姐!!」探到屏幕跟前的小町又哭起来了。看这情形,通知双亲的事情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父母,特别是老爹肯定心急如焚。「不来消息该不会是……」,然后再一悲观……要是让他展开了想象的翅膀那也挺令人头疼的,就由我来通知吧。可是老爹肯定会说「我想听小町直接告诉我啊……」,简直了!不愧是我亲爹!
如此这般的,前略,亲爱的老妈。
樱花盛开。以上。
X X X
目送小町离去,再次回到教室后,我的心中依然还是有些浮躁,一直走着神。甚至因为确认了小町的合格这一事实,胸中一下子充满了安心和踏实,弄得上课的内容几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太好了呐……就在反复地充分咀嚼着幸福的过程中,一节课两节课就这样过去了。可能是拜小时候被教导吃饭要细嚼慢咽所赐,光是一条喜讯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体味,甚至都像牛一样反刍了起来。
结果,就连宣告午休到来的铃声叮当响起时,我也没并没有多少饿肚子的感觉。平时为了务必确保午餐分量而向小卖部进行的冲刺,今天也产生了不紧不慢的余裕。
正当我一边嘀咕着今天要吃什么好,而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几乎是同时,教室前方的门响起了数次的敲门声后缓缓地打开了。要是进办公室或是社团教室先不提,进普通教室还敲门……当我正奇怪的时候,探出头来的竟然是雪之下雪乃。
由于稀客的到来,教室一下子聒噪起来。不过,在众目睽睽注视之下的雪之下,却也依然面不改色地说明了来意。
「川崎同学在吗」
「……欸?找、找我?」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指向了自己的脸,川崎眨巴着眼睛。雪之下点头表示肯定。加上两人的容貌都很引人注目的缘故,关注度又上了一层楼。暴露在好奇的视线之下,川崎像是强忍着害羞似地紧缩眉头抿着嘴角,一脸通红地快步朝雪之下走去。
两人就这样在门边说着什么。嗯……川崎同学由于害羞说的是什么完全听不清呢……。雪之下也像是为了配合她,用得完全是在说悄悄话的音量,内容基本上怎么听也听不到。
周围的人也都好奇的竖起耳朵,不过从反应来看似乎也没有人听清的样子。
嘛,估计就是和舞会有关的事情了。
这次我很快起身,朝教室后方的出口走去。中途,感觉窗户那边的座位似乎比平时还要安静,不禁看了过去。
在那里的,是视线停留在雪之下她们身上的由比滨。恐怕由比滨也察觉了雪之下的来意,所以只是默默地守望着。
不过在三浦眼中,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结衣,你无所谓吗?」
口气粗鲁,措辞也很刺耳。不过从中依然能听出不可思议的意思来。恐怕这是将众多的词汇省略,并且在一个词汇中包含多个意思的高级交流术吧。只是对由比滨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唔……嗯!现在虽然没有叫我,不过要是有必要的话之后会告诉我的。而且之后我也会去活动室的所以没关系。」
「哦?」
短暂思考之后由比滨还是露出了笑容,对此三浦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没有接受地回以了暧昧的声音,一面缠自己的卷发去了。在和海老名同学进行了眼神接触后,两人都略微歪了歪头。
嘛,两人的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和之前的立场稍有区别,才产生了困惑吧。
只是,使立场发生变化的理由,一定是即便缓慢却是向前进步的。
一面斜眼看着由比滨她们,我离开了教室。
X X X
随便扫荡了一下小卖部的残羹剩饭,我单手拿着max罐坐到了一如往常的地点。伴随着耳畔网球部的午练声和绣眼鸟的啼唱,我开始了比往常稍迟一些的午餐时间。
虽然现在对于在户外吃饭来说风还略带凉意,不过也许是沉浸在小町考试合格的余韵中的缘故,这点寒冷根本不值一提。
庆祝合格的晚饭必定会很豪华,所以中午就将就一下。我将两个综合蔬菜面包扫光,然后悠哉地喝起了暖~暖的max罐。
正当我神游着的时候,从背后响起了伴随着哼歌声的轻快脚步。这个歌声是……我边想着边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地就是一色。一色一看到我就半张开嘴,有些嫌弃地吃了一惊。
「哇,真的在这种地方」
「嗯,哦哦。怎么了啊」
虽然感到口气莫名地失礼,不过事到如今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而是直接询问起来意。一色一边说着「稍微有点事情要麻烦……」一边来到我的身旁,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话说前辈为什么不在教室里啊!我都特地跑了一趟了!问前辈在不在的时候我可是超想钻到地里去了哦?!」
也许是那份羞耻的回忆又重现了,我的肩口传来了一边通红着脸地一边东拉西拽的抗议。而且势头还丝毫不减,越说越来劲。
「而且啊!而且!户部学长竟然还超大声地问别人说什么我正在找前辈,还莫名其妙地『waaayy』来『waaayy』去的!简直受不了了!」
呜哇,超想像得出来……。没,虽然『waaayy』什么的我不清楚。只是户部确实会这么干。虽说如果是出于一片好心的话那倒是气不起来,不过要是他的话,不知道其中有几成是向海老名同学显摆「本人虽然是这个样,可是意外地是个热心肠哦?对呗?」,所以就是会气,性质上格外恶劣。
「唔,那就……抱歉了?虽说我没有错全赖户部。然后就是那个了吧?这时候叶山伸出了援手?」
听到我的预判,一色松开了我的肩口,左右摆摆手。
「不是,在此之前三浦学姐就『吵死了』地发了火,然后他就老实了。」
原来是这边这种展开啊。这个也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出呢……。当我在内心中生动地描绘着这一场景时,一色又补充道。」
「然后叶山学长问了结衣学姐之后就告诉我了,结果我就来了。」
「哦哦,原来如此。……所以你有什么事啊?」
「是,我有事想要麻烦」
听我这么问,一色端正了坐姿,蜷起身子抱着膝盖。接着一歪脑袋,朝我送来了仰望的视线。亚麻色的头发随着微风飘荡,纤细的手指还弱弱地拽着我的袖子,棕色的眼珠一下子湿润起来。
「前辈。……能不能帮帮人家呀?」
「都说了不帮了……。本来我就不喜欢舞会。」
卖萌的小彩羽攻击已经不起作用了……虽然我心中是这样想的,却还是不由得移开了视线。要是一直盯着看没准会不知不觉就点头的,我也很绝望啊!
而且已经当面拒绝过了一次,朝三暮四也实在不合适。另外,要是在这里松了口,总觉得像是输给了一色的可爱似的……。
而且这也过于地不纯粹和不诚实。对于想要贯彻自己意志的她,对于想要留下自己存在证明的她,对于根据自身判断而做出选择的她,这实在是太过不诚实了。至少在我的回答中也要有着矜持才行。本来我自己对于舞会就是不赞成的,哪怕并不是出于对社团而是出于我个人的判断,果然答案还是不该有变。
只不过,语言这东西,有时候就会因为接收方的不同而完全改变意思的样子。听了我的回答,一色也不知道是为何地露出了一脸满足的微笑。如梦幻一般地合上眼,抬起头,手轻抚胸口,像是歌唱童话的小鸟一般地细语道。
「即便这样说着,但前辈的心中却还是因为被依赖而无比的开心」
「……我看上去是这个表情?」
我尽可能地做出了不情愿的表情。既然语言不通,就靠眼神。只能通过目光来发声了。
于是,目光和目光刚一交汇,一色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平时睁得大大的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放出来仿佛利刃一样的伶俐目光。
「……需要我老实回答吗?」
「诶,干嘛,感觉好吓人,脸别这么严肃啊脸。」
被这么认真地盯着,我稍微有点害怕。趁现在赶紧换个话题!
「话说回来,雪之下不是干得挺好的吗?能有什么问题啊?啊、你不要说实际上你和她处不来这种问题哦?听着就感觉累。」
「我说啊,提前说好,我可是相当喜欢雪乃学姐的哦。……至于人家喜不喜欢我倒是要另说,要说我们处得很好也有点不合适」
一开始振振有词的一色,到了后半露出了稍微有些消沉的神色。
没,我倒觉得小雪乃是很中意小彩羽的哦……?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哦……?还是不说为百合,不对应该是沉默是金才对。
如此这般的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一色一下子回过神来地抬起头,一边摇着手指一边报告着目前的状况。
「而且光说进度本身的话可是超顺利的。虽然早就知道是个超厉害的人了,但是实际一共事,都到了『雪乃学姐才是学生会长吧』这种不可思议的等级了。我都想把副会长炒了然后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被炒的不是你而是副会长吗……我觉得他也够努力了,我也不清楚就是。」
只要不和书记酱卿卿我我就是个挺兢兢业业的人。……应该吧。所以不许跟那边卿卿我我的你丫在小瞧工作吗?啊?
从一色半分羡慕半分嫉妒还有半分敬佩的口气来看,自身能力不留余地地得到发挥的雪之下,应该正在大显身手吧。从她的能力和我的经验来判断的话,这很轻易就能想象得出,而且,正因如此,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也很容易就能描绘出来。
「你们处的这么顺利那自然很好……,不过,光是顺利也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呐。」
「啊?」
对我不由得发出的自言自语,一色仿佛在说「这人说什么呢」似的撇了撇嘴角,歪着头眯起了眼睛。这个反应真够令人火大的……。不过也没办法,文化祭的时候这家伙既不是学生会长也啥都不是。
所以,她也不明白靠强行牺牲某人得以正常运作的顺利。
倒不如说,现在筹划这个舞会的人之中,知晓这件事的一个都没有。这一次就连由比滨也并没有到场参与。虽然让雪之下做了不要勉强自己的约定,但如果遇到形势所迫,这儿拼一拼那儿加把劲,她还有会自欺欺人地一点一点勉强自己的可能性。因此需要一个人替她踩刹车,否则迟早就会坍塌的。
既然如此,我就要向一色提前交代清楚。
「我不是在提建议,不过你最好不要依赖雪之下过头了。虽然她基本上什么都能干好所以很好说话,不过要是那家伙累倒了进度可就全停了。没体力得要命,还跟石头一样顽固又不服输,然后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嘛,你还是稍微留个心眼吧」
照理来说既然工作上不帮忙,就不该多嘴才对,不过我还是用这种应该算不上越俎代庖的语气说道。如果是一色,这种程度应该就能理解得七七八八了。
「……原来如此」
一色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我的话,总算表示理解地低声说道。接着斜着眼睛向我投来了颇有微词的视线。
「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前辈你……」
诶,怎么了?要干嘛……,怎么感觉这么瘆人……。看到我被如此可疑的眼神死死盯着而产生了退缩,一色张开了嘟着的嘴。
「保护过度了」
嘴型上虽然带着笑意,不过总觉得有些嘲弄的意味。声音中还带着仿佛咄咄逼人的冷淡。只是,在眨了两三下后,眯起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将这一切化为了玩笑。
拜此所赐,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屏住的呼吸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没,我觉得还不至于来着……」
听了我断断续续挤出的话,手指点着下巴的一色歪了歪头。
「该怎么说呢?大哥哥气质?」
「啊,可能挺接近的」
「也就是说,果然是喜欢年纪小的?」
「才不是……」
发问的一色身子向前一探,回答的我则向后缩了同样的距离。见此,这次一色反而向后一仰,语气有些受不了地,揶揄一般地说道。
「到底是不是呢
「说到底有个妹妹就会变成这样啦。该说是习惯吗,自然而然就会向对待妹妹一样相处」
说着我不偏不倚地摆正身体,挺直腰杆。就好像在说「当哥哥可是会上瘾的哦……」一样耍帅地将双手插在兜里。见此,一色半是被逗笑,「哈」地像是无语地叹了口气。表情的转换快得惊人,不是我的话恐怕都会看漏。
「不过我觉得,别这么做比较好哦」
「喔、喔……」
这句话语气之冰冷,让人感觉她都要砍过来一样。然而一色只是用放在体育坐膝头的双手抵着自己的脸颊,似是无趣一样地注视着校庭。
「被看作是妹妹,没有女孩子会觉得高兴的」
伴随着寂寞的回响,与冷风一道消逝的话语之中,让人感受到了实感。也许她就是有着类似的经历也不一定。一色很讨年上男生的喜欢,被这样对待过也毫不为奇。不过由我来说的话,到底为何这个超级卖萌小恶魔会被当作妹妹的同类简直难以理解。要说原因,我家的妹妹可是世界之妹·小町。小町之前无古人,小町之后无来者。能超越小町的妹妹,不存在的。我的妹妹非小町不可。不如说我可以把「如果有妹妹就好了」从前前前世开始就说一辈子。
不对,等一下?果然身为世界之妹的小町也有被其他男生说过「你就好像妹妹一样呐」之类的话吗……?
总觉得让人有点那个啊……我一边如此心有戚戚着,不由得开口说道。
「嘛,也是呢。随便自称哥哥的家伙毕竟还是挺恶心的,超让人没眼看。甚至都是犯罪了。」
「啊?……哦哦,恶心倒是确实很恶心……」
一色一下子朝这边看了过来,一脸「这家伙说什么呢真恶心」的表情若干无语起来。不过还是为了重拾心情似的清了一声嗓子。
「我不是说这个啦,不是有种不被当作女孩子来看的感觉嘛?前辈要是被人说『好像哥哥一样』不是也会不乐意的吗?」
「没啊,因为我就是哥哥啊,没什么不乐意的……」
「啊……男生可能是这样呢。那」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一色「咳嗯」地稍微确认了喉咙的状况后,闭上眼睛小小地深呼吸了一下。就好像女演员在开演前调整状态一样。稍等片刻之后,一色缓缓睁开眼,朝我投来了毫无起伏的表情。那么,预备,Action!
一色先是做出了讨好人的笑容,然后再保持着嘴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唯独将视线微微错开。
「啊、啊哈哈……。前辈,感觉好像爸爸一样呢。不是,总觉得,怎么说……一直以来都挺感激的呢,这种感觉?」
这份告白令八幡受到了冲击——
如此这般的,我在心中用旁白的语气朗读道,都到了要是不用横山三国志的孔明风这样自我讽刺一下简直接受不了的程度,确实挺令人心碎的。最关键的是,措辞和态度各方面都对对方没有一丝失礼,而且还能感受到对方不想伤自己心的顾虑这点最为可悲。话说回来,这么说高中生肯定是带着恶意的吧?哪怕我要是到了三十多岁,若是被比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这么说了常理来讲也会伤心的!
结束了完美演技的一色仅仅用视线向我询问着感想。对此我点了点头。
「……伤害不小啊。有种露骨的地被分了类的感觉。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想到是不是自己有加龄臭或者身上有味道就会变得想死。……估计真会死。」
「先不管味道,作为感觉来说就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被人分类的感受了。」
一色一边抱着胳膊一边嗯嗯地点头。接着像是要补充一点似的立起了一根手指继续说道。
「本来,要是有男生说什么『你像妹妹一样』,在之后有很大概率会使用『我已经没法把你当作妹妹』的把妹语句。这也算是一个套路了。」
「哇,服了……。搞毛啊……。他把妹妹当成什么了……。妹妹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sanctuary(庇护所)……对妹妹这一概念赶紧给我从头悔过一遍……」
「感觉这反应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嘛,算了……总之!」
一脸无语略有不甘地说着,一色手扶在腰上,摆出开始说教的姿态,语重心长的上起课来。
「从今以后说女孩子像妹妹什么的之类的话不许再随随便便地说出口……」
说到这一色突然僵住,一下子后退到一旁「呜」地捂住了嘴。
「哈!难道接下来是打算说『已经没法把你当作妹妹了』然后泡我吗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心动了请你找个别的机会再来一次吧对不起」
「是是是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也许是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接不上气了的缘故,一色的深呼吸与我的叹气声重合在一起。
「什么嘛这个态度根本不像是有在听」
一色不满地鼓起了脸。不是,毕竟你语速那么快,到头来结论都是对不起嘛……。谁会认真听啊……。
看到我精疲力尽的样子,一色样子极不高兴地「哼!」地一声撇开了脸。
「已经够了。总之帮忙就拜托你了」
「喔……啊?我说啊……」
因为作为请人帮忙来说口气实在是有些凶狠,另外声音之中还带着些闹别扭的感觉,为了斟酌拒绝的措辞,我的话不由得顿住。
而就在这短短一瞬的沉默中——
「人家啊,才不是前辈的妹妹呢」
一色彩羽用声音骤然一变,甜腻地仿佛要融化一般的,却透露出蕴藏在话语中的强硬的语气,贴到我的耳边呢喃道。
不等失神的我有所反应,一色已经利落地起身整理好裙摆,朝我微微的一笑。
然后就像脚下踩着轱辘一样,很有节奏感地蹦蹦跳跳着离开了。无论是那裙摆所描绘的轨迹,那纤细手指柔软的动作,还是那抖落的沙粒所闪烁的光,都一道远去了。
「放学之后,我在学生会等着前辈哦——!」
离开几步远后,一色摆摆手抛下这样一句话,再次哼着歌迈开了脚步。
想要回应,却已经相隔不近,想起身追赶,则相距太远。总能把人吃得死死的她,怎么会有可能让人当作妹妹。
确实该改变一下认识了。这才正是、世界之后辈·一色彩羽啊……。
X X X
放学后,我在去往学生会室的走廊上步履维艰地走着。
既然我没有当场拒绝一色的请求,那就非去不可了。话虽如此,可一想事到如今我应当以何颜面去见她,步伐便自然沉重了起来。
即便这样,因为离学生会室也没多远,所以没走几下也就到了。
我敲了敲门,门立马打开,一色倏地从门缝中露出脸说道。
「啊,学长,好慢的欸」
「嗯,啊,抱歉了」
磨洋工是我不对,我坦诚道了个歉,她这才放我进了学生会室。
出来接我的是一色,而里面则坐着雪之下和由比滨。没看到其他学生会成员的人,也许是到别的地方工作去了。
可能雪之下一开始叫的就是由比滨吧,所以由比滨在这里也没什么意外。而由比滨应该是从一色那儿听说我要过来,所以一边「喔」地朝我打招呼,一边轻轻挥手致意。
雪之下这边,则是一看到我的身影,便有些惊诧似的睁大双眼,用糅杂着疑问与困惑的声音轻语道。
「比企谷君……」
「嗯嗯。……那啥,我也被一色叫来了。就来帮个忙了」
从雪之下的反应来看,她好像没从一色那儿收到我会过来帮忙的联系。我说啊!小彩羽!菠菜[1]很重要的~!不期而至的套路落在谁身上都是很闹心的好吧……。
注[1] 菠菜(ホウレンソウ),即报告(ホウ)联络(レン)商量(ソウ),日企的流行制度。
然而,雪之下虽有些困惑,但并未觉得我的到来有何不妥,反倒是露出了有些对不住的苦笑。
「是吗。对不起了。今天正好想要多些人手,你来真是帮大忙了。谢谢」
「不啊,我反正也很闲,没啥关系的」
嘛,我的这份闲暇也会因为这busy且heavy的案件而消散无踪……我正想着,雪之下则是扶着下颚,以不慌不忙的语气讲道。
「你今天大概要在家里给小町开庆祝会吧?我是打算尽量早点解散的,你要之后有事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也能做些调整」
听她这么一说我有点愣神了。感觉她游刃有余的样子……。我还以为这场子会更加紧张的……。结果我的答复也混了些困惑进去。
「哦,哦哦……。那啥,反正老爹肯定也回的晚,没必要那么在意的。……嘛,早点结束也没啥不好的」
「也是呢。那我们赶紧开工吧」
雪之下莞尔一笑,请我坐在由比滨旁边的椅子上。我依她的意思坐下后,眼前立马就塞来一沓文件。
「在请你帮忙前,首先跟你说明一下活动的概要」
说罢,她展开印好的文件,开始读起摘要。然而,耳中却时不时地能听见几声哼唱。我朝声音那边瞟去,发现一色一边哼着歌一边泡茶,瞅到个巧克力小吃的包装袋,便嘿地大快朵颐起来。……嘛,这家伙啥都知道了,也没必要再听一遍说明。她是个该做事时就会好好做的孩子嘛……。
「除了计划书,还有相应的进行计划表,你能先一起看一遍吗」
我按她的要求,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文件。从文件中可以看出,毕业舞会暂定会办成海外电视剧中出现的那种舞会的小规模版。
用花台和艺术气球来装饰体育馆,将包括舞台的前方部分作为舞场,后方则配置若干桌椅,配备食物和饮品,作为欢谈区使用。
而活动构成,则是以非常盛大的干杯开头,紧跟学生会长和诸位部长们的致辞,在气氛差不多白热化时,开始播放舞曲,掀开舞会时间的序幕,时而有摇滚乐队现场乱入,更有不定期穿插其中的公开告白活动,然后是舞会之王、舞会皇后的甄选与贴面舞时间。最后大家把盏言欢热闹非凡!不过,活动中并未额外设置畅谈时间,所以请每个人自由利用舞场外的欢谈区……。
原来如此,完全搞不懂。我是不太清楚毕业舞会长啥样,而且和俱乐部、跳舞之类的文化无缘,所以连一半都弄不懂。可公开告白又是什么鬼,新的处刑法?
于是,我打算不明白的东西之后问别人或者自己查,现在就只挑些自己懂得说了。
「感觉办这个要花很多钱啊」
我最初的感想就是这个了。话音刚落,雪之下便递给我一张纸。
「我做了个估算表。估价单的话已经归档了,你要在意的话也可以看那边」
「不,不用了。详细数字还是你来看才确切。我倒不如说更在意预算是从哪儿拉来的。难道之前做情报志的时候没用完吗?」
「毕业舞会本身在三月,把申请作为下个月份的,就能作为来年的预算处理了。关于那些必须要先付清的款项,就先垫付之后再报销咯」
虽然雪之下只是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着,可在我听来,总有种「这真的没问题吗」的感觉。学生会的决算期限在二月末,所以关于三月的事情的预算就归到下期,嘛这我知道。比起这个,下期的预算不是应该已经定下来了么……在我为此讶异时,我们熟悉的dancing queen一色彩羽酱则是开心地哼着歌,不知为何开始泡起茶来。这妮子,怕不是没其他活可干了……。
「于是乎,来年度很多东西可能就要寒酸不少咯,嘛,没办法对吧」
「这真的好吗……」
由比滨接下倒在纸杯里的茶水后,苦笑着说道。而一色则是把托盘抱在胸前,满头问号地歪歪头讲道。
「哈,可是没人会注意到的不是吗?我觉得大家都不知道学生会在干啥呀」
「唔,嗯……。啊,嗯,我感觉我自己也肯定注意不到。我又不清楚……」
由比滨似乎努力思考了一番事情的是非,可最后还是把纸杯往桌上一搁,无力地垂下头去。啊,你被说服了么……。这一下,一色霎时来了劲,高高举起紧握的拳头。
「正因如此!我们如果在这种时候反过来搞个大新闻,那不就超有干活的感觉嘛,很多事情都能睁一眼闭一眼过去的!」
她说的话倒是毫无破绽,真是性质恶劣……。在这种时候能进些忠言的人……我看向雪之下。可不凑巧她在干活。她一只胳膊抱着名为会计资料的一厚叠文件夹,用指尖翻着文件,和电脑中的数据作比对。
「我现在是满打满算地做的估算统计,不过之后有很多东西会去掉,所以应该不会对来年的预算造成多大影响。倒不如说每年预算都有剩的,我们可以借此吸收掉这部分多余的不是嘛」
她啪地合上文件夹,稍显得意地微笑了。
这不好。这不是什么好倾向啊……。耍小聪明的人渣和有能的废柴的组合,可能会产生难以预估的化学反应,明明现在诸事顺利我却不安起来……。
我想哪怕减轻一点不安要素,于是决定继续查阅估算表。确认着各种会计科目之时,我脑中浮现了疑问。
「这里,不把服装算进去真的好吗,大家肯定都要穿着些什么吧」
「嗯嗯。有关服装的事情都由参加者自己决定。我们需要做的最多就只有和租赁业的人斡旋而已」
雪之下把服装租赁的目录递了出来。当然不是给我,而是给由比滨。她知道的真清楚呀,我对这种东西可没兴趣……。而团子那边,则是两眼放光,哗啦哗啦地翻起了目录。
的确女孩子们应该都很憧憬这种礼服,难得的聚会,肯定想好好打扮一番吧。可男孩子们又如何呢。根据某个网上的言论,据说在漫画家们聚集的出版社聚会上,女性漫画家们大半都会盛装出场,而男性漫画家们则大多穿着平时的衣着。甚至有人穿着运动衫就去了。
「……大家都会穿这种衣服吗?」
我还是免了吧……我暗暗补了一句,而一色则很赞同地点头说道。
「嘛,肯定也有不喜欢这幅打扮的人吧。我们是推荐盛装打扮的,不过对着装要求上不做什么强制规定」
「不过,大家最后肯定都是盛装出场吧。不是被氛围吞没,就是输给同化的压力。……没有特地把潜规则摆到台面上加以要求的必要」
雪之下补了一句,脸上浮现出虚无的微笑,而一色则是笑容灿烂。这份笑颜,就脸蛋本身而言既美丽又可爱,可为何让我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恐怖呢……。
我背过两人的笑容,把目光放到手头的估算表上。说句实话,我并没有正确的情报来判断这些金额和数值的妥当性,不过可以知道目前出现的要素基本都囊括其中了。而在进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追加支出,在某种程度上也由预备费用和杂费等项目中加以确保。
「……嘛,感觉没什么问题。除了漏掉人事费的项目之外」
「哦,谢谢你的确认。那么代替合格的签名,能请你在这个项目上画个大○吗」
看她这么开心地微笑着,我也只得笑了出来。
雪之下也呵呵地笑了几声,不过很快便收敛了笑容,朝我手上的估算表伸出手去,指出了上面的几个数字。
「话虽如此,这还不是定稿。送餐类这部分,我会换一家比之前谢恩会上拜托的那家更便宜的地方,现在在等那边的报价;关于用于装饰的花,我会和各社团送毕业生的花束加在一起按十二打订购,现在在做降价的交涉哦」
「哦,哦……,这样么……」
照这节奏,继副会长之后,会计也在炒鱿鱼候补之中咯……。感觉雪之下的实务能力比以前还要高了。都已经可以叫她雪之下雪乃RX了。一色也……以「这里就交给RX了」的感觉频频点头。哎呀,怎么感觉连会长也进了炒鱿鱼候补呢。
不管怎样,从她们准备好的资料来看,毕业舞会的实现,的确比我当初想象得更有几分现实味。从道理上来说是可以实施的……。之后就是如何处理那些道理上讲无能为力的东西了。恐怕这才是最困难的。
比如说,截止日期、纳期、日程表这一类的东西就属于不讲道理的。这些东西没有人心。「哎呀,讲道理很严峻啊」「加油吧!」「说白了可能赶不上了」「加油吧!」「抱歉这不可能做到」「加油吧!」「……好吧」,类似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这样一来,应对手段就只剩靠光速移动来减缓时间流动了。这已经是SF领域了吧……。
不过,反过来说,光是仅凭这几天的功夫,就完成了计划、立案和估算等工作,就很值得称赞了。说实话我都觉得有点恶心了……。
再说了,这进展表的完成率也太吓人了吧,她到底是有多努力啊……。已经标注好的部分,也尽是些难题才对啊。
比方说,最开始的一项「向校方、保护者会提交毕业舞会策划提案、已获得许可」。这一步完成了,相当于大部分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虽说她标了个※,付了个「不过只是内诺,之后通过中间报告获得正式许可」的注释,不过既然私底下已经谈妥了,那已经等同于胜利了吧……。赢了呢!嘎哈哈!(注:Girlish Number)
更进一步说,之后诸如计算预算,制作进行剧本、公开通知、选曲作业、开设官方网站、召集部长会议等诸多事项,都已经标上了完成或是预计完成的标注,就立案阶段而言可谓畅行无阻。
剩下的事项,基本都是诸如装饰物的实际制作工作、当天的全流程操演、会场的准备这些花时间的,或是带实际劳动的,抑或是不到时间没法进行的事项。
嘛,这一块很多都是不做不知道的事情,不安要素大概就是这儿了……。然后,我被安排的大概也是这些项目吧。
我一边为自己的工作大致摸了个底,一边从头读了一遍材料,而我的目光则停在了一段文字上。
「哦,公开通知?毕业舞会的事情都已经说告诉大家了么。我不知道啊。」
我被一股清新的震惊感冲击,不禁发出了打心底的叹服。然后,在我开口的瞬间,学生会室的氛围一瞬间冻结了。大家都向我投来远远围观新种动物的视线。其中最露骨的是一色。她用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表情直盯着我。
「哈?为什么会这样?」
「诶?不是到处都没通知么?……是吧?」
我把话题抛给有关毕业舞会应该和我知道的差不多的由比滨,可她却难堪地扭着身子,十分难以启齿地挤出一句话来。
「……我其实也知道啊」
「诶?为啥?欺负人?」
「才没欺负你呢!我才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啊,这样啊」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便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见状一色也「啊!」地心领神会,也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几乎同时把手机画面凑到了我的面前。「Line!」随着一声迷之效果音,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可谓化作常识的聊天软件,line。
「我们做了毕业舞会实行委员会的官方账号,从那里发布消息。我们这一代人所接触的媒体当中,接触频率最高的可能就是这个,line媒体了」
听了雪之下的解释我才总算明白过来。确实当今的高中生都用line彼此相连,这的确是最直截了当的通知方式……。我肯定不晓得啊!我又没连上!
「哼,原来如此……诶?原来你也用line啊?」
「我开始用了。line还是很方便的哦?可以轻松入手喜欢的店铺信息和优惠券,只要回信还会发给我照片」
我以「哦吼」之类的回应,随口应付着笑容满面地诉说着line方便性的雪之下,用余光瞟了由比滨一眼。她收到我意味深长的视线,便苦笑地点点头,回应我道「嗯嗯,没错」。你瞧,果然是在说猫咖啡厅的官方账号么!
我正心想着,你还有更应该讲的东西才对吧……,我的视野里便冒出了那个应该能把它讲给我听的家伙。
「话说,为啥学长你不用啊?是不会用么?昭和出生的么?」
「我可是标标准准的平成人。你也太小瞧昭和出生的人了吧。那群大叔们也照样用line用得好好的啊。我只是因为没必要用才自愿不用的而已」
听到一色极为失礼的言论,我气不打一处来,而雪之下则以手托腮,点头应允道。
「嘛确实如此。现如今就连企业里都在使用……。Line也不光是年轻人的专利呀」
「倒不如说是看人的吧。就算是爷爷奶奶,只要有需求驱使,也会去练习如何熟练使用line不是么」
现如今,通过line和孙子互动的爷爷奶奶也是很常见的……我在脑海里描绘着这样一幅温馨的图景,这时听到我的话的由比滨,不知为何摆出一副非常尴尬的表情。
「不过,我总觉着大叔们的line都有种强行装嫩的感觉,怎么说呢……超难受的。图片表情、颜文字和贴图都一股脑地发来……。而且他们那种非敬语,总感觉,好过时……」
「我懂我懂。都让人觉得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加龄臭,超厉害的」
一色也拍手赞同。……为啥呢,我现在感觉很受伤。
「话说,为啥你们这么了解大叔们的生态啊?」
「我爸爸在用line嘛」
「我家的也是」
嘿,你们究竟说的是怎样的「爸爸」呀……。是指的你们家的老爸对吧?我有点不敢确认了,还是问点别的事情吧!(注:我靠风评被害啊,难道是某榜逆输入?……渡航你别搞事)
「可是通知光靠line真的好吗?也有像我这种不用line的人啊」
「可以通过关联app认证,用别的SNS订阅服务号,并且揭示板上也弄了告示,官方网站也在运营,我感觉应该没问题的」
雪之下口若悬河般地回答着我的问题,突然停下话头,转而微笑着讲道。
「再说,有这么多联系方式却故意不用的人,不想同他人建立联系的人,到头来根本就不想参加毕业舞会吧。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好有说服力」
真没想到我平日的所作所为竟能成为我问题的答案。又论破了一个人么。孤独求败啊。
在我得到满意答复之后,雪之下露出了有些大姐姐风的微笑。
「还有其他疑问或是不懂的地方尽管问」
听她这么一问,我稍微思考一番,关于之前给我看过的资料,目前并没有什么疑问。但是有一点令我很在意。
「……我没什么问题,但有一点不懂。虽说有点事到如今,我到最后还是不清楚毕业舞会是怎样的。就是因为没法马上浮现相关的画面,或者说没法想象。说实话这是我现在最纠结的」
无论是最初和我商量毕业舞会的事情,还是之前看到活动构成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个。
听到我的话,由比滨不解地眨巴着眼睛说道。
「诶?毕业舞会不就是那个电视剧里头看到的聚会那样子吗?」
「嗯,嘛,是这么回事……。可就算能够再现那电视剧里头的舞会,我感觉到时候可能只剩违和感了」
我一时半会找不到能够将这份违和感化为言语的恰当词汇,陷入了沉吟当中,而由比滨也跟着我一起「嗯嗯」地扭头。这时,摆出一副无所不知脸的一色「哼哼」地插了进来。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们要做我们独有的、只有我们能做的、只为我们而生的毕业舞会!类似这种的对吧?」
「完全不对好吧……」
什么叫「只为我们而生的毕业舞会」啊。为啥就最后这里变了个味呢……。
「是吗不对吗那到底是什么啊……」
一色凶煞煞地瞪着我,可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在这儿沉吟了好吧。我背过脸去,逃开一色的视线。
于是,我和雪之下对上了目光。
「……那么,我们就去做出这个答案吧」
她平静一笑,留下一句故弄玄虚的话后,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X X X
我们离开学生会室前往的地点,是体育馆。
平常这个时间段,里面都在做室内竞技的社团练习,但今天体育馆展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此刻,舞台前方已然开辟出一块用于聚会会场的空间。搬进来的花台和艺术气球,以及天花板上的垂饰玻璃球点缀着现场。
「哦……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环视体育馆一圈的由比滨直白地道出了感想。而我则好似被丢进了异世界般地愣在原地,连这种朴素的感想都说不出来。
「更细致的说明就留到之后再说,现在能先请你做好换衣服的准备吗。舞台侧面区有川崎同学在帮忙准备衣服,由比滨你就去那儿帮个忙吧」
「OK~!」
由比滨精神饱满地接下雪之下若无其事的发言,小步快跑往舞台侧翼赶去。但我可没法这样。川崎是在说川某某人么。那家伙也在啊。我正思考着这是怎么个状况,雪之下便十分诧异地望着我说道。
「你没从一色同学那儿听说吗?」
「还真没听说啊……」
等等?小彩羽?我朝身后一瞧,一色却朝我做了个鬼脸。嘛,下次再好好说教她一番,现在先把事态掌握清楚再说。
「好了,这是啥情况。要做什么?」
「要做毕业舞会的介绍视频。然后官方网站的特设页面用到的照片也要在这儿拍。顺便把场景布好,把总流程确认一下」
雪之下指着的,正是学生会成员们准备好的数台照相机。之后,雪之下有些难以启齿地接着说道。
「然后,我们需要有人出演视频,人选交给一色同学去办了,可是……」
「……要在视频里出演?」
我和雪之下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一色。承担两人份的眼压后,强如一色都有点吃不住了,她眼睛盯着地板,冷汗直冒。看她这样子,雪之下疲惫地叹了口气。
「关于视频,我会在编辑的时候加工一下,不会暴露谁是谁的,你放心吧。在预编辑阶段我会再做确认的。……话虽这么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拜托这种事情肯定会困扰的吧」
加工啦确认之类的话应该是在帮一色打圆场吧。雪之下脸上微露苦笑。
她居然没生气,真是难得……。以前的话她肯定会冷冰冰地说句「一色同学?」才对……。而此时,抱头苦恼的一色站了出来,连连低头认错。
「对不起很抱歉这次我真的很认真地反省了不是这样的因为刚才再谈别的事情这边的意识就……。还有我拜托户部学长他们的事情都搅作一团了……」
「户部?」
我从她一大通反省文中听到了意外的词汇,便追问一句。听到这句,一色抬起头来,顺势把披散的头发往耳后一拨,点头肯定道。
「是的。我叫来了户部学长和足球部的一年级学生们,为了营造氛围,或者说临时演员,也就是跑个龙套」
「然后,女性阵营也已经拜托了我们班的人和一色同学的朋友」
雪之下又添了一句。听罢,我陷入了思考。既然名曰介绍视频,为了传递氛围人多些还是更好。有话道枯木亦添山头趣,就是这么个道理。(注:这句俗语意为「聊胜于无」)
「看来也有其他人啊……嘛,人数凑多些显得热闹就行。我会做的」
「……抱歉」
「没啥,是我没事先确认工作内容」
看到一色一脸老实地道歉的样子,我被逗得露出了苦笑。这时,雪之下也面露笑容。
「谢谢你,真的帮大忙了。跟那些不怎么熟的人提太多细致的重拍要求总觉得不好意思……」
「能别把重拍当前提嘛……嘛我先去换个衣服吧」
「啊,衣服的话在这边」
一色说罢先迈出步子。我用眼神向雪之下传达「那之后见」,她也点头表示首肯。之后,我在一色的带领下,往和之前由比滨去的对面的侧翼走去。一路上,显得尤为消沉的一色低声嘀咕道。
「那个,……我现在稍微体会到之前学长你说过的话了」
「什么?」
我追到一色身旁,可她却仍旧盯着地板。
「可能是因为诸事都太顺利了,或者说不知不觉中很多事都被别人分担了,所以我有些掉以轻心了。感觉可能除了这事之外我还捅了别的篓子。要再按这状态下去,恐怕真的要变成全靠雪乃学姐了……」
无比消沉的声音中,透露着满满的悔恨。看来她还记得我午休时对她说过的话。嘛,能从一次失误中觉察到自己其他的失败,已经可谓十分优秀了。像我甚至连承认自己的失败都还做不到……。我带着这份自戒的意思开口说道。
「现在就发觉问题不也挺好吗。这种程度的失误能让你之后多长几分心眼的话,那也算很便宜的投资了」
「是……我会注意的」
她语气虽轻佻,可表情却仍旧严肃。刚答完话便又紧闭双唇了。嘛,在洋洋得意时把事情搞砸,那肯定会消沉的呀……。打工的时候也是,等做习惯了心想「我靠老子不是超能干嘛」的时候,不小心犯了个失误,更被上司温柔地打了圆场之后,那肯定是既丢人又内疚又羞耻,恨不得把自己埋了啦!
作为同样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我便更想安慰她一两句了。
「下次要是出了什么事,早点告诉我。……嘛,就算叫你事先通知我,你可能嘴上发着牢骚,最后还是会老实照做吧。所以说,这啥,那个,你也没必要这么消沉……」
「是吧!」
我还没说完,一色就猛地抬起头,绽开了笑容。我顿时说不出话来。而一色马上又恢复了之前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开玩笑的。……我会认真地鼓足精神的」
她戏谑的样子可能是为了鼓舞自己,我感受到她的话语中蕴含着决心。
我们走到了舞台侧翼后,一色打开了一旁的门。走进其中,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搁着讲桌、麦克风座等五花八门的空间。为了办活动期间这里也能用作休息室,椅子和梳妆镜也配置齐全。椅子上,则搁着所有要用的衣服。
「衣服都搁这儿了。要是尺寸不合身的话就找川崎学姐?是叫这名字吧,找她帮你稍微调整一下」
「好」
我向一色鞠躬行了一礼,目送她离开后,立马开始换衣服。
我脱下制服,取来备好的衣服。这衣服应该叫无尾礼服吧。不是很明白它和正装的区别,感觉有点像结婚仪式上穿的衣服……。立领、前身带皱褶的衬衫和蝶形领带,到这里为止我还知道穿法,可同时配好的类似大头针或者说胸针的饰品,我就不知道是啥了。……之后找人问问吧。
我换好衣服,照了一下镜子,里头映着一个像累到快死的钢琴家似的家伙。嗯……这样就行了么?我没穿过不太知道啊。这无尾礼服是不是应该配上高筒礼帽、披风,再加个白色假面比较好啊……。
幸好穿上衣服之后,感觉尺寸也没那么不配。作为最后一步,我把蝶形领带拿在手中,学着柯南君的样子把领带的扣子扣好。
这衣服我根本没穿习惯,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我心急火燎地走出了舞台侧翼。
我想着先赶紧回雪之下身边,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位没见过的盛装美少年。这位美少年的上衣形状很有特征,下摆伸得很长,连我都知道这种礼服的名字。Tailcoat,即燕尾服。
「太好了。看来衣服尺寸没问题」
那人突然朝我搭话,看到那人温和的笑容,我总算注意到这是谁了。
「哦哦……是雪之下么……。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我一问,身着燕尾服的雪之下立马一脸不安地伸伸手臂、整整衣襟、提提衣摆。
「果然很奇怪嘛」
「不,一点都不奇怪……」
倒不如说合身过头了。单色调的燕尾服,更彰显了雪之下白皙明净的肌肤之美;伸长的衣摆和长裤也令她修长俏丽的美腿更为凸显;举手投足间,她那扎为一束的秀发如波浪般律动,又为她添了几分虚幻朦胧之意;再与她纤瘦的身材相映成趣后,「薄幸的美少年」一词仿佛呼之欲出。光是她那工整标致的五官,便使她散发着一种倒错美的气息,我甚至感到了危险。
「好帅气,都跟电影里一样了……」
「哎呀,谢谢你啦。就你而言这客套话还真好听」
听到我包含形容她的存在缺乏现实感的意思在内的说辞,雪之下掩着嘴笑了。她手上戴着的纯白手套,进一步加速了现实感的丧失。
「不,我真心这么觉得。要是拍漫画原作的实写化电影的话,这已经属于给赞的那类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夸奖挺微妙了……」
雪之下叹了口气,用手顶了顶太阳穴,连这个动作都如戏中一般,不过多亏接下来的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也像电影里头的出场人物一样,衣服很合身哦。仿佛是主人公……,欺负主人公的贵族……,的陪侍一样」
「这不就是流氓小混混瞎闹腾的感觉么,不用勉强自己夸我啦」
「才没这回事呢,这角色很配你的。而且,再加工一下的话应该看着会好些。把袖扣和口袋巾借我下」
雪之下脱下手套,朝我伸出手来。我一边想着她的空手不是更白么,一边把口袋巾递给她。我思考了下「xiu kou」是什么东西,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不知道用途的道具。我伸进口袋里,把长得像饰品的东西丢到雪之下手中。
「原来『袖扣』指的是这玩意啊……」
这时,我伸出来的手臂突然被她抓住了。我吓得想把手缩回去,可她却用更快的动作卷起我外套的袖子,扯出我衬衫的袖口,然后把袖扣紧紧地扣了上去。这之后,她动作麻利地折好口袋巾,嗖地将其塞进我胸口的口袋中。
「标准型加三角形折法,……差不多就这样吧」
她在收尾时拍了拍我胸前的口袋,心满意足地微笑着说道。
「哦,哦哦……。总感觉这个样子我看到过。对就那个,结婚仪式上看到的那个」
「本来毕业舞会也是学习这些礼仪的机会嘛。不过说到底这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就我们而言,这基本上算是cosplay了吧」
「虽然不太爽你这个说法,嘛,就是这回事吧……」
雪之下面露苦色地说着,又把手套戴了回去。
「话说为啥又是燕尾服?」
「我想拍舞会之王和舞会皇后跳舞的场景。只是我想不到有谁能跳的,所以可能只有自己上了」
「哦,你还会跳舞啊」
「权当消遣罢了。不过无尾礼服的话我穿着也不好看,而燕尾服的话穿着正合身,不是意外地有模有样嘛?」
说罢,雪之下动作优美地转了个身。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华丽。原来如此,招展的衣摆是燕尾服独有的故弄玄虚。可是比起这些,她本人的存在才是最好看的。看样子她的舞蹈水平也绝非消遣而已……。
「和你一起跳舞的家伙会显得很可怜吧……」
「没问题的。稍微练习了一下之后,发现一色同学还挺有天赋」
雪之下泰然自若地说着,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是舞蹈技巧之外的问题啊……。我心里这么想着,但其实比起这个,她搭档的身份更令我吃惊。
「一色来跳么」
「嗯嗯。毕竟她是未来的舞会皇后嘛。这不是正好么」
她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普通人首先根本跳都跳不来好吗?小彩羽没问题么……。我担心地找起她的人,雪之下发现我这个样子之后便说道。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去迎接公主殿下了」
说罢,她清爽地朝舞台侧翼走去。她的背影宛如一位王子。……话说这位王子,从刚才开始就兴致勃勃的不得了啊。
X X X
刚来体育馆那会儿,我只能感受到身处异界的违和感,不过等过了段时间,演员们渐渐聚集后,现场才慢慢洋溢出聚会的氛围。拉开暗幕,关掉照明,点亮聚光灯后,现场离电视剧中的感觉又更近了一步。
不知聚在现场的群演们是被气氛所感染,还是亏了姗姗来迟的祭典男儿-户部那卖力的疯闹,大家有说有笑,谈笑风生。男生们基本上都是无尾礼服,女生们则穿着各式女礼服。虽然许多人是今天第一次见,不过可能是着装的原因吧,谈起话来还挺谈的开。比起毕业舞会,这里更像是相亲聚会,嘛不论如何排场华丽都是一样的。
而我所在的一角的华美程度,则是拔了全场的头筹。其中的主要原因,便落在化作男装丽人的雪之下雪乃,以及花枝招展的小恶魔-一色彩羽身上。
一色的礼服以橙色为主基调,色泽鲜艳,十分惹眼。鲜艳绽放的色彩搭配,显露出她的开朗活泼;而虽短却舒展开来的裙摆,则展现着她活泛的少女气息;可点缀在自胸口开始的各色淫靡之处的蕾丝,在光芒照射下微微透亮,却又凸显了她妖艳的女性魅力。
这位小恶魔如今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大喜道。
「我这个说法可能非常不好,不过被美少年侍奉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我现在心情超好的……」
看到一色感动到颤抖的样子,雪之下被吓到了。
「这说法真是糟透了……。你能离我远点吗……」
「这可是绅士的义务哦。学姐你刚才不是好好当了护花使者嘛~!哎呀,不知不觉就心动了呢……」
一色似是回想起什么风流往事,呼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我立马就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了。刚才我们去接一色的时候,兴冲冲王子的兴致有些高过头了,竟毫不踌躇地把手臂借给一色,就这么把她护送到了会场。
结果,整个会场瞬间沸腾,一色也顺便满足了一波自尊心,然后就到了现在。
「……那事我也在反省」
听雪之下的口气,与其说是反省,不如说后悔占的比例更大。拜此所赐,她那股胡闹劲也消停了下来。她可能是开始疲惫了吧,还没开始办正事,就已经能看出她的倦意了。她本人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长叹一口气后,给自己鼓了个劲。
「是时候开始摄影了吧。我们要磋商一下,比企谷君你就去叫由比滨同学吧。她应该差不多换好衣服了」
「明白」
我听她的话,朝舞台侧翼走去。由比滨刚才一直在和川崎一起帮女生们换衣服,等忙完之后才总算轮到自己。
我敲了几下舞台侧翼的前门,里面立马传来一声略带不快的「来啦」。这种恐怖感,绝对是川崎……。我边想着边慢慢打开门。
门的背后,是正好穿完礼服,在做最后确认的由比滨。
近乎于白的淡粉、带着透明感的布料,此般色调搭配,又或者说是因为这种款式,给人一种分外的成熟感。衣襟张得很开,腰部那块也束了一圈,而这又更勾勒出她傲人的身体曲线。裙摆本身很长,不过因为开衩开的很深,所以看上去丝毫不笨重;倒不如说若是她转动身体,这礼服就好似随风起舞般的轻盈。她一向缠成团子头的头发,如今编的好似花冠,让我不禁想起某位王子大人提过的称呼。
然而,在看到她在镜子前「唔嘿嘿」地傻笑的样子那一刻,我心中的这份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由比滨在镜子前面一站,便在意起自己的裙摆和胸口,四处摸了起来。
「呜呀……,这礼服什么情况……好强……有点厉害」
「别乱动」
站在由比滨身后的川崎,则是嘎吱嘎吱地帮她调节身长。听到川崎冷淡的声音,由比滨倏地把背挺的老直。不过很快便又把手搁在腰那块说道。
「嗯,嗯。……那,那个……肚子那块能再帮我勒紧一下吗……」
「哈?……之后不是要跳舞的吗?不会太紧么?」
由比滨战战兢兢地开口,而川崎则用几近咂嘴的语气反问回去。不过仔细听来,还是能明白她的话中带着几分体贴。可能正因如此,由比滨也没怎么畏畏缩缩,反倒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说道。
「啊,呜,呜呜……我,我会忍耐的!」
「哈……。我稍微调一下」
川崎嘴上不耐烦地叹口气,身体却动作麻利地回应了由比滨的要求。她把由比滨的腰紧紧按住。
「好了,这下没问题了。妆你自己化吧」
「哦,嗯!谢谢啦沙希~!小企也是,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啦!我马上就做准备!」
说罢,由比滨便小步跑向梳妆台。可能是为了不让妆沾到礼服上,她很快围上方巾,迅速铺开了化妆道具。
「你可以悠着点,那边还在协商呢」
我朝她搭了句话,她则是边在脸上抹些什么边「嗯」地回了一声。川崎快步从她身后走过,急匆匆地走到我所在的出入口这边。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那我就走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哦,辛苦你了。抱歉,那边的请求好像有些突然了」
「就是说嘛」
我想慰劳川崎几句,反被她瞪了一通……。我立马缩回身体,「哇对不起」地低下头去,却突然听到一声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微笑的轻语。
「裙摆又长,鞋跟也高,在穿习惯前叫她小心点」
一番话,虽然语调十分冷淡,却又带着无比的温柔。川崎说罢便从我身旁走过。望着她疲惫不堪的背影,我只得回了句「哦,哦」。我一边脑子里想着:哎呀川崎同学真是个傲娇!川啥啥同学真的好可耐,一边目送她离去。
这样一来,舞台侧翼的前室里就只剩下我和由比滨了。我闲着无聊想找点忙帮,便自然而然地朝她那儿看去。坐在梳妆镜前的由比滨,方才还非常熟练地使着化妆笔,此时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那个……你这样盯着我不太好做事啊……」
我们的视线在镜子中交汇,她有些害羞地说道。刚才化妆笔触碰过的脸颊,略微透些桃色,见状,我也不禁尴尬地错开了视线。
「啊,抱歉。别在意我,你继续。……话说你这差不多弄完了吧?还不够吗?」
「诶!?……还不行」
由比滨在镜子前苦恼地端详了自己一下,马上又接着化起妆来。
「是,是吗……」
我倒真心觉得你已经足够,嘛,这啥,怎么说呢,足够漂亮了。我把这句快要跟着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讲了开始的那一点。而由比滨则是换下化妆笔,开始涂起口红。
「因为马上要拍视频的哦?拍的不好看可不行」
「人家都说了脸部会加工成看不出谁是谁的」
「这是指拿出去放的那部分吧?原始数据不是会留下么?这可不会删哦。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删的……。所以,我希望留下一个漂亮的自己」
她静静地说完,些许垫点口红,略抬下颌,下颚微动,变换下脸的角度,为抹匀唇线而缓缓运笔。待她樱唇光泽绽放之时,镜中的她仿佛脱胎换骨。她凝视镜面的表情中看不出半点平日的天真无邪,让我觉得她的存在愈发遥远。所以,我不禁出声道。
「就这样了吧……」
「就是这样子!好嘞,弄完啦!」
说着,由比滨不再对着镜子,而是朝我回眸一笑。光是这样,我便像是放下心来地舒了口气,同时意识到,原来自己方才竟忘了呼吸。为了掩饰,我几乎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小企也再整整头发?」
「才不呢……」
「诶?可是都乱蓬蓬了呀。我们要拍介绍视频的,不整好点可不行。你这样子也太……」
由比滨的视线锁定在了我的头顶,而她的表情,则越来越像看见个可怜的家伙似的。就,就这么不行么……。不行,是不行。而且本应给别人好印象的介绍视频里,却混着个寒酸的家伙的话,实在有点拿不出手,这也没错。
「嘛,那就稍微调整一下……。顺便借你发蜡一用。啫哩也行。」
我走到梳妆台前,由比滨则很快把位置让给了我。对我而言,小町的指导不是白给的,整个发型什么的我还是能做的。无尾礼服嘛,配个背头之类的简朴发型都足够有模有样了。问题是一由我来弄,小混混感就更强烈了……。
想着,我伸出手,打算从一大堆化妆道具中取发蜡用用。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把它拿走了。我回头一看,一脸若无其事的由比滨开口讲道。
「我帮你弄吧。小企你自己做的话,估计会不成样子嘛」
「诶……品味全否定……不,这我不能否认……可这点小事」
「嘛嘛,交给我交给我。我真的很擅长这种事啦!」
刚说完,她便紧紧摁住我的头,朝镜子掰了过去。好痛好痛好痛而且超羞耻的头皮的汗腺都张得老开都渗出汗啦!我都这样了,这女人却哼着歌,兴致勃勃。
「这位客人,头上有没有哪里痒啊?」
「哎呀,这种事情怎么都好啦,你能快点……」
因为羞耻以及在意头皮的汗,我动弹不得,而不知为何由比滨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诶,怎么,是我头皮的汗很恶心吗?对不起咯?想着,我透过镜子看向她,而她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企你头皮好硬,……会秃的哦」
「等等?说别的都行,就这个求别提……说了这个是要引发战争的……」
「骗你的骗你的!很软很软的!我揉我揉~!」
「好痒好痒住手住手……请住手……求你了住手啊……」
我不由得捂住了脸。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丢脸丢大发的表情,所以不想看镜子,也不想让她看到。我缩紧了身子,而她则用细长的指尖,将我的头发缠起,慢慢做出了毛束感。不知不觉中,她的哼歌曲调一转,变为了温柔的哼唱。
时而梳着头发,时而轻抚头皮,时而用指尖轻咬的触感,令我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我闭上双眼一动不动,仿佛化为砧板上的一条鱼。
「……好,完成了」
听她这么说,我睁开眼睛,镜子对面的由比滨歪歪脑袋,用眼神问我「感觉怎么样?」对此,我连连点头,告诉她她做的很棒。真的,这完成度高到配给我浪费了。这份满足感似乎也写到了我的脸上。由比滨微笑着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小企也要拍的帅些哦」
「交给我吧。最近映像加工技术也提高了。科学的力量是万能的」
「啊哈,这啥嘛」
最后她嬉笑着拍拍我的肩,这样一来,我俩都准备就绪了。我站起身来,朝会场方向踏出一步。而身后则跟着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并无平常那种欢快嘈杂,而是柔美且迟缓。多亏这,我才想了起来。
「川崎说过,叫你注意一下裙摆和高跟鞋」
「啊,这样嘛。这确实挺糟糕的。感觉好难习惯……」
「嗯。……而且这儿还很暗」
说着,我稍微提了提左肘。背挺直,挺胸,收颚。还有,不要惊慌来着。我记得别人是这么教我的。
由比滨先是一脸稀奇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便想了起来。她绽出微笑,然后,一言不发地挽住了我的左肘。
铺陈了许多借口的我们,以相同的步幅,缓缓走过这段近如咫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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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本身进展得无比顺利。被看做最大悬念点的舞王舞后共舞场景的,干脆利落的完成,应该是其中最大的原因。雪之下和一色向众人展现了十分出色的舞蹈。
雪之下虽然谦虚地说自己的舞蹈只是消遣水平,可一正式跳起来立马技压全场。她的舞步伴随着皮靴的清响,华美的转身令燕尾服随风飘扬,纯白的手套温柔地握住舞伴的手不放。每当这时,群演的女生们都会一阵轰动。
另一边,作为舞伴的一色,碍于熟练度的差异,看上去始终被雪之下带着走,偶尔还会弄错步伐踩到雪之下的脚,舞蹈动作有些不尽人意。不过,她每当犯错便垂头丧气,小聪明劲十足;并且每当雪之下为了掩盖错误而朝她微笑时,她回敬的笑容也尤为可爱。她竭尽全力展现出的可爱女生感,抓住了在场每位男生的心。
观赏她俩的人们全都拍手喝彩,气氛热闹非凡。
可是,休息一下后,在检查录像的时候,一色「嗯?」地纳闷道。
「虽然看着非常帅气华丽,周围也都是欢声鼎沸,可跑题感很强烈啊……。感觉就像严肃的竞技舞蹈一样……」
「对,连我都觉得这和我设想的不一样……」
在一色背后盯着显示器看的雪之下,也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站在一旁听她俩讲话的我,回想起之前的光景,陷入了沉思。
嗯,嘛,可能真是这样……。与其说是大家一起享受的聚会,倒不如说是在观赏一场表演……。
我心里这么想着,看来一色也是这个结论。她点点头,转身对雪之下说道。
「嘛,就贴面舞时间的映像而言,这样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想要点更加热闹,更加带感的映像。」
「气氛融洽又热闹的东西是吧……。要不我们拍一个大家一起跳舞的情景如何?镜头主要抓拍的对象就交给户部君和一色同学可以吗?」
「嘛,我就知道会这样……哎」
看着好不情愿啊,一色……。嘛,雪之下不太擅长这种感觉所以没办法……。我事不关己地苦笑着,可不知为何,雪之下的视线一下子又转到了我这边。
「……然后,还要预备另一个版本。由比滨同学,能拜托你吗。比企谷君也是。」
「诶?」
由比滨瞠目结舌。而我则只能愣在原地。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啊……。
「那啥,我可没跳过舞啊……」
我稍稍举起手说着,由比滨也大大地点头同意。我说,这里可不是舞厅哦?我刚一想,一色便小跑过来。
「这部分映像随便点也没关系的。只要有在俱乐部里的那种赶脚就行啦」
一色单手叉腰,竖起手指晃了两下说道。她想表现出一种做了说明的感觉,可实际上什么都没讲明白……。我正觉着浑身无力,雪之下便朝我走来,苦笑着给一色帮了个腔。
「滥竽充数也没关系的。这只是作为备用方案,在编辑的时候素材多些总是没坏处的。实在不行让你们当一色同学的陪衬都可以的」
「哦,哦……这个的话我超拿手的」
我陪衬角色的名头可不是白喊的。而且雪之下的说法也还挺有道理。多准备些备用素材准没错,而且如此大规模的摄影机会恐怕再也遇不到了。与其事后才为这个用不了那个不够用而苦恼,还不如现在能拍多少就拍多少,这个判断是没错的。
这样想来,理论上讲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可我却仍然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之前的道理离说得过去,似乎还缺了一块必要的碎片。
「那个……我们两个来跳真的好吗?」
由比滨试探性地问出口的话语,似是正好填上了我心头的缺口。然而,随着雪之下紧跟着的话语,这种感觉很快便又烟消云散。
「我想想。这个角色还是比较惹人注目的,拜托别人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你们能接下的话就帮大忙了。如果你们觉得比较困难,我也可以再考虑别的办法……」
「啊,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可以的话,就这样吧」
面对没有多想便作答的雪之下,由比滨有些困扰地笑着,在胸前轻轻摇了摇手,把事情答应了下来。嘛,人家都那么说了,确实不好回绝。实际上聚集到现场的人,大多都是出于善意和厚意才过来的,也不好意思强求人家。
「那我们就先来一回吧」
一色拍了拍手对我们说道。配合着人群的流动,我和由比滨也混入其中。我们到达指定地点后,我的正对面站着由比滨。
「……你会跳舞吗」
我小声问道,由比滨则有些苦恼地呢喃道。
「我不太确定……。啊,不过『耶!』的感觉的话,感觉靠临场发挥可以!」
「『唔欸』的感觉么……」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耶!」
由比滨强行提起兴致教导我,中间还夹杂着偶像风的肢体语言,可我仍然完全心里没底。我深深叹了口气,而一旁,身着无尾礼服的户部可能是对「耶」这个词起了反应,一把搂住我的肩说道。
「哎哟哟,比企鹅同学,多打起点精神呀?来『耶』吧,耶。你瞧,耶!」
虽然完全搞不懂他在干啥,但唯独现在,他这份空洞的干劲显得尤为可靠。
「哦,哦……。你看来挺习惯这类事情啊……」
我半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户部则咧嘴一笑,满脸得意地滔滔不绝道。
「对吧?哎呀,你甭担心,我游刃有余的很啦。那啥啦。真的踩着后半拍跳就行啦。咋说咧?基本上就随音而动的赶脚?音乐响起来,就跳!大概这赶脚?」
「户部学长,这种话就别讲了,很吵的好不」
被一色严声斥责,户部「嘿」的一声,垂头丧气地跑去做准备了。
虽然他的建议完全排不上用场,但这种姿态或许就是现在所需要的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试着模仿户部的感觉了。去演唱会时,哪怕遇上第一次听的曲子,只要有「好!预备!」的吆喝声,也能顺利的打call才对。
我做好心理准备,静静等待音乐响起。俄尔,照明暗了下来。
之后,舞会用的经典爵士曲流淌而出,闪光灯四处跳动,玻璃球流光溢彩。
一开始大家都十分拘谨,只是乘着旋律摇摇肩罢了。然而,随着以户部为首的数人高举拳头,一些人也跟着他们举。清脆的拍手声此起彼伏,大家的距离也渐渐缩短。你踏一步扭扭摆摆,我踏一步击掌言欢,中间夹杂点搞怪的机械舞。现场还有大胆地手挽手的人。
在音乐和气氛都渐入佳境之时,现场迎来了下一首曲子。虽不及民谣曲,但曲风比之前的要柔和许多。
目前为止,我只能做到边瞟瞟周围的人,边摇摇肩、打打响指之类的,这之上的事情我就有点滥竽充数不下去了。不过,我踏脚和摆头的节奏倒是如节拍器般准确。这时,我空闲的手被一把拉住。
一看,由比滨正害羞地笑着。和舞动导致的心跳上升不同,我的心猛地一颤,不由得用余光瞟了瞟周围。
在场的各位,要么好似故意开玩笑地跳着胡来的华尔兹,要么扭过脸去,在若影若离之间注视着彼此的脚底。
所以说,嘛,没人朝我们这儿看。只有由比滨在注视着我。我把解放的那只手轻轻搁在她的肩头。与此相应,她也用手挽住我的肩膀。舞步什么的我完全不懂。我只是摇摆着身体,她向前踏步我便向后,她朝旁移动我便跟上。触碰到的部位开始发烫,手汗令我在意不已,彼此的脸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都有所忌惮。
跳舞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主要是精神上……。我没有找借口,而是有些难堪地开口说道。
「抱歉,我流了好多汗」
「啊,嗯,挺艰难的哈」
「不,那啥,我是说我满手是汗很恶心吧,还不如去死对吧」
「诶?这么夸张!?而且超自卑的!」
由比滨笑着,此时曲子又变了。这曲子我有印象。那部电视剧里也是用这曲作为收尾的。由比滨的视线移向了一旁。
我跟着她朝旁看去,发现一色和户部正十分夸张地跳着舞。虽然节奏和动作乱七八糟,但总之跳得很开心。户部想搂一色的腰时,她便跳着躲开,像是要使回旋踢似的转体一圈。……不愧是我校的舞后。
曲终,掌声和欢呼声卷地而起。大家顺势嬉嬉闹闹,欢声笑语,都忙着给自己、朋友或者舞伴拍照。
这样一来,心头大事之一的跳舞场景就算顺利拍完了吧。
想到这儿,疲劳感瞬间涌了上来。我步履蹒跚地离开人群,朝备有饮料的桌子那边走去。
我喝着饮料,眺望着跳舞区和舞台装饰。
原来如此,这就是毕业舞会……。嘛,光谈感觉的话,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果然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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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やはり俺の青春ラブコメはまちがってる。12
作者:渡航
插图:ぽんかん⑧
翻译:chaineryu、lolihunter2 、言の葉、kuraiyami、自由^邂逅、战凖
校对&润色:chaineryu扫图:サダメ
修图:泽泽轻之国度:https://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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