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二十四节气,交替着四季。现在正值秋季的白露,若依此节气的正常光景,应是秋高气爽清凉宜人的天气。可老天总是紧绷着一张瘆得慌的脸,每天释放的温度依然超过三十多。致使室内工作或野外劳动的人,都感到闷热难耐身心不适,有时免不了忿忿地怒怼几句 :这个不识人间愁滋味的鬼天气,也太放浪形骸了。
而我,反倒觉得并不那么十分厌恶,尽管白天的温度相持不下,到了夜间还是大幅度下降的,季节特征仍有明显标志。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人体能因素,有严重的鼻炎及呼吸综合症,天气透凉或温度极低的冬季,最容易引起感冒直至流鼻涕,而且一犯就是纠缠不休永不消停。你说烦人不烦人。
因此,夏天是我的最爱。温度高体內湿气不易侵入呼吸道,赢来成日的神清气爽心想事成。最开心的是每天下午,背着渔具来到小河边的树荫下,悠然自得地与水中的鱼儿布局对阵。恰如儿时天真无邪的童趣,什么尘世的喧嚣和人情的真伪,都与自己格格不入、恍若隔世,唯在清纯净朗的自由王国里尽情地游弋,张扬自己的秉性寻觅生活的本真。有时,在这番舒心惬意的情境中,脑子里倏地幻化出意想天开的念头: 多想时光能够倒转,梦回到儿时的夏天里,再一次的体会那捕蝉、捉莹火虫、逮青蛙的童趣。
先说捕蝉。老家的蝉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体型较大呈黝黑色,多半是白天嘶鸣,知了知了的声音拖得较长;一种体型较小呈银灰褐色,常在傍晚嘶鸣,吭哧吭哧的声音短而急促。捕蝉的工具通常是一根细而长的芦杆或竹杆,杆的一端有剖成三角形蒙上蜘蛛网的,有扎有圆形铁丝套上塑料薄膜袋的,有一头固定杆端一头系有活动圆圈蓑衣棕的。这些因杆端材料不同而制作的三种工具,究竟使用那一种,那就要看蝉的种类、地形的状况及每棵树丫的疏密和大小了。
炎热的夏天,村子里的房前屋后、门前水塘的岸际,被名目繁多的树木映衬着。伏在树枝上知了知了的聒噪声,此起彼伏铺天盖地震耳发聩,碾碎了大人下田收割那养家稻谷的心情。惹得一些年轻人拿起屋檐下的长竹篙,恶狠狠地朝着树杈来回不停的捣鼓,飙高音的蝉鸣戛然而止,惊吓中吱的一声和着热浪飞走了。而相邻树上的蝉,依然如老纺车般在尽情欢歌。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无奈之下大人悻悻地离下了,留下的我们已然是与蝉斗智斗勇的好时光。
我们循着蝉声蹑手蹑脚地来到树下,借着树叶避开刺眼的阳光,默默地搜寻着蝉的目标。待锁定蝉的那一刻起,悄悄地竖起长长的杆子,沿着树枝的缝隙缓缓地向蝉贴近。与此同时,努力控制自己屏声敛息注目凝视。谁知这机警的蝉,抑或是条件反射的缘故,突然禁声纹丝不动,继而深感危机四伏的惊悸与困境,遂移动了身子突然吱呀一声嗖嗖的逃离了,洒下几滴细雨般的尿液。守在原地的我,目瞪口呆失声哑然,顿生功败垂成的懊恼。
失败归失败,但一股捕蝉的劲头依然初心不变。几天以后乘着正午的时光,带着工具再次靠近一棵浓郁的大树下,瞅准一只蝉的潜伏地点。认真吸取第一次的经验教训,在重复釆取同样方法的基础上,过程中的重点步骤及关键节点略作改进。尤其是捕蝉的工具,由一端白色塑料薄膜的套袋,换为蒙上蜘蛛网的三角形支架,并保障蛛网绷劲十足。一切准备就绪后,避开树叶将三角支架贴近蝉的一刹那,果然不出所料狡猾的蝉如坠入陷阱,身子被蛛网牢牢地粘住了。尽管它声嘶力竭使劲浑身解数振翅欲飞,怎敌不过我们的锦囊妙计万全之策,被牢牢地掌控在方寸之中,乖乖地成了我们手中的玩物。
莹火虫,多寄身在塘边的草丛中或菜园的篱笆墙里,每当太阳西沉夜幕悄悄地笼罩大地时,它们鱼贯般先后钻了出来,似张张火把巡视在周边的每一方空间。于是屋子里、房檐下及门前的稻床,都有它们横冲直撞的幽灵。白天田间劳碌了一天的大人们,乘着夜色躺在屋前的凉床上时,看到身子前后不时地有躁动的莹火虫,说不出的烦忧顿时从胸中涌出,像驱赶瘟神一样逐走这添乱的另类。此时的我们,为了帮助大人们解恨,却常常握紧手中的芭蕉扇,选准迎面飞来的莹火虫,扑嗒…扑嗒…扑嗒连续不断的拍打,一扇一只苍惶的坠落地面,尾部仍有忽明忽暗苟延残喘的余光。针对这垂死挣扎的莹火虫,我们立即移步靠近用脚踩踏,紧接着用力朝前或往后反复碾压。被碾死后的莹火虫莹光四溅,活像死灰复燃的扫帚星。
莹火虫到死光不尽。针对这一特点,极大的逗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施展了我们的想象的翅膀。于是在夜间,待大人和着月光进入鼾睡时,我们手拿一只刚洗净的墨水瓶,悄悄地走到莹火虫藏身的草丛旁,准备就绪后出奇不意地逮住它,小心翼翼地放入墨水瓶里。如此这般连续多次的轮番操捕,达到了一定的数量时,瓶子里的莹火虫聚集的光亮,似一盏明火旺盛的大灯笼,闪烁出耀眼的光圈。手执墨水瓶返回家或大人乘凉的地方,借助瓶内散发的光亮围绕门槛恣意出没,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心里始终异常亢奋激动不已。
捉青蛙,缘于村庄内一对年轻的夫妇。这对年轻人来自江苏,究竟是什么时间又为何长住在我们村庄,当时还真没有留意和详细询问。只知道这对江苏人住居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白天蹲守在房子来回不住地转悠,到了夜里二人双双出门奔走在田间在地头,相互配合四下寻找青蛙并任意捕捉。直到捉回的青蛙塞满了整整的一袋后,方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中。次日,趁东方才泛出鱼肚色时,她们便忙于和着露水赶到集市,卖出了满袋的青蛙。每每看到这对江苏夫妇因青蛙而带来的欢悦时,我们也萌生了尝试捕捉的想法。
于是,每年暑期的夜晚,我主动地邀请一位小伙伴,一人拿自己制作带有短柄的 U形铁钗,一人手持电筒和布袋,简单分工后便饶有兴趣的出门了。首先来到村庄门前的水塘边,二人一前一后顺延塘堤的方向,打开电筒朝着堤坡与水面的交汇点沿线一路搜寻。此时盛夏夜间的水塘,虽少了白天骄阳似火的闷热,但阳光煮过的塘水在微风的轻拂下,依然晕开和蒸发着膻腥味道,刺鼻难闻。青蛙亦如人们嗅觉一样,禁不住这污水的刺激和浸泡,一个个先后上了岸爬到紧挨水面的地方,圆睁双眼鼓噪腮帮椤在那里。而这时手电筒的亮光投射到它的身上,似乎也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却仍然一动也不动。机会来了,我们操起手中的 U形铁钗,对准正在一心纳凉的青蛙悄悄地抛去,一钗下去就是一只毫无任何悬念。开心、惬意极了。其次,走到插有水稻的田埂上,抑或两边田水发烫的缘故,所有的青蛙都散落在田埂上,那低沉的有气无力的呱呱声,让空旷的田野更加寂静。我们只好踮起脚跟轻轻地靠近它,待到青蛙猛然警觉后还没有来得及躲藏时,遂抢占先机全力扑打,几乎是手到擒拿无一漏网。此时夜已经很深了,手提又沉又重装满了一袋的青蛙,尽管有些疲倦但也不觉得怎么累……
我们那儿时的夏天,虽然酷热难耐令人窒息,艰辛的生活亦不时的在困扰和肆虐着我们,但那种乐而忘忧的童趣,总是使我们难以忘怀和无限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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