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厘头之习作
一
写、画、费尽心思遣词造句,喝了十五杯“猫屎”咖啡,上了八趟厕所。春风得意,小高把广告稿拿给女总监,总监差点摔他脸上。
什么都画,现在的人就没点儿记性。果子狸、蝙蝠这些都不行。广告要讲究向上,向上,像在孤单的楼顶,一个女孩在红色的绸子上舞蹈: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看看…看看…看看…很多。
小高画的是鸭子。本来是画鸳鸯,后来看了篇关于鸳鸯的文章,鸳鸯没传说的那么纯洁,公鸳鸯一到晚上就出去偷情去了。小高一生气,画成鸭子了。
“你画鸭子?你以为你是谁?敢画鸭子?这是什么时代,你画鸭子?没有凤凰吗?没恐龙吗?狼图腾,不行吗?”总监使劲嚼口香糖。
“时代感,时代感,这个时代和鸭子有什么关系?”女总监说。
口香糖掉了,女总监把口香糖捡起来,放咖啡杯里,喊了嗓子:“玛斯洛娃!”。玛斯洛娃是女前台,脸蛋像天使,身子像贵妇。她祖奶奶是俄罗斯人,俄罗斯人占海参崴时,他祖爷爷宁死不屈,可美人计受不了,拜服她祖奶奶石榴裙下了。祖爷爷是帅哥,到她这一代遗传成四不像了,脸蛋松弛,全身松弛。当初招聘她,人事部拿不定主意。
女总监喜欢丑女,她看过莫泊桑的《陪衬人》,深谙其道。“要了,李子,你给办下手续。”
李子是人事部主管,海龟,小个子,克莱登大学毕业的,有很多著名的同学,像方鸿渐…。
“嗳,主儿,不过门口那个好像更合适。”李子说。
门口那个高挑、漂亮,一脸聪明。李子家祖传相术,李子长大后全家改行开饭店了,卖麻衣火烧,火烧上有阴阳鱼。味道好,卖火了。女总监吃各种小吃,吃麻衣火烧时看好李子了。李子给三个女的看手相,全准。
“你给我算算。”女总监说。
准死了。女总监三十九岁,谈过八个对象,被甩了九次,有个男的吃了两回回头草,都吃成了。
都是冲钱来的,女总监有钱。
李子太厉害了,女总监左脚六个脚指头都算出来了。李子被招募了,做人事主管。谁都别想骗过麻衣相,老祖的东西深不可测。
玛斯洛娃进来了。
“换杯咖啡。”
小高傻呆,看着一侧的窗外。
秋天了,院内的植物一片金黄。两片叶子从树梢上飘下来。
三岁背唐诗,六岁看《三国演义》,九岁看《资本论》。
“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小高什么都看,思维跳跃。
树叶叫小高想起欧•亨利的小说。一个重病的小女孩把希望寄托在窗外的一片树叶上,小女孩坚信等那几片树叶落下来时,她也就要死了。左等右等,叶子也没落下来,因为爱着她的男孩在那片叶子落下来前,画了一片假叶子。男孩叫雨淋成肺炎,殁了。欧.亨利专门整这事儿,吓你一跳,又浑身舒服。青霉素也是问题,要那会儿有青霉素,肺炎好了,欧.亨利就斗眼了。
“你受了谁的影响?达芬奇还是利威?”总监说。
“我妈。……”小高妈是画画的,十岁画到五十五,画成了家庭妇女。
女总监知道原因了。“你妈把自己当天才了,告诉你妈,没天才。”
普拉达女王。女总监拿范、模仿,想成为那样的人。
女总监把文案扔在小高面前。“重新弄。”
河东狮吼,没人听不见。小高无精打采,穿过开放式的办公大厅,放了个屁,声音拐弯。引出好几个脑袋看。放屁怪不得他,早晨喝的豆浆饭馆没煮熟。小高一腚坐在转椅上。忘了转椅的底座缺了个爪,差点把他掀倒,小高嗖地用脚尖勾住桌子,右手抓模型枪,划了个美丽的弧线,指向穿黑西装的道:
“不许动,我是警察!”
穿黑西装的是张力,小高的办公单元邻居。
张力跳了起来:“疯了?”
“给我支烟,我没了。”小高哀求。
“我昨天起就不抽烟了。创意通过了?”他伸手拿小高的画稿,小高一把夺回去,“吃吃”撕了,先用手,再用脚,踹进废纸篓里。
“我上学时最喜欢什么你猜,看穿越小说。”小高至少穿越了八个朝代,落脚地儿都是闺房,闺房、格格、老妈子都看好他了。
小高趴在了桌子上开始流鼻子。张力叹了口气,去给他找烟。一会儿拿了些细长的东西回来。
“你有欧•亨利的小说吗?”小高仍爬在桌子上。
“给你烟。”
小高大笑,像筷子似的东西,又细又长。这也叫烟?
“笑什么?现在都抽这个了。女士烟演变过来的。中性,现在都是中性。向王童要的,不抽拉倒。”
张力的手收回去前一秒钟,小高一把揪住他,把烟夺过来。女人的玩意儿就是精细,口红,化妆盒,眉笔,内裤,卫生巾,皮肤,眼睛,连毛都细。
烟淡淡的,有股薄荷味。小高去找王童,王童正猫着身子打电话。
“有事儿?”王童捂住话筒,眼睛从底下往上看。
“你这烟从哪儿买的?”小高说。
“什么?这是女人烟。”
“我喜欢。”
王童指指窗下,告诉出了门往左再往右,有一个木板门的老店,门上挂着个布旗,“香烟”。
外头起风了,穿T恤有点凉。小高顶着一身鸡皮疙瘩,站在风里等着过马路。马路上有马自达电动车,小鹏、耗子电动车,丰田,奔驰,凯迪拉克,野马,昌河……十分钟过去了有上百辆,绿灯就是不亮。
“革了命了,革…”老Q说。小高抓起块砖头举着,装神经病,给交警部门打电话。“你们灯坏了。”警察问哪儿,告诉小高说那灯是好的,现在下午两点,让太阳给耀的,光线对眼,一会儿对完眼儿就好了。又说不信他可以换个角度看。小高换了个角度,果真是好的,绿莹莹的,像苍蝇眼。苍蝇够得上伟大,吃的是屎,拉出来的是成千上万的子孙后代。
“你们最好弄亮点儿,司机看不见硬开,行人都没法过马路了。”小高建议说,鼻子一把,眼泪一把。他着凉了。
警察没好气又骄傲,告诉小高这灯都是法国进口的,碰上那些不听话的司机们就是支上探照灯也没用。
“违法你知道吗?有些人故意的。”警察有经验。
小高挂了电话,话费一共打了五毛八。移动的人沾着吐沫发奖金了。联通、移动、铁通,早先小高以为这下好了,竞争才有未来。竞争没看出来,价格看出来了,网费一点儿没便宜。小高啐了一口,裹紧T恤,去找小店买烟。
从今天起,抽女人烟。从今天起,做个特立独行的烟民。
左转右转,小高把王童骂了个狗血淋头。出门就是,他转了两条街,过了三个路口。等看见小店,又怪不得王童,他转错方向了,要不真不远。
小店的门口竖着杆子,杆子上挂着红底黄字的旗,给风吹得瑟瑟发抖,又破又旧,看不清旗上写得什么鸟字儿。小高进店,高喊一声:“买烟。”
老板蜷缩在柜台后的摇椅里,双手扯着报纸。报纸上开了扇小窗户,窗户后头有眼光闪了下。这报纸是今天的,小高看了。一个主持人潜了个女生,报上有女生照片,老板把女生照片扣了个窗口。
杂货店,琳琅满目。火腿,鸡肉,没穿东西的娃娃,各种嗯,弹弓吧。
店外的马路上有个女生在打手机,长腿,细腰,丰臀。老板看着女生。
“再拿两盒那种烟……”小高说。
老板胳膊上绣着条蛇。小高把钱递过去。老板瞅着外头的女孩,伸过手来接钱。小高瞅着货架上的男性的那个。老板把钱收过去了。
“没有零钱?刷微信吧。”老板说。
刷,刷屁,卡里没钱。花呗花暴了。
“没……”
簇新一百的,今上午报销财务给的。老板拿出只箱子,箱子里有放大镜,纸张分析仪,油墨试笔、紫光灯。百元票先被老板捏搓,捏搓完了用试笔画,画完了喷上药水。
小高着急,保证决不是假钱,他验过了。老板哼了声,说这年头连爹妈谁都不能信。上个月他妈给他五十块钱电费就是假的。女孩还在打电话。她的下身不得劲儿,不时用手抓一下。老板打开个易拉罐。小高闻到股啤酒味儿,香得让人直哆嗦。老板抿了一口,把找的钱拍在桌上,又去看外头。
出来半小时了,小高准备飞跑,打电话的女孩一瞅见他,电话不打了,高声喊道:
“小高!”
小高正以百米速度跑到路心。车太多,得抢点,想停也停不下来,左边公交车、卡车、皮卡、红旗大轿,还有一辆板儿车…全朝他冲过来。小高眼前发黑,裤裆一阵热。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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