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一阵斧头剁肉的声音,从李大春家的院子里传出来。李大春头上裹着一条黄围巾,胸前扎着围裙,拎着斧头蹲在院子中央,正在剁秃噜了毛的白条鸡。每剁一斧,底下的砧板跟着颤动一下,一块块血呼啦的肉块,便滚到了铺在砧板下的塑料布上。西北风钻进院门,摇晃着东侧一棵白杨树的树枝哗啦哗啦响。上面的叶子已经落光,大片的枯叶早就进了李大春家的灶膛里,一些隐蔽在犄角旮旯里的余党们,借着北风的力道,翻着滚儿又跑回院子中央,一齐凑到李大春的砧板前 。她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换作平时,早就挥舞着扫帚将它们请进了灶门口。可今天有些顾不上,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眼看着太阳已经摸到村西南那棵老柳树的柳条下,气温也跟着一点点下沉,让李大春出了汗的身上,像贴着一条凉毛巾。
李大春是临时起的杀鸡宰鹅的念头。吃早饭时开了电视,早间新闻主持人的手指在她家乡的位置圈起一个圆圈,说这里明后天有中雪。正在路上的雪,使她的心像燃了一把野草,只喝了一碗苞谷粥掐了一口馍,就把饭桌移走了。马上要过年了,这磨人的雪又原路返回,真是打算给人留机会准备过年呀,看来,这鸡得提前杀了。先秃噜干净剁了埋进雪里,这样,鸡也不用遭罪了。想着这场雪如果再来,鸡舍势必会彻底塌掉,与其让鸡们在冰天雪地捞不着吃喝还要挨冻,还不如趁早宰了。
想那十天前的头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宿,把本就不太结实的鸡舍棚顶给压折了两根木头。鸡棚上压的是青瓦,以前老房子上换下来的,因为体积大又重又笨的,几乎被村里人淘汰干净了。从主屋上换下后,舍得丢弃的人家,直接用拖拉机运到垃圾场或者用来垫生产道上的泥坑,过日子的人家则寻一个不上眼的旮旯堆囤起来,想着以后用以搭鸡棚或者盖狗窝。大春家就属于过日子的那种。在南厢房的拐角的旮旯处,码了一堆,有自己换下的,也有邻居不要的。家里鸡舍还是她搭建的呢。男人不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必须她出头,一个女人家家修成的鸡舍不牢靠也情有可原。木头不舍得用粗的,净挑些手臂粗细的桦木当木檩,上面铺了草帘又抹了一层黄泥,搭上青瓦已经分量十足了,如今再盖上一层积雪,不塌才怪。
剁了鸡又剁了鹅,收拾好一盆盆埋进南墙根的雪窝里已经快六点了。她把饭放在煤炉上热了热,扒了几口就去调了面引水,明早起来面引子醒发好了,就和面蒸摆供的面馍。
因为有心事,腊月二十五这天一大早,大春就起炕了。她开了街门后简单整了点吃喝,然后就开始和面。摆供的馍不比平常,揉吧揉吧搓吧搓吧,管它好看不好看就能上锅蒸。而现在用以过年是给仙人吃,可不敢将馍馍做得没型没样的,不仅面要揉得光滑,还要醒发好。醒大了蒸出来没了形状,醒小了馍死贴贴的,就像老妇塌陷的面容,让外人看了笑话不说,估计就是摆到仙人面前也会遭到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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