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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彩虹现

雨后彩虹现

作者: 耐水余 | 来源:发表于2017-02-23 09:29 被阅读0次

    (一)

    在我印象中张阿姨就不是个称职的好妈妈。每次开家长会,路雨总是在一个星期前,就天天叮嘱她妈妈,一遍一遍地反复说。她妈妈说:你个小孩子,怎么像个小唐僧一样,一直碎碎念。我知道了,周五开家长会。

    周五下午家长们陆陆续续来到教室,路雨在校门口望啊望,一直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老师让我通知校门口焦急等待的路雨。我到了门口,路雨说:“我妈妈肯定是在哪打麻将,忘了开家长会的事。”我说别着急,我先去跟老师说一声,让家长会先开,你妈妈一会就到。之后我俩在张阿姨经常出入的场所碰运气。路雨对这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倒不惊奇。她给我分配好路线,然后飞快地冲向熟悉的地方。一会跑出来,再进一家门,再跑出来,再进去……那个时候,村里只有支书和少数几个富户家安有电话,手机更是从没听过,大哥大好像在电视里看过。所以我们寻人的办法只能是原始的、挨家挨户搜索。后来一经常与张阿姨玩牌的人告诉我们,张阿姨今个儿去棋牌馆了。于是我和路雨很快飞向那里。

    进了门,烟雾缭绕,呛人的很。前屋都是男人,后屋才是女人。我们进去,路雨一眼就看到了她妈妈。路雨说:“妈妈,我们今天下午开家长会了,我跟你说过的?”张阿姨说:“知道了,我这不忙了嘛,一家长会有什么可开的,你成绩好,少去一两次,也没关系。”说完,继续玩牌。路雨央求的哭了起来,站在张阿姨旁边,哭啊哭。一块的阿姨说:**,你快先去给孩子开家长会吧。”张阿姨耐不住磨,就拜托旁边观战的阿姨去帮她开家长会。路雨想:劝她妈亲自去是不可能了,所以收住泪水,随王阿姨去了学校。

    从小到大家长会,路雨的家长,张阿姨,总是最后一个到,有时候甚至不到,幸而路雨是班里的好学生,所以免掉了老师的磨叨,同学的讥笑。

    当然说到了家长,怎么能不提路雨的爸爸呢?

    路雨的爸爸,是我见过最有母性的爸爸。小时候路雨病了,吃不下丸药,路爸爸把胶囊里的药粉倒掉,把丸药搓成细小点,装进胶囊里,这样路雨就像吃西药一般,喝水咽掉就可以了。一点感觉不到苦。每次看到路爸爸搓丸药,我都觉得他是那么的温柔。

    路爸爸在煤矿上班。所以只有晚上能照顾她。但不管他多累,都会陪路雨吃饭。吃完饭,路雨写会作业就睡了,路爸爸则在客厅等张阿姨回来。饭一遍一遍的热,张阿姨还没回来。后来张阿姨说:你们先睡,不用等我。

    所以路爸爸就不再一遍遍地热饭了,把饭放到冰箱,张阿姨回来自己热。经常半夜两三点张阿姨捻手捻脚地回来。我一直不喜欢张阿姨,觉得她真是不合格的妻子,不称职的妈妈。天天玩牌,也没赢过大钱。也不照顾家里。可是路爸爸居然不说她什么。我想应该是路爸爸很爱张阿姨吧!

    (二)

    上了初中,我和路雨到县城读书。一个月回一次家。平时吃饭在食堂,路雨再也不用放学急急忙忙回家做饭填饱肚子。上学匆匆忙忙踩点进班了。一个月回一次家,有时候妈妈仍然不在家,不过对她的态度是很好的。不过她的爸爸依旧是好父亲,会做她爱吃的红烧肉,整整两天,把路雨爱吃的做个遍,从来不嫌麻烦。等到要走的这天,张阿姨会亲自送她上车。

    我曾经和妈妈探讨过,张阿姨过的日子真是洒脱随性,真是没有负担与烦恼。不用操持家务,不用为今天做什么饭而伤脑筋。不用担心地里的庄稼出苗了没?是不是该锄草了?是不是该打点农药了?是不是该熟了?这些她全然不操心。路雨的爷爷都会做好,把现成的粮食拿到她家。路雨的奶奶死的早,所以也不会在爷爷面前唠叨媳妇的不称职。

    张阿姨经常打麻将,有时候也会去棋牌馆,所以认识些外人。一次玩牌认识了一位李叔叔。他们经常一起玩牌,也许很投缘,至少比与路爸爸在一起话题多。熟到一定程度,发生了危险的事。张阿姨要和路爸爸离婚,与李叔叔结婚。李叔叔收入情况似乎比路爸爸好。而且据张阿姨描述,李叔叔很man。她一直觉得路爸爸是个软骨头,不硬气。也许村里人认为进厨房的男人没出息吧!李叔叔也是已婚,但是没有孩子。在彼此情投意合的催化下,李叔叔离婚了,张阿姨也和路爸爸协议离婚。不过在孩子没有成年之前,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们。张阿姨和李叔叔,没有急着领证结婚。只是一直来往。担心孩子受到影响。

    初三那年,我们学校组织马拉松比赛,赛场是围着**街道一圈,最后跑回学校。交警协助学校暂时封路一上午。同学们在街道两旁观战。路雨从小擅长跑步,也跑得快。所以她也是参赛选手。我陪着她在旁边加油鼓劲。她真的是跑得很快。快到**酒店的路段,她像疯了一般加速,大家都以为她是必胜。可她却跑离了赛道,跑向无人的地方。我看情况不对,就迅速追她,跑啊跑,好不容易追上她。我看到她哭了,她哽咽地说:“你帮我去学校请假,我有点不舒服,今天不回学校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看到她的表情,我也不好说什么。我说你在这等会。我去去就来。我找到公用电话,给老师打了个电话,又向家里报备一声,让我妈跟老师确认一遍。

    我静静地坐在路雨身边,忽然她说: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我说:“嗯。”我没有问地点,只是随着她走。来到**酒店门口,停住了。她说:“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上个厕所。”我说:“好。”她进去了,我担心她,所以偷偷跟在后面。看到她停在前台与前台姐姐说话:“我是**的孩子,她让我来这儿等她,麻烦姐姐通知一声。”前台姐姐说:“不巧,**和她爱人刚走。”路雨无力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出来了。

    我看着她松垮的步伐,我说:“我城里有个姨姨,表哥表姐都已婚嫁,家里就我姨姨和姨夫。我们今天别回学校了,去他们家。”

    她说:“好,只要不去学校,不回家,都好。”

    我们去了姨姨家,姨姨给我拾掇吃食,路雨吃了一点就说吃饱了,我说:“姨,我同学今天身体不舒服,让她休息吧。”姨姨说:“我打电话让你姨夫回来看看。”姨夫是县医院的大夫。我说:“不用,就是今上午马拉松累的。”

    路雨进卧室休息了,我与姨姨收拾餐具,之后又与姨姨聊了会天,快睡觉的时候,我才进卧室。我看到路雨盖着被子,我也悄悄地躺下。我知道她没睡着,可我也不知道和她聊什么。于是装睡了。

    第二天我醒来,看到一旁没人,我连忙出去,看到她帮姨姨做饭。我这才安心。我们吃过饭。回到学校。

    (三)

    路雨到了学校,像没事人一样。还是只与我相跟。但是她不怎么爱学习了,经常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还借一堆书回来,上课偷看,回到寝室看,晚上我们睡了觉。她还躺被窝看。我半夜起床上厕所,听到她哽咽声,问她缘故,她说:“没事,书中故事感动的。”

    大家都进入复习的关键时期,路雨仍没什么动力。当时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竟没有做过任何有帮助的事。

    中考完了,路雨去了省城中专,我去了省城高中。虽然替她惋惜,但想到我们还在一个城市,不快情绪很快消散。

    假期过去,我们来到了新奇的省城。高楼林立,车如潮涌、机声隆隆。我们各自来到了自己的学校。刚开始的双休日,路雨和我都会各自去彼此的学校,相约玩耍,相约逛街。后来,我学校事忙,没时间跑,她来我们学校的日子也减少了。更多的时候是电话联系。

    再后来,我们相见,是在她的生日会上,那天我还看到一个男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路雨像我介绍了她的同学。我知道了那个男生追求她,是表演系的,叫袁坪,本地人。他长得确实白白净净,很酷很帅。很爱说,更会说。幽默机智的男生是女生喜欢的类型。据说他女生缘很好。听到这点,我对他好感度降低。

    我和路雨说过几次,不要太相信这个男生。她总说知道了,她有分寸。我也不好说什么。随着我学业的忙碌,她也有了新的感情寄托,我们联系的没那么频繁了。

    高三那年,我接到路雨的电话,她说:“她在医院……。”我着急的拿了钱就跑向医院,看到“妇产科”那三个字,我手哆嗦腿也哆嗦。说不出话来。我陪她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她说不想上学了,让我回宿舍帮她收拾东西。退学这么大的事,我不敢。路雨说:“从小到大,她的事都是她自己决定的。这次也一样。”我习惯了她总是做我从不敢做的事。我回了她寝室收拾东西。她的同学指指点点。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路雨真是不能在这儿上学了。我拿完东西赶紧离开。

    (四)

    路雨说想学个手艺,于是她学了理发,当了学徒。她很用心,也很勤快,闲暇时日从不上街瞎逛。老板是个女的,据说是中年,但打扮很时髦,看着很年轻。听说在广州也有店,她老公看着。很有钱的样子。她觉得这孩子用心本分,格外关照她。但是学徒真的很苦,买菜,做所有人的饭、洗碗、打扫卫生、打扫厕所、洗毛巾和理发用具。有时候老板娘的衣服都是她洗。她干完活,才站在一旁观看学习。晚上的时候自己拿模型练习。

    我们许久都只是电话联系,一次她约我出来。我们简单吃了点,她喝了点。她哭着说:“凭什么,凭什么。”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微醉的时候听到她说“袁坪考上**电影学院了。”我知道了她不甘心人渣梦想成真。她醉后,我把她带回我寝室。第二天她醒后,又回到理发店。

    路雨来理发店几年,这里的人来来去去。也有接替她打杂的新学徒,但有的吃不了苦,就走了。也有学成离开,自己开店的。路雨逐渐从学徒到助手,再到理发师,后来独当一面。老板去广州常住,她一个人管店,只要定时给老板约定的钱,其余的都归路雨。再后来,老板说:“我不愿两头跑,你出点钱,我把店便宜点转让给你。”路雨觉得很不错。这些年自己攒的钱,和爸爸借了些,凑够了金额,给了老板,从此这个店真的成了她的了。别人开始叫她老板了。

    那天我们庆祝了,庆祝她成为老板。庆祝她出人头地。

    理发店里的员工没变,只是老板更换了。有个比她晚到1年的男生,人老实本分,手艺也不错。现在成了她的左右手。他们很有默契。再后来他们结婚了,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还在省城买了房。我去过她的新房,很好很大,楼中楼。

    再后来男的主要管理理发店。路雨则外出学习美容。听说费用很贵,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不是个事。她学成后,把家里楼下面积改成美容的地方。放了几张床。来的都是熟客。或者是熟客介绍。虽是居民楼里,但生意还算凑合。

    她真的活成了买东西不看价签的小富婆。

    (五)

    听妈妈说,张阿姨原先不是这样的。刚结婚那会,路爸爸没有手艺,而且整天无所事事,像个二流子,日子过得很苦。苦到停电了买不起蜡烛,得向婆婆伸手要。婆婆也是个苛严的老太太,很不好相处。自己儿子不争气,还一直编排儿媳的不是。慈母多败儿,当然她用不得慈这个好词。顶多算穷家养骄子。张阿姨也是有骨气的人,想要学点本事,不想一直遭婆婆白眼。于是她学了理发,张阿姨很勤快,学的也快。两年之后就能独自撑起理发店了,后来她把自己家杂物房收拾出来,里面放了一块大镜子,门口用粉笔写个三个大字“理发店”,算是开张了。路雨家挨着马路,所以除了给村里的人理发,偶尔过路人也会光顾。一个人忙店里的事,生病了也不关门。怀孕了还照样站着。

    那年中秋节,店里人还挺多。她一个人忙到晚上,回到家。婆婆把锅都洗了。路爸爸也和他爸妈吃完团圆饭,出去游荡去了。张阿姨回了家,就着水,吃了两个月饼。她什么也没说,边吃边哭。她想过离婚,可是怀着孩子,她不忍。

    生了路雨,路爸爸依旧没什么长进,婆婆嫌她生的是女孩,所以没伺候她坐月子。还说话带刺地讥讽张阿姨。月子里,公公有时会给张阿姨做饭。但是婆婆总说:你一公公,老跑儿媳家合适吗,不怕别人说闲话。爷爷为了避嫌跑的次数少了。所以月子里,做饭、喂孩子、洗尿布都是张阿姨自己干,月子里没养好,自然会烙下一身病。妈妈苦,孩子也跟着遭罪。

    (六)

    路雨8个月大的时候,有一次病了,发高烧,一直不退,于是找村里的小诊所打了退烧针。情况有所好转。天刚黑,路雨又发烧了,路爸爸在外瞎逛没回来,张阿姨急的抱着路雨跑啊跑,跑到小诊所,大夫说最好上县医院。村里人晚上睡觉早。也没什么车送她们去医院。张阿姨抱着路雨跑啊跑,找不到路爸爸。后来她敲开我家的门,我爸骑着摩托车把她们送到县医院。由于去的急,张阿姨没来及拿钱。爸爸找了姨夫帮忙,姨夫是县医院大夫,虽然今天不值班,但是打了个电话与同事打好招呼。医院也没有为难。看到张阿姨穿着凉拖,护士阿姨给了她一双工作人员不穿的鞋。11月份的天气,村里虽说没下雪,但是很冷。不知道张阿姨抱着路雨在路上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冷,我想急的应该没有知觉了。

    晚上9点多,路雨度过了危险期。可是张阿姨却倒下了。顺便在医院做了检查。爸爸一夜没回来,帮衬这对母女。大约11点的时候,路爸爸骑着自行车来了。爸爸说看到他急的样子,不忍心说他了。

    张阿姨醒来已是第二天,看到路爸爸守在床边,她也没多说什么。她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爸爸说:“你们骑摩托车回吧,我骑自行车。”路爸爸没有驳回好意,很是感激。载着这对母女回家了。

    几天后,路爸爸带着土特产来到我家,非要我爸拿去酬谢我姨夫,顺便把垫付的钱给了我爸。我爸说“正好,一起去吧。她姨夫捎信来,让你去一趟城里。”爸爸载着路爸爸一起到了姨姨家。不一会姨夫中午下班回来。看到路爸爸,脸色很沉重。说道:“你媳妇好像身体不怎么好,查出肚子里长了一个瘤子,但不是恶性的。”

    路爸爸听到这懵了,他以为瘤子就是没救了。

    姨夫说:“没你想的那么无法挽救。如果以后养得好,完全会变好。只要患者保持心情舒畅,痊愈是有可能的,这种先例很多。”

    之后,我爸和姨夫,都开导并教育了一番路爸爸。路爸爸也想悔过。不愿以后孩子没了娘,他没了妻子。

    路爸爸回了家,果然大变样。照看孩子,做饭洗衣,还拾掇地里。张阿姨也像变了个人,完全不管家里,连孩子也不管了。整天窝在理发店。即使路爸爸要去地里,也是把孩子托给奶奶。

    人是有感情的,照料的时间久了,自然舍不得,自然爱。路爸爸对路雨那个亲呀,不舍得她受半点苦,城里去一趟,总会买路雨爱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和头花。在儿子的央求下,奶奶也态度好转许多。路雨大了一点。为了让路雨将来接受好的教育,也为了不让张阿姨那么辛苦,路爸爸去了煤矿上班。

    (七)

    张阿姨后来也关了理发店。在家里看孩子。无聊的时候,回去串门,经常抱着孩子看别人打麻将,渐渐地自己也学会了。自己也加入进去。有时在她家玩,有时去别人家。孩子也随她到其他阿姨家。饿了,阿姨给吃点,困了就睡阿姨家。很多时候路雨醒来,昨天还在阿姨家,一觉睡起来就躺在自己家。一次次都是这样。

    等到春种秋收的繁忙农节,凑不齐人数,她就会去棋牌馆玩。孩子托给爷爷奶奶。后来路雨上了学,张阿姨真没什么累赘托给公公了。棋牌馆待遇还不错,还会管点稀饭馍馍充充饥。所以一坐就是一整天。路爸爸也不说她的不是,只是说:“注意身体,别熬太晚。”钱也悉数交给张阿姨。生怕她缺吃少穿。

    张阿姨这些都是这么不操心任何事,没有人怨怼地过的。身体果然没出什么毛病。即使她跟路爸爸提离婚,路爸爸也成全她,不怨她什么。

    这些年我很少回老家了,也鲜少见到他们,路雨结婚那年听她说,她爸妈复婚了。再见到他们,是在医院里。她妈妈检查身体。肿瘤还是良性的,需要做手术,手术很成功。现在张阿姨在家养病,不过不会再没日没夜的打麻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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