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扰 2012-11-05
我想为自己的虚伪找寻一个借口,体面的借口。
我找到了莫言:这段时间,光环围绕着他,怀疑包裹着他,考据肢解着他,嫉妒焦距着他。理智的声音,冲动的口号,指引着爱文学,爱奖金,爱名声的人们纷纷扬扬地遥望着他,借此确定东南西北。
我看到了莫言伏案疾书,抄写着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然后我听到他说,这个是历史文献,有局限性,但其中也有有
价值的东西,我们会区别对待。
我听到了莫言的话:在鸡蛋和墙之间,我永远站在墙这一边。我正在琢磨,何以村上春树要说:在鸡蛋和墙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呢?我想可以这样来解释,是因为站在墙的位置,才能有力量来救民于水火之中,比如历代不满现状的官民,希求更高的位置是为了兑现仁政的理想;而只有站在鸡蛋的立场,才能发掘草根的疾苦,反馈民众的呼声,促进制度的变革与健全。——这样说来,该是
殊途同归吧,归于心忧天下。
令我失望的是,莫言用了很多话来解释。他在德国法兰克福书展上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歌德和贝多芬在路上并肩行走。突然,对面来了国王的仪仗队。贝多芬昂首挺胸,从仪仗队面前挺身而过。歌德退到路边,摘下帽子,在仪仗队面前恭敬肃立。年轻的时候,我也认为贝多芬了不起,歌德太不象话了。随着年龄增长,我慢慢意识到,在某种意义上,像贝多芬那样做也许并不困难,但像歌德那样,退到路边,摘下帽子,尊重世俗,对着国王的仪仗恭恭敬敬地行礼反而需
要巨大的勇气”。
莫言是在说,他兴风作浪的抄写《讲话》是一件需要付出巨大勇
气的事吗?!
这是一个真诚与虚伪的问题。从后世对贝多芬和歌德的尊敬来看,当时的贝多芬也许并没有在国王面前张扬个性的渴望,而只是专注于自己的音乐世界,而歌德也只是表达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内心的敬仰。谁没比谁更了不起,谁也没比谁更多困难或勇气,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忠于内心的真诚。这真是朋友,殊途同归,归于尊重对
方的内心,也不遮蔽妥协自己的感受。
想到这儿,莫言的光环骤失。难道当初贝多芬是为了沽一个不讨好权贵的名吗?难道歌德是委屈自己,鼓起勇气来适应世俗吗!莫言这样来理解他们,并且以歌德的例子来为自己积极抄写政治教条开
脱,真是无聊。
原本我是很能理解文人也要温饱的,文人也喜欢世俗的名利的,听到莫言真诚的说起自己是源于对一天3顿饺子的向往开始奋力写作时,我都被他的真诚打动了,这原本没什么不可以,而且还很堂堂正正,就像我们听到史铁生说是为了让母亲安慰而写作一样,甚
至都有些神圣了。
但是莫言以中国作协副主席的位置,今年还与另外99位作家一起手抄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这样看来,站在墙的这一边,也许竟然是他的至高境界了,他忘掉了鸡蛋的事。更或许,他已经真的站在了鸡蛋的对立面,珍惜起墙的坚固,醉心于鸡蛋碰撞时
反衬出的自身的强大了。
我想自己是真诚的,但是懦弱而不敢说出想说的话——由莫言做
一反省,其实这样的真诚,与虚伪并无二致。
(10月11日19点,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成为中国第二位诺奖得主。据说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overjoyed and scared(狂喜并惶恐)”。我近来翻看了种种,写下以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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