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多么美丽的姑娘。
她总在笑,她抬手轻拢头发,她讲述自己的苦恼与疲惫,种种求之不得,始终是笑着的。
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初次谋面的来访者,从不曾这样热切地想要帮助谁。
这种情感太不寻常,引起了我的警觉,起因是小群里的讨论——
同伴谈到这位来访者总是爽约的问题时,我在香港到深圳的直通巴上,很困,有点儿晕车,原本想要等手边有了电脑再好好参与讨论。
可是竟然忍不住,顶着困意和晕眩,在手机上一字一字地输入了长长的内容:就像是生怕她遭到误解,受了委屈——尽管她自己全不知情——必须立刻替她做出解释。
其实每个来访者都会或多或少让我心疼,但是对她的心疼尤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波说:“是感觉和自己相似吗?”
我的反应如同本能弹出,秒回:“我很自私,很注重自己的感受,和她很不相同。”
——这姑娘被自我认领的“责任”绑架了,过度付出,所以才如此疲惫;我哪是这种人呢!
可是莫名其妙的,波的这句话在我脑海中盘旋了整整一天。
有件事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那年因为怀孕,不能送孩子们上初三,我心中不安,主动召集大家利用周末补课,“培优”“补差”双管齐下,安排在不同的时段进行。
补课是免费的,地点由学生家长提供,我带着肚子里的宝宝天天奔波来去,很是高强度地补了一段时间。
那是我已经道别过的学生,怀孕也并非错事,可是我像做错了什么似的,额外花时间给孩子们补课,苦口又婆心。
那些付出了我的时间也占用了学生时间的补课,那些一厢情愿大包大揽兜在身上的责任,如今我已知道:实在是不恰当极了。
——那不就是一种“盲目认领”的“过度责任”吗?
除了自我满足自我感动之外,并无其他收益;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自恋的味道”:难道孩子们离开了你这个语文老师,中考就考不好了,天就要塌了?!
你以为你是谁?
而今回想,那届学生并不与我格外亲密,甚至可以说,相较而言算是最不亲密的一届。为什么呢?
这些昭然若揭的事实,在当时就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又是为什么呢?
也许,这位看似无比柔弱哀苦的来访者,骨子里有与我一般无二的自恋自负,而并不自知。
也许,波的话一语中的:我与我的来访者确有内在的相似性,怜惜她就是在怜惜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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