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善人

首先，我要阐明，我不是在蛊惑受众，鼓吹迷信。这只是一个梦，对，只是我的一个梦。

每当我做了奇怪的梦，我就想对自己的梦做一番解释。

我的梦是这样的，我能记清的部分。我梦见一座坟。我知道坟是我自己的，坟里面埋着死去的我。我的坟冢也有一块墓碑，墓碑上没有墓志铭，只有一块打磨得很光滑的石碑。我俯下身躯蹲在墓碑前，朝坟墓里看，我的墓碑上有一个黄豆大的小孔。我愉快的把眼睛对向这个小孔，想看看死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坟墓里黑黑的什么也没看清。

我的梦到此就醒了。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离奇的梦。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想查阅手机上周公解梦是怎么解释的。我没有查阅周公解梦，我想等天亮再查阅不迟。我想在梦境里自己一直是心情愉悦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这样想着，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紧接着，第二个梦又开始了，是关于第一个梦的——我担心自己会遇上什么不测之祸患，怎么会梦到自己的坟墓呢，带着这样的疑问和担忧，梦里我寻到了一个村庄。

我要到这个村庄寻求一个端公或是司婆，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为我祈福，隔出祸事。这事要源于去年——我妻子的一个表姐，结婚多年，多方求医问药，一直未怀上孩子。到医院检查，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我这表姐很焦急，男方家除了焦急，还对我表姐日渐冷落。我岳母建议，不行找个司娘婆看看，权当死马当做活马医。于是，我岳母就带着我表姐去相隔几十公里远的一个村庄，找了一个司娘婆看。看回来以后，我私下问妻子，那司娘婆如何说。妻子说：“那司娘婆说，表姐未婚先孕，曾经打掉过一个孩子，积下了很深的怨气。”妻子还说，那司娘婆说了，要表姐回家以后，要做一些法事，为流产的婴孩超度冤魂，还要做一些善事来弥补，不然就很难再有生育。我不想信妻子的说辞，但我却很想知道，表姐是否真的是未婚先孕。在我看来，表姐还算属于稳重矜持的那种女孩，怎么可能未婚先孕呢。

“表姐真的打掉过一个孩子？”我这样问的时候，表姐的形象已在我心里大打折扣。

“这个司娘婆还真给说着。前几年，表姐大学毕业，没有正式工作，在外打工，她一心想攀高，后来攀上了一个大老板，和那大老板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打掉了。那个大老板也没为表姐离婚，两人好了两年就分开了。你们这些男人，个个负心，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狗，”妻子说，语气中夹杂着谴责的神情，很为表姐抱不平。

“呸！不知廉耻，未婚先孕，自己有手有脚，不自己去苦钱，专靠傍大款过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种女人要是放在古时候，是要处极刑。”

我表面上是在骂表姐，实则是对妻子的回击，谁让她曲直不分。“什么叫，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狗，真是讲话粗鲁，难道你们女人就没有错，”我在心里抱不平。毕竟像表姐这样的事例，我听得都麻木了，没有必要再为这样的事动容。妻子没有占到便宜，怏怏不乐的走开。岳母听到我和妻子的话语，插进话来，咂嘴道：“这个司娘婆，才四十多岁，求神问卦准得很。我们才到她家，只说了你表姐结婚两年多，一直没怀上小孩，她就说你表姐流产过一个娃娃，你说给稀奇不得。”

岳母很是深信不疑，她的话语像在我心里刻下一道划痕。

梦里，我来到一个陌生的村庄，在我梦境的意识形态中，这个村庄就是岳母和表姐到过的那个村庄。我走进梦里的村庄，村庄和现实的普通村庄一样。我看到两个老汉在村里的巷道里站着，我就上前询问。他俩知道我的来意后，说那个女人不在家，我失望的离开。顺着陌生的巷道走，我走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是巷道的尽头。这户人家正在厨房里做饭，厨房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我从开着厨窗的窗户外探进头问路，年少的女人教了我如何走出村庄。在抽身回转时，我看到一盘炒好的素菜里夹杂着两截发丝一样细的铁丝在菜里，我又转过身，把身子探进橱窗里，告知她俩菜里有铁丝。

当我走出村庄的时候，我又折返回村庄，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我越来越迫切的想找到那个司娘婆，让她为我解梦。

在一条宽阔的十字交叉的街道旁，站着几个女人。我向一个中年女人走过去。还没等我开口询问，说明来意，这个女人惊恐地看着我，倒把我吓了一愣。紧急着，女人说：“不是我，我不会。”女人长相很奇异，面庞消瘦冷峻，目光如梭，两边眉骨突出，像蚕豆般大的鼓包。我再三的央烦下，女人艰难地小声说：“本来我是不能点破的，但你是个善人。”“天呐！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像我这样一心只想着自身利益，不思奉献他人，感恩社会，专爱偷奸耍滑，贪图享乐的人，怎么可能是善人呢。我的父亲曾骂过我是天杀的忤逆种，我的母亲，现在整天骂我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岳母才是我的娘，”我很难堪和羞愧，因为我不敢当面澄清，说我不是善人，我只好羞愧的默认我是个善人。

我没有向这个奇异的女人讲述我的第一个梦。她把我带到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摆着一个铁盆。铁盆里飘着几个南瓜叶，还有几片不知名的花瓣。铁盆里的水在沸腾，奇怪的是盆里的水却是凉的。有一个南瓜叶很快就被沸腾的水撑破，冒出一些白色的烟雾。“看来还有几分机缘，”奇异的女人看着铁盆里沸腾的水，淡然地说。又有两片南瓜叶被撑起拳头般大小的鼓包来，我赶紧捞起南瓜叶子，被撑起的鼓包里全是白烟。我把南瓜叶连同白烟一起塞进嘴里。在我吃第三个南瓜叶的时候，梦就醒了。

一梦未解，又得一梦。我是个善人，我自解自嘲，一个虚假的梦，却把一个真实的课题放到我面前——“我真的是个善人吗？我可不是什么善人，我害怕遭受外人的白眼和耻笑，不屑于善人。”我的思绪陷入痛苦的僵局。如果我真是个善人，这些年，我又做了些什么善事呢，我在心里考问了很久。只想起在儿时，我确实经历了这么两件事。已不知是那年那月，隔现在应该有30多年，我把一个自称是河北保定的流浪汉领回家里，给他煮了一锅白米饭，还把我唯一的2块钱给了他。我母亲知道后，还表扬了我。这件事要是放到现在，在父母不在家的情况下，没有谁家的孩子敢把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领进家里来。如果谁家的小孩子胆敢把陌生人领进家里来，那么就会遭到家里和村里人的谴责和非议：——“你竟敢把这样的人领进家来，你不想活了……”。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一个街天，我把5元钱放进一个折断了手脚的乞丐的钱盒子里，我的心为之惶恐和悲悯。这可是我一个月的零用钱。要是搁到现在，我肯定会鄙夷地说，妈的，又是那点冒出来的江湖骗子。

我这样想着想着，就很苦恼。我苦恼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我竟然会为自己的麻木不仁而自我感觉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