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ulthood Dirtbag

李秋海有乳糖不耐症。
这是有遗传的。李秋海的爸爸就不能喝牛奶。

此刻，梁子怡已经沉默地有点不耐烦，自己径直端起起拿铁喝了起来。
“喂，你不是知道我不能喝拿铁的吗？”李秋海嘟囔了一句。
“我是知道啊，我也没真想和你出来喝东西叙旧。”梁子怡倒是开门见山，“今年让元吉来美国和我住。”
说完这句话，梁子怡还期待李秋海像十几年前那样马上和她争吵起来，却不料李秋海盯着窗外发呆。
“Hello, are you even listening?”
李秋海没回应，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旧金山，这座湾区的咖啡店，上一次光临时，却是17年前。

2015年。
李秋海带着只有1岁的李元吉，来到旧金山湾区这家咖啡店，希望梁子怡能出现，希望能和梁子怡复婚。
李秋海还记得自己点了蓝莓松饼，帮梁子怡点了一杯拿铁，店里放着Blink182的Snake Charmer，他还给了50块的小费让店员重复播放，因为这是他和梁子怡恋爱时最爱听的歌。
李元吉一直睡，她什么也不知道。
梁子怡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李秋海其实也料到了。他默默地掏出一堆碎纸屑，拿出透明胶，仔仔细细地把离婚证重新贴了起来。
睡着的李元吉此时醒了，轻轻地嗯了两声，李秋海还在粘离婚证书，头也没抬对女儿说：“我知道，我也看到了，但是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2033年。
李秋海正准备喝刚泡好的铁观音，只听见李元吉回家，大大咧咧地开门，踢鞋，关门，光着脚往自己书房走来。
“爸，你猜怎么着？我们...”李元吉迫不及待地想说一件事。
“行了行了，在我最里面书柜的第二格，拿金钱剑就够用了。”
“......什么嘛”李元吉显得有些扫兴，“你已经知道啦？”
“就你那个小闺蜜，上次来我们家我就看到她身后的东西了。”李秋海淡淡地抿了口茶，“我就说啊，你跟她不可能，她喜欢的是男生。”
“...可她是被男朋友欺负了啊！男生都靠不住！”元吉欲言又止，小脸蛋变得红彤彤，气地嘟起了嘴，“她万一还是觉得女生好呢？”
李秋海笑了：“是啊，老爸也是男生啊，老爸也靠不住咯？”
“你算是个...还ok的老爸，可你肯定不是好老公，不然我妈咧？我妈干嘛去美国啊？你干嘛打光棍啊？”
李秋海还没回话，而是递给元吉一张折起的红纸：“金钱剑驱煞，但是太厉，你把剑给她，再让她对着这张纸上吹口气，把婴灵带回家我们做处理。别忘记啊，不然怕这小东西对她妈妈不利。”
先前理直气壮的元吉突然又听话起来，接过李秋海的红纸，点头答应。
“那这样小薰就没事了？”元吉关心。
“嗯，毕竟母以子贵，子求母安，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事。”李秋海又看了眼元吉，“倒是，朋友就是朋友，你是不能硬生生地掰弯一个直女的，不要妄想了你。”
元吉冲秋海做了个鬼脸，“老东西你还想管我的自由恋爱啊？”
“你这哪自由了啊？！就算这个小薰是Bi啊，她能接受的了你看得见好兄弟这件事吗？”
“靠我不知道多酷呢在我朋友里。”
李秋海问了一个实在不该说的问题：“诶，你就不考虑稍微穿一下校裙，你这么漂亮，腿那么鬼长，脸那么鬼小，给男孩子们一个机会，试试看再搞蕾丝也不迟啊！”
元吉翻了一个白眼：“老李，你做好准备带我去人流了哦？你们男的都一个德性。”
“他敢！”李秋海一下子跳了起来，“小兔崽子谈恋爱就一定要发生关系吗！”
“老李，摸摸良心，不发生关系可能吗？”元吉说着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拿着家当离开了房间。

2011年。
上海华山医院，心内科导管中心。
李秋海偷偷趁着午休买了罐冰结，喝了两口就有点醉了。躲在天台抽烟，碰巧被刚做完手术上天台换口气的梁子怡撞见。
“诶诶诶，你喝酒！”梁子怡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过李秋海手上的冰结就灌。
“你给我留点好吗？”李秋海哀求。
灌完一大口，梁子怡不屑道：“我呸，就你这酒量我还不知道，你再多喝两口下午那台手术你还做不做？”
“我又不像你技术那么好，又不是搭桥，我那么小的手术...”李秋海说着眼里还是盯着冰结。
梁子怡轻轻一躲，遮住饮料，俯视着李秋海说：“你就别想了，好好给我去准备手术，自己明明算是个高手，整天不在状态算什么？”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管那么宽有病是么...”秋海嘟囔。

下午，手术。
“李大夫，主动脉已成功钳夹，现在进行冠状动脉分离...李大夫？李大夫？”助手小刘问发呆的李秋海。
“等等，再等等”李秋海盯着显示屏，“心脏停跳，Ok。”
李秋海正欲继续进行手术，猛然发现身旁在助手护士身前多了一个人影。
“我去...”秋海偷偷心里嘀咕，不用看也知道，是所谓的“灵骚旁观”。
秋海默念了一句口诀，便可以与已经出窍的病患沟通。
“李大夫，辛苦您了，一定要成功完成手术啊。”出窍的病患在旁边为李秋海加油。
“大哥，你这样我会分心的。”
“噫？大兄弟，你看得见我？”
“好了好了别大惊小怪的了，别让我分心啊你这肉身还指望我呢。”
“好好好，我安静地看着您手术。”病患俏皮的遮住嘴。
术后。已经下班。
值班表上是李秋海的名字，可是值班室里却坐着梁子怡。
李秋海没有走进值班室，就默默地看着安静时的梁子怡。她让李秋海看得出神。

“她肯定是又在想我了。”秋海耳边传来一把苍老的人声，把他吓了一跳。
“大爷，您能别这么突然出现吗吓死我了。”秋海扭脸瞄了一眼松了口气。
“呵呵小伙子你看得见我？”
此话一出，李秋海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具灵体。
“我是子怡的爸爸。”
“呃，世伯您好...”
“这孩子，从小不迷信，每年这天，从来也没来看过我...哎，我每年就会回来看看她。”
“哦，是哦。”李秋海不明所以。
“女孩子，要做出事业不容易，我走得早，没怎么能帮到她，她能成为这样一名医生，我其实很欣慰了。”
“世伯，这您尽管放心好了，梁子怡在我们科绰号可是‘一丈青’，巾帼各种不让须眉。大家可讨厌她了呢。”
“哈哈哈哈”老爷子爽朗的笑了，“李大夫，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呵呵是哦...干嘛就放一半的心呢？直接放心吧世伯，子怡肯定很孝顺的，您也别太担心了。她肯定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在想您呢...有孝心才是最重要的。”
“李大夫...呃，或者该叫您‘阴官大人’，能帮我完成另一半心愿吗？”
李秋海被道出了自己另一重身份，突然有些不适应。
“能替我照顾她吗？”梁子怡的父亲说。
“我？我？”李秋海有点慌。
“女性事业成功，在我们这儿啊，意味着没有异性缘...小怡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也知道她不一定看得上阴官大人您...”(李秋海黑人问号脸)，“但是，能麻烦您追求她，让她也能享受多一些年轻人的乐趣，真不希望被工作压垮，别一直没有什么人缘...”
“世伯，你不知道我号称‘催花圣手’李秋海吗？你也敢让我去追你女儿？肚子会大的哟。”
“李大夫，您别打肿胖子充脸了，你就追追，她看不上你的。”

当下。
李秋海喝了口拿铁，面对着等候答复的梁子怡，答道：“元吉也长大了，问问她的意见吧？”
“问她？她继续跟着你，只会跟着你变成一个神棍！”梁子怡又喝了口拿铁，“女儿在国内能有什么好？你这么传统，你会允许她和女孩子交往吗？美国同性恋可以恋爱，可以结婚了，在国内？跟着你去抓鬼？还是跟着你学医？没有理由让元吉不来美国。”
“怎么了现在国内也很开明啊。”
“那你开明吗？元吉每次跟我电话，都会聊她很多心事，她都不想和你说。女儿很孝顺，怕伤了你的心，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她？”
“那这么说...元吉已经答应了？”
“李秋海，我是出于礼貌来和你谈女儿的将来的，不然我根本就没必要来见你。”
“行，我回去跟你爸说一声...”
“你他妈少来这套！”梁子怡突然生气了，“我爸爸，我爸爸...你别再拿这套骗我了！我爸爸如果真的还在...真不敢相信我一个医生会说这种话，如果他在，他怎么会把我托付给你？！我当初怎么会听了你的鬼话，就嫁给了你？？你别给我提我爸！”
梁子怡说完，丢下钱，起身便离开了。

2013年。
梁子怡临盆前。紧紧抓着李秋海的手。
“我，我说，自己一直进手术室，怎么这次我这么怂啊？”梁子怡非常紧张，眼里噙着泪水。
“别怕别怕，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的。”
“那有个屁用啊！你又不能替我生！万一超痛怎么办，万一，万一...啊！好痛，这女儿怎么力气那么大啊？长大估计不能学医，送体校参加奥林匹克为国争光吧？”
“...你怎么产到临头屁话这么多啊？”
“你他妈给我闭嘴！”
妇科的护士对李秋海说：“李医生能不能别添乱啊，哪有丈夫陪妻子生产对骂的啊？影响产妇的情绪，我会不让你进手术室的。”
梁子怡赶紧说：“别...呼...呼...小戴，别让他走，我不骂他了，我不，啊！”
看着梁子怡很痛苦，李秋海赶紧说：
"别紧张怡哥，你爸跟我说了，他也会在旁边陪着你的，他要看着小孙女出生呢！"
“我跟你说李秋海，你别骗...别骗我...我爸...呼...爸爸真的会来？”
“嗯！他就在这呢。”
“那你一定得在，你得时刻帮我传话给我爸...”
“嗯！”
“告诉她，我真的很想他，我真的很想他。”
“嗯。”
“告诉他，我没给他丢脸，我是个好医生，我能治好和他一样的病...”
"好。他都听着呢，他说，他很骄傲，能有你这样的女儿。"
旁边的护士还在一脸懵逼，但是此刻的梁子怡却突然多出了几分勇气，眼神坚毅了起来，强制调整着呼吸。
李秋海紧紧握住梁子怡的手，两个人突然一起开始安静。

李秋海不传话了，谁也不知道梁子怡的爸爸究竟在不在那。
李秋海不想传话了，他知道他爱着的是眼前坚强的梁子怡，他想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就这样陪伴着梁子怡。